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栗烁稍作休整，去见新来的护士。

    护士二十出头，是从学校刚毕业的实习生，如果通过考核，会在实习期结束之后直接被留下来录用。

    所以，这段时间对她来挺重要的。

    “你叫黄莹莹？”她和护士面对面坐着。

    “是的。”黄莹莹长得很可爱，高马尾齐刘海娃娃脸，一笑两个酒窝。

    栗烁对她第一印象很好，微笑道：“谈恋爱了吗？”

    突然被这么一问，黄莹莹怔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以前谈过吗？”

    “……也没有。”黄莹莹有些狐疑，这位医师不会是想给她介绍对象吧？

    “怎么想到当男科护士的？”栗烁看出她的疑惑，仍然继续问道。

    “领导调配的，服从指挥。”

    “……”栗烁有些伤脑筋地揉了一下太阳穴，“知道男科护士都是做什么的吗？”

    “大概知道吧……”黄莹莹的语气不是很确定，“不过我肯定没问题的。”

    “那就好。”栗烁微笑。

    想当初她也是被调配到这个科室，本来想走，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留到了现在。这期间，她已经送走了好几个护士，科室缺人手，很是可惜。

    黄莹莹扭捏了一下：“其实我想去的是别的科室，完全没想到被调配到男科来。不过实习期嘛，没得挑的。我妈，这家医院特别好，让我先干着，回头看看有没有机会调走。”

    栗烁失笑，这姑娘也太实诚了，两三句话就把心声出来了。

    “行，这事儿回头再，我先跟你大致工作细则。”

    “好的好的。”黄莹莹开一个笔记本，手里握着笔，认真得像个学生。

    “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进更衣室整理仪容仪表，要化淡妆，让患者感觉舒服。治疗室患者很多，要保持仪器设备的安全和清洁，整理及擦拭工具也是我们每天的重要工作。”

    “嗯嗯嗯，这个老师给我们讲过。”黄莹莹快速地写着，“栗医生，我今天化的妆还可以吗？”

    “很漂亮，”栗烁夸了一句，“比我当年化的好看多了。”

    黄莹莹脸红了：“嘿嘿，栗医生那么漂亮，不化妆都好看。”

    栗烁抿嘴，她发现跟这姑娘聊天心情会特别好。

    “清洁整理工作完毕之后，你要坐在治疗室门口等待病人。”

    “好的，”黄莹莹继续记着，“他们自己不是会找过来吗？”

    “对，他们自己会过来，但是因为男科治疗比较隐私，所以治疗室都设置得比较隐秘。你看咱们这科室的位置，第一次来的人大多会找错地方。一有男科病人拿起治疗单走过，就必需主动迎接。现在的大男人，很多都比女孩子还要害羞哦。”

    此时此刻，某个跑错过地方的男人了个喷嚏。

    “好的，我记下了。”

    “病人进诊疗室后，主要的工作我来做。因为你是来实习，所以要全程跟着。”

    “哇……那岂不是……”黄莹莹这时才意识到有些不对，“我还以为有栗医师在，我就可以呆在外面接待病人了。”

    然后混过这段时间就可以想办法换科室了。

    “怎么可能？”栗烁笑，“你不但要全程在旁边，我还会让你亲自操刀。这样，等你能够独当一面，我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总算来能调开排班了。

    黄莹莹握着笔快速地写：“还有别的吗，栗医生？”

    “还要戴口罩和手套……”

    栗烁先把一些细节事情都给黄莹莹细细讲了一遍，姑娘记了好几页，态度很认真。

    末了，栗烁站起来：“我先带你去熟悉一下设备的使用，你们之前在学校都学过护理工作，实际操作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好的。”

    整个下午的教授工作进行得轻松愉快，只是栗烁的神情变得越来越疲惫。

    毕竟十几个时没合眼了，有点熬不住。

    “大致就是这些，你明天先跟着我上班。”

    “好的。”黄莹莹觉得自己在栗烁面前只能这两个字，好歹她也是学了今年护理专业的学生，今天才发现还有那么多不知道的东西。

    这位栗医生实在是很厉害了。

    栗烁把黄莹莹交给接班医师，交代了几句，就收拾东西回去休息了。因为太累，回去倒头就睡。

    主任临时给她调了个班，不用凌去接班，按正常时间上班就可以。

    医生这种职业，常常没有正常休息时间，也是很正常的。有时候病人需要治疗，总不能一下班就走人吧？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男科诊室的女医护虽然不好做，但是相比较一些热门科室，时间相对充裕。有些诊室一场手术能做一两天，医护人员做完就倒在地上了。

    栗烁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少年时代的蒋正阳，穿着球服，在操场上球，自己就站在一边看。

    他那时候篮球得是真好，参加校队比赛，拿过最佳球员。

    偌大的赛场上，他在灯光下一甩头发，甩出的汗珠都似乎会发光，照亮少女栗烁眼中的星。

    下一秒，他们俩一起站在学校大门口。

    “分手吧。”梦里的少年看不清楚面目，声音却清晰地冷淡。

    栗烁醒来，心情不是很好。她匆匆吃了饭，把衣服塞进带烘干的全自动洗衣机里，定好时间就匆匆离开，等她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拿出来穿了。

    没办法，实在是没时间。

    黄莹莹正在科室门口等她，看见她就热情地招呼。

    栗烁其实只比她大几岁，但是工作几年的人，心态阅历都不一样了，跟在学校读书的女孩子还是不同。

    “一会儿你就跟着我。”

    “好的。”黄莹莹瞬间成了她的跟屁虫。

    栗烁接完班，第一个病人就走了进来，是个很年轻的大男生，看样子跟黄莹莹倒是差不多。

    本来他看见女护士就已经开始紧张了，等进了医疗室发现连医师都是女的，他就想往后退。

    “请问有男医生吗？”

    栗烁已经无数次听过这句话了，她脸上戴着口罩，笑了笑：“没有。”

    年轻人看了看门外排的长队，再看看黄莹莹已经把一次性治疗床单铺好了。

    他一咬牙还是躺在了诊疗台上。

    “裤子要脱到膝盖处。”栗烁拿着工具走过来。

    年轻人快哭了：“你们就不能换个男医生来吗？”

    “治疗室暂时都由女护士来做，女护士更细心，动作更轻，更有利于治疗疾病。”黄莹莹在旁边耐心地，这些都是栗烁教她的话。

    年轻人面红耳赤，还是扯着腰带不太愿意脱。

    栗烁就笑：“别紧张，我们医护人员什么没见过？外面还有很多患者在排队，你放轻松就好了。”

    这种情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很多次，她早就已经淡定了。

    年轻人终于把裤子脱了下来，栗烁开始诊治，一转头看见黄莹莹捂着脸躲在一边。

    “过来。”

    “好的。”黄莹莹走过来，目光游离，就是无法聚焦在某个部位上。

    栗烁也没有责怪她，一边用工具检查一边讲解：“他这个问题很常见也很简单，X皮太长，等会儿做个环切手术就可以了。”

    因为她语气轻松，年轻人没那么紧张了，黄莹莹也终于认真起来。

    临走的时候，年轻人非常郑重地对两个女医生道谢，黄莹莹如释重负，接下来的几场诊治就明显轻松多了。

    空档的时候，她由衷地对栗烁道：“栗医生，你真的很厉害。”

    “这些都很平常的，习惯就好。”

    “嗯嗯，这些病人都挺好的，一直跟我们道谢。”

    “是啊，做为一个有专业素养的医务工作者，我们要保持对生命的敬畏。在我们的眼里不应该有性别的区分，这样才能更好的服务于病人。”

    黄莹莹差点想鼓掌：“这句话得真好！”

    “这句话不是我的，”栗烁笑，“有机会让你见见他。”

    黄莹莹正想问是谁，又有病人来问诊，她只好退到一边，开始协助治疗。

    交班后，栗烁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接班医生请她帮忙顺路去住院部护士站送一份资料。她欣然同意，换好衣服，拿着文件夹就去了。

    她这天穿了件水蓝色连衣裙，清爽宜人。

    送完资料，栗烁往电梯方向走，迎面走过来几个男人。他们走路的样子很奇怪，明明那么宽的一条走廊，他们却排着队整整齐齐地往前走。

    她猛地明白过来，这几个肯定是军人。

    也许……跟那天的伤员有关。

    几个男人越走越近，里面没有蒋正阳。

    栗烁微微松了口气，正要往前走，就听见他们当中有人喊了一声：“队长！”

    一个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距离并不远，声音却异常熟悉。

    她怔了怔，转过身来，才发现走廊长椅上有个人。

    刚才她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个人了。但他当时是躺着的，栗烁还以为是病人家属在这里休息。

    此刻，他坐了起来，英俊刚毅的脸庞，可不就是蒋正阳？

    栗烁轻轻咬了咬嘴唇。

    不知道他在那里多久了，也不知道刚才他有没有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