第3章 我与叶其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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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想到叶其文会追上来,他追上我时是在操场外的第三棵大杨树边上,初秋的阳光还很烈,我站在阴影里,他站在阳光下。

    “不用,真的不用,你不用管我。”我连连摇头,都忘了胳膊还在疼着。

    “没事。”他轻轻笑了下。

    倒是他走在我前面,好像怕我拒绝非得提前把医务室占下似的。我挺不喜欢这样的,要是他是王飞扬,我指定扭头就走。不对,先给他一脚再扭头就走。

    无奈,现在我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怕再拒绝会让他觉得没面子。

    据校医院是校长他二姨家的大表姐开的,我一进去果然看见个卷头发的胖女人坐在一张老旧掉漆的黄色办公桌前玩手机,那张桌子显得她身上那件白大褂也脏兮兮的。

    我侧目看了眼叶其文,他平静的眼底似有一丝,嫌弃?也是,总感觉他是个锦衣玉食的人。

    校医好像没注意到我们进来,一直低着头玩手机。直到我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就坐,挡了她的光她才抬头。

    校医先是撩起眼皮扫了我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叶其文,放下手机“欧呦”地一声:“你们两个是一起的?男生还是先回去吧。”

    学校早恋查的严,我明白她的意思,脸颊有些发烫:“才不是嘞!”

    女校医闻言又要张嘴话,我赶紧把胳膊递到她眼前:“这儿破了,您看能给包扎下不?”

    “能——”女校医这才将手机丢进口袋里,又去洗手,她很快找来纱布和红药水。棉棒蘸着药水涂抹在我的伤口上,我低低地“嘶”了一声,校医搽的轻了点,“跑操弄的吧,还挺严重的,当心留疤啊。”

    “会留疤?”头顶上有声音传来。

    叶其文问完我抬头看他,又低头无所谓地:“嗐,没事儿,留疤就留疤。”

    校医随口解释:“也不一定会留,这个还得看个人体质吧。”她用纱布缠好我的胳膊,“好了,你伤口尽量不要沾水,后天再过来换药,千万不能自己换哈,纱布容易黏连伤口造成二次伤害就麻烦了。”

    我把胳膊收回来:“知道了,谢谢。”

    校医点着头,两手交叉用胳膊肘顶着桌子:“一共二十。”

    “哦,配点消炎药好的更快点。”临付钱她又补充。

    “不用!”我应声拒绝,“谢谢,我不需要好的那么快。”

    商家惯用的推销手段,我懂。但是我是真的不想好那么快,因为负伤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白无常请假,就可以不用参加跑操,也不用擦黑板和扫卫生区,多划算的事。

    校医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我,我刚想用一句“我有消炎药”来证明我不是傻子,但叶其文却恰不逢时地开口:“那就麻烦您再给拿盒消炎药吧。对了,怎么付款?”

    他抢走了我证明自己不是傻子的机会。

    我很不想多花冤枉钱,偷偷拉他的衣角又努力给他使眼色。谁料他不解风情地问:“你干嘛?”

    我:“……”

    校医鄙视了我一眼很快拿来一盒阿莫西林:“什么怎么付款,当然是现金付款啊,一共五十!”

    校医把药伸到我脸前,抖了抖:“拿着啊。”

    我不接:“一共五十吗,一盒阿莫西林要三十?”

    校医听出来我的意思,将手里的胶囊不悦地扔在桌子上:“这是进口药,跟外面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不一样!”

    我刚要“其实我有阿莫西林”,叶其文又抢先我一步捡起那盒胶囊:“您有微信吗?我身上没带现金。”

    校医难以置信的“欧呦”着:“你带着手机?你们高几啊,现在学生都这么猖狂的吗,明令禁止的东西也敢带到学校来,在宿舍藏藏也就算了,还敢拿出来付款?”

    校医一副“我可有你们把柄”的表情,我顾不得药的事先替叶其文解释:“不是,不是,他今天是第一天来,以后不会再带了。阿姨能先记账吗,我身上没带现钱,回头就给您送来。那个,阿莫西林就不要了。”校医院是可以记账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身无分文就大喇喇往这边来。

    不过叶其文可真是个固执的家伙,他置若罔闻晃了晃手机:“用微信行吗?”

    “行。”校医迅速调出微信二维码,“滴”的一声转账完毕,她满意地将那盒阿莫西林装进空荡荡的塑料袋子里。

    我只好接过来拎在手里。

    我心疼那三十块钱,可心里再不情愿也不能什么。倒是叶其文,收了手机揣进裤袋,一副不痛不痒无所谓的样子。

    我知道,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到看不来出校医院搞垄断,而是并不在乎那区区五十块钱。

    我心里挺不是滋味,他可以不在乎,可我不能不还他啊。还真挺讨厌他这种自以为是的行为,但一看见他那张干净清朗的脸又生不起气来,“三观随着五官走”这事真是不由自主又克制不住。

    最后我没出息地服了自己,他也是为了我好。

    从校医院出来,我对叶其文:“钱我会还给你的,我的零钱包就放在桌洞抽屉里。”

    叶其文“嗤”的一笑,重点全无地:“你是不是傻?哪有告诉别人自己钱放哪儿的。”

    “……”好像真有点傻,不过我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还钱给他,我声嘟囔着,“我不愿意欠别人钱。”

    他倒也没拒绝,目光在我脸上饶了一圈顺势落在我胸口:“他们都有校牌,你怎么没有?”

    我下意识捂住胸口:“额,我掉了。”

    我,高一三班程昭,一个月掉了仨校牌,正在举一己之力扩大学校校牌制造业的市场。

    我当时窘迫没能看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你叫什么,程昭还是汪明妤?”

    稍微一想就能知道他这么问的原因,我:“程昭。”

    叶其文“嗯”了一声:“我也觉得你应该叫程昭。”

    我脱口一问:“为什么?”

    他很随意答着:“没有为什么。”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引得我想入非非。

    转校生一般都在新学期的第一天就转来,现在已经是开学后的第三周,我好奇忍不住问:“你为什么现在才转来?”

    叶其文耸了下肩:“我不想来,我爸妈拿我没办法。”

    我对叶其文刚刚建立起来的好印象又被他一句“我爸妈拿我没办法”给毁掉,我认准了他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我有个不好的习惯,总自以为是的用只言片语认证一个人。

    校园里人不多,我们并排着走,谁也没再跟谁话。我着低头,看见他的影子落在地上和我的交错在一起觉得浑身难受。故意远了远,可就是错不开。

    临到教学楼的时候,我吸了口气郑重地对他道谢:“今天谢谢你啊。”

    “多大点事,谢什么谢,我发现你这人挺……”他顿住看了我一会儿,笑了笑才接着,“挺好,挺懂得感恩的。”

    “……”我怀疑这不是他的原话。

    “那个,我们学校严查不文明交往哈,你注意点。”我并不是误会他陪我去医务室就是对我有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像他这样的男生,将来一定会因为这个摊上事吧。所以好心提点一句。

    我一片好心,谁料叶其文挑眉:“不文明吗?我觉得我们交往的挺文明啊。”他语气很平常,只有最后一个字微微扬起,完轻轻一跃跳上教学楼的台阶。

    “……”我的脚僵硬在半空中。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撩我还是在讽刺我自作多情。

    见他走远,我忙叫他:“哎,你这里!”

    叶其文随着我的手指低头,找到校服下摆上的一大片黄土渍,他嘴里着没事手却捂的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