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传说十七
这犹如一样的光芒照亮了天际, 壮阔至极。
冲击神山的人类义军抬起头,看向被魔法的辉煌照耀的世界树,几乎席卷一切的爆炸,像是要把谁拖下地狱一般, 最艳丽也最决绝。
巨量的魔法元素近乎毁天灭地,席卷了一切,世界树缠绕在神山之上的藤蔓, 竟然被余波生生炸断,在半空之中碎成齑粉。
而世界树的表面有着淡淡的绿色光芒,那是提前布下的保护法阵,安全地运转着。
那是修的魔法。
他把一切都算到了。
世界树与神山分开了!
失去了藤蔓的支撑, 神山开始崩塌, 连结界之中神山的阶梯也从中间龟裂,白玉之上落下狰狞可怖的疤痕。
而壮士断腕的世界树,碧绿的枝叶摇动着, 不断有枯萎的树叶朔朔如雨落下, 降临在神山之下,仿佛在为谁唱一曲挽歌。
将夜的脸色倏尔灰败下来。
他用力一咬牙齿,满嘴都是血味, 谁也不知他此时到底有多痛苦。
他的心几乎撕裂成了两片,只能机械地勒住缰绳, 操纵着骨龙, 几乎玉石俱焚地向着结界撞去。
他把所有力量都凝聚在刀锋之间, 仿佛一道撕开一切的闪电, 在苍穹之下,辉煌的让人不敢直视。
破开!
该死的,破开啊——!
他要去见他。
谁也不能阻挡他的去路!
古老的结界不能,神王不能,就连世界线也不能!
那是他的永恒光芒,他的主神,他的挚友,他的……毕生挚爱啊。
神山正在加速崩塌,那经过数万年的石块从山崖之上剥落,然后坠下,化为流光飞散。整座山发出了近乎悲鸣的声音,而那些散落的摇光向着黄昏的天际之上飘散,让一切回归天地,让世界回归平衡。
神族,也不过是世界之中渺的一份子。
人类纷纷在问:“发生了什么?”
“是神明坠落了吗?”
“还是我们会死?”
无人应答
而天际之上,那对抗结界的刺客却感觉到了痛楚,那种痛楚鲜明,真实,犹如胸口被破开一个血洞,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人的遭遇。
他想要呐喊,想要怒吼,可广袤天地之间,只有他孤身一人。
他的背后固然有千万人群,守护他们是他目前要做的事情,但那是修的意志,不是他的。
将夜即使粉身碎骨,也可以替他完成未尽的事业。
但若是换不回他一个微笑,又有何意义?
神山崩塌之中,他听到神王的声音穿透天地。
那声音虚弱,疲惫,却透着王者的威严。
“逆神,修·萨菲利斯已死,反抗者终究要被清算,坚守者将会得到应有的奖赏,吾在此宣布,神的时代——还未结束!”
“啊啊啊啊啊——”
刺客终究忍不住怒吼出声,仿佛压抑着刻骨的痛楚,他纵身跃下骨龙,仿佛坠空的流星,举起讨逆向着结界刺去。
维系万年的结界之上,终于蔓延出冰一样的裂纹。
*
眼前漆黑一片,修踉跄了一步,跪在了神山的法神殿之内。
他的耳目因为爆炸而暂时的失明失聪,只能隐约看到烛火的微光。那是他的神殿恒久的烛火,数万年的光阴之中,也未熄灭。
他身上还有着神王留下的贯穿性伤口,血干涸了,伤口却愈合的非常缓慢。
他的法力被他精确又均匀地支配出去,一部分用于维系下界的魔法工坊,拖延神王的脚步,使他越发焦躁,一部分用于布置世界树的陷阱与保护结界,算计神王,又用血咒封住他的力量,让他在同归于尽的魔法之中不死也要重伤,不能再影响大局,还有一部分,安排在了他死后,是他的遗计。
他把一切都算的非常清楚,客观而冷酷,一切的利益都被他最大化了,在这盘局里,生命女神是他留下的世界树守卫者,必须活着,而他是彻头彻尾的工具,即使死了也不妨碍大局。
因为,走到这一步,他的利用价值已经结束了。
而他之所以在足以席卷一切的爆炸中死里逃生,是因为他最后还是犹豫了。
他想活下去。
这种一种他从未有过的,独特的自私情绪。
所以他在法神殿留下了一个传送坐标,通向他安置将夜的地方。
修扶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喘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快要接近极限。
他自然听到了神王的话,宣布他是逆神,他已经在世界树爆炸中死去。
不要紧,他的局还没有结束。
神王即使再愤怒,再不甘,也会照着他划定的路线走下去。
法师破损的黑袍在地上逶迤,他的右手垂下,已经废了。
若是将夜还在法神殿,他就得救了。
但是修想着:“他应该已经不在了。”
他在世界树的时候,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将夜恐怕早就醒了,下了神山,不再理会他这个再度把他丢弃的挚友。
他会绝望,他会愤怒,或许深深受伤,想与他一刀两断。
他不再愿意把感情寄托在他身上,也不会再想要与他成为朋友。
因为他自以为是的保护伤透了他的心。
修走到神殿的尽头,开隐蔽的房间。
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去,扶着书架与桌子,步伐踉跄。走进结界,波纹微微动了一下就放他进去,然后他眨了眨眼,模糊朦胧的视野之中,躺椅上空无一人,也已经冰凉了。
果然,将夜已经离开很久了。
修叹了口气,想道,那孩子走了也好。
他那么生机勃勃,那么自由自在,总不至于现在还留在神山,同他们这群无趣的神明同归于尽吧。
“哎,可惜,我难得想作为人类活一次呢。”修自言自语,却是笑了,无奈至极。“看来还是没法完成这个愿望。”
法师的力量几乎耗尽,却十分平静。
他先是缓了口气,然后逐渐能看见一些东西了,就先把自己的手稿整了整,付之一炬。火舌燎过羊皮纸张,化为灰烬。真正重要的,他早就传给了人类祭司,而法神殿剩下的,只有多年来的回忆。
故事书、做失败的刺客臂甲、袖剑的未完成品不,更多的,是将夜从下界给他带的玩意儿。将夜像猫一样,好奇心浓重,所以每次出任务时,都会给他带点什么,有时是些点心,有时是酒,有时会是书的拓本,有只活了三年就枯萎的盆景,有一朵漂亮干花,有陶偶、竖笛与风琴。
兴致起了,他就吹一曲下界学的曲子,然后笑着问他好不好听。
音都有些抓不准,高高低低的,并不成调。
但他依然回答,好听极了。
这样,刺客就会露出一点如同雪山初融的笑意,那双银灰色的眼眸,犹如盛着一束光,那么明亮,那么美。
他的指尖拂过手中的干花,抹去唇边沾染的血迹,心想,“我果然还是想活下去。”
他本来死意已决,把自己当做维护世界线平衡的工具,早就有了奉献一生的觉悟。
却不知自己在末路也会如此贪生怕死。
几年也好,几十年也好,作为人类。
与他的朋友一起走遍这千山万水,听一些他口中的,关于他人类朋友的故事。
神山的摇动越来越厉害,失去了世界树支撑,不久之后就会坍塌。
辉煌的法神殿也开始震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在剧震中毁灭。
他依旧身着一袭残损的黑袍,在把手稿烧尽之后,他合上了密室的门扉,把自己的书沉入暗无天日之中。
法师的步子很缓慢,却很坚定。
他要想办法逃出神山,去找将夜,若是他还愿意护着他,还愿意原谅他,他就能活下去。
被裁决之杖穿透的伤口无法愈合,血不断地顺着手臂,顺着法袍流下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能有这么多的血。
他看见了法神殿的出口,那一道明光。
“修——”
风中传来低沉而遥远的呼唤。
“将夜!”法师错愕,他从未料到他能在神山听到这个声音,继而他神色大变,立即想到了他还留在这里的代价,心脏狠狠一痛。
于是他心神巨震,回过头去,似乎要在这地裂天崩之中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确定他还无恙。
可他只看到了漆黑的鸦羽,学舌鸟有着尖尖的,如同恶魔的喙,却还在不断地扑闪着翅膀,叫着:“修——”
“学舌鸟?”他意识到有诈,浑身一僵,却已经错失了最好的逃离机会。
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黄金权杖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胸口。而大法师犹如破碎的人偶,纤薄的身躯委顿下来,鲜血落了一地。
“咳、咳咳咳……”
力量在飞速流失,法师还站着,他颤抖着手,碰了一下从背后穿心而过的权杖,冰凉,却致命。金色犹如光芒的发丝也暗淡下来,散落在那张温柔的容颜两侧,而他淡金色的眸子紧闭着,唇瓣苍白的像是枯萎的花瓣。
身负重伤,面容却狰狞至极的神王露出快意的笑。
他被修算计,如今重伤在身,神力大半都用来抵抗爆炸,现在也只是强弩之末。
他的背后,是预言之神,还有许多只顾享乐,反抗不了权威,只能战战兢兢地跟在他们背后的神祇。
“汝为逆神,吾为神王,应当裁决你——”
“神山的叛逆者,罪神,修·萨菲利斯,应当上堕神台,受到万神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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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警:下章非常惨,有虐身情节,心脏受不了的可以选择跳过。
看之前和我默念,第一个世界是BE,BE,BE。
熬过这段就是狗粮,狗粮,狗粮。
深呼吸。
最虐的不是修一心想着赴死。
而是他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却一心想着活下去,他意识到了生命的美好,无私之人最后的一点私心,然后突然有了求生欲。他想为了什么活下去。
“你是我活着的动力。”大概是这样吧。
啊,其实第一个世界果然还是双箭头,就是至死两人也未出口。
但是他这时的挣扎,将夜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