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阳开了一下午会, 晚上又跟队友研讨问题方案，等全部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他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睡觉, 整个人已经十分困顿，准备回家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然而出了警队大门, 他不由自主就朝着栗烁家的方向走过去了。

    不知道今天白天崔梓旭有没有好好照顾她，万一他晚上要加班呢？

    还是过去看一眼吧。

    蒋正阳虽然并不想把栗烁让给崔梓旭, 但是他知道那个男人对栗烁也是一片真心, 自然会好好照顾她。

    不管她最后会选择谁, 至少要过得很幸福。

    他走到栗烁家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可能是已经睡了吧。

    大半夜的, 蒋正阳担心吵醒邻居，也不好用力敲门。

    他走到楼下，抬起头看了看, 栗烁家的窗户一片漆黑。

    蒋正阳觉得自己有种错觉，似乎栗烁根本就不在家。

    他站在楼下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开始拨栗烁的电话。

    机械女声从听筒里面传来，竟然是关机状态。

    忙了一整天, 他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此刻职业敏感隐隐约约让他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一条微信消息。

    许晓诺：你现在在哪？

    蒋正阳：在烁烁楼下, 她受伤了。

    他已经向许晓诺坦白了“阳光”的真实身份, 希望她能为自己保守秘密, 并且助他一臂之力。

    许晓诺刚开始讥讽他是个骗子，使出这种把戏，但是后来还是同意帮他保守秘密，却不想帮他。

    毕竟蒋正阳让她最好的闺蜜痛苦了好几年，这笔账哪能清就清了。

    不知道她大半夜联系他做什么。

    许晓诺：你现在速度到我家来，烁烁在这里。

    蒋正阳：她怎么跑到你那去了，明明行动不便。不是应该你在她家里陪她吗？

    许晓诺：……一言难尽，我刚刚才把她哄睡。总而言之，你先过来，我再详细跟你。

    蒋正阳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许晓诺家，深夜不太好车，他拿出在部队训练的跑步速度，干脆一路跑了过去。

    到了门口，他刚敲了一下，许晓诺就开了门，快速把他拉了进去。

    “声点，”许晓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把烁烁吵醒了。”

    蒋正阳有些不解：“她在卧室里吗？”

    “对。”许晓诺点头，拉着他进了书房，关好房门，才道，“她睡得不踏实，我们话的声音一点。”

    蒋正阳内心的不安逐渐放大：“她到底怎么了？”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早上我正在房间里画画的时候，她给我了个电话。”许晓诺，“怎么形容呢，当时她的声音完全是颤抖的，我从来没有听过她用那种声音话，就是非常紧张害怕。我问她怎么了，她什么不，就开始哭，吓得我赶紧跑过去把她接过来了。”

    “后来她又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晓诺摇头：“没有，但是情绪非常低落，哭一会儿之后就睡着了，然后像是做了噩梦，又醒过来。我只能坐在旁边陪着她。”

    蒋正阳确认了一下时间：“那会儿我刚离开她家不久。”

    “你把她自己一个人留下了？”

    “那个崔医生也在，就是她……同事。”蒋正阳不愿意出男朋友三个字。

    “哦哦哦，我知道这个人，他们院的明星医生，我见过一次，长得很帅也很有才华，据背景实力也很雄厚。听烁烁，他们俩现在在谈恋爱。”

    “嗯。”蒋正阳只好应了一声。

    “所以，根据我的推测，应该是他对烁烁做了什么，才让她变成这样。偏偏她还死活不肯，明显是他维护他。”

    蒋正阳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当时急急忙忙要回队里报道，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他太大意了。

    崔梓旭心神不宁地走在医院走廊上，他的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一整天都没心思工作，还出了一些纰漏，被新部门的领导了一顿。

    他心中有愧，主动接了个夜班值班。

    刚才他上完洗手间，又去茶水房接了热水，拿着杯子一边走一边想事情，竟然晃晃悠悠地走回了熟悉的男科科室。

    从早上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快一天了，他一直在等待着，等着栗烁电话呵斥他，等着蒋正阳杀过来走他一顿，甚至等着警察上门来抓他。

    但是一整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有。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动作，但是他那样已经算是未遂了。

    当时他脑子里面一片混乱，满脑子都是强烈的不甘心和愤懑之意，还有一种被背叛之后的羞辱感。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被喜欢的女生拒绝，再被她利用，最后被狠狠抛弃。

    崔梓旭觉得，这一切都是栗烁的错。是她给了他希望，又把希望湮灭掉。

    可是他对她的感情里，却不曾有恨，他只想得到她，满脑子的血脉偾张。

    也许只要得到她，她的心就会开始向着他，她本来就是应该嫁给他的，这种事情早晚都要做。

    那一瞬间，魔鬼侵蚀了他的神智，直到看见她受伤才清醒过来。

    崔梓旭没有勇气跟栗烁联系，最后那一刻，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神。

    那应该是充满了鄙夷憎恶轻蔑的眼神，也许还有惊吓和害怕。全都是他造成的。

    他魂不守舍地在走廊上晃荡，连对面走来的女生都没有看见。

    “哟，这不是崔大医生吗？”黄莹莹跑出来接热水，顺便活动一下，让值夜班的大脑不再那么困顿。

    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样的作息，有时候晚上会犯困。

    崔梓旭没听见她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黄莹莹故意走过去撞了他一下：“崔大医生眼睛长到脑门上了啊，都看不见人了？”

    崔梓旭被她一撞才回过神来，看见这个天天跟他斗嘴吵架的实习医生。他今天完全没心情跟她斗嘴，只摆了摆手，一句话不就往前走。

    黄莹莹却不算放过他：“崔大医生看起来精神不好啊，难道是因为平时养尊处优，没机会值夜班，现在不适应了？”

    崔梓旭皱了皱眉：“别挡路。”

    他语气有些急还有些不耐烦，听在黄莹莹的耳朵里面更觉得刺耳火大：“这走廊就这么宽，明明是因为你长得太胖了。”

    崔梓旭体型属于略偏瘦型，她这么完全就是找茬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崔梓旭瞪着她。

    黄莹莹上下量了他一番：“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肯定是跟栗医生有关系吧？”

    崔梓旭看着她没话，算是默认了。

    “我猜，栗医生肯定把你甩了。”自从上次被崔梓旭嘲讽，黄莹莹难得找到机会回敬他，这次非得够本才行，“你也不照照镜子，想追我们栗医生，你还不够格呢！”

    崔梓旭想往前走，黄莹莹继续挡着路，他干脆推了她一把，她踉踉跄跄后退几步，靠在了墙上。

    “我们俩没有分手，你想多了。”他现在完全听不得这种话。

    “那你这死了老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黄莹莹冷笑。

    “不关你事。”

    “要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栗医生心里面只有我哥，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你就不要再去痴心妄想了，你这个人性格这么差，嘴巴这么毒，她是绝对不会爱上你的。”

    崔梓旭实在听不下去了，又推了黄莹莹一把，她后退几步，让开一条缝隙。

    他快步想从她身边绕过去，却被她再次拦住。

    “你不是很能吗？今天怎么一声不吭，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她一句话戳中崔梓旭的心事，男人忽然就僵住不动了。

    “怎么？难道被我中了？哈哈哈，让我猜猜你干什么了？”

    她还没猜到，崔梓旭猛地用力推了她一下：“闭嘴！”

    两个人在走廊上推推嚷嚷，不知不觉走到了楼梯口。黄莹莹被他的力道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忽然脚下一空，哎呀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顺着楼梯就滚了下去。

    等停下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疼痛，特别是手臂，疼得完全抬不起来，当时就疼得哭起来。

    崔梓旭眼睁睁地看她滚了下去，整个人呆了一下，伸手去拉已经来不及，只能跟着她跑下楼梯。

    “没事吧？”他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结果稍微一碰，她就疼得更厉害。

    “你别碰我！”

    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巡夜的两个医生一边走一边话，走过拐角就看见黄莹莹躺在地上哭。

    崔梓旭看见他们俩推着一张病床，连忙跑过去：“借用一下！”

    凌三点多，蒋正阳靠在许晓诺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许晓诺只有一个房间当卧室，自然也只有一张床。她困得受不了，就跑进去和栗烁一起睡了。蒋正阳只能在客厅里面先个盹，等栗烁醒了再询问发生了什么。

    这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面震动起来，一接通就听见黄莹莹在哭：“哥！”

    “怎么了？”蒋正阳被她的哭腔吓了一跳，再加上这个时间段，他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手臂骨折了，疼死了！”黄莹莹对着话筒喊，她才不想顾及什么形象，也不怕旁边的同事笑话。

    她就是要大声嚷嚷，让旁边那个低着头的男人听见。

    “怎么搞的？”蒋正阳皱着眉头，没留心自己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摔的吗？”

    “对啊，我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十六层台阶！”黄莹莹继续，“而且是被人推下去的！”

    崔梓旭嘴唇抿得紧紧的，他当然知道黄莹莹是在给谁电话。

    “被谁？”蒋正阳有些火大，“等下再，我现在马上赶过去。”

    他挂了电话站起来，听见卧室方向有声音，再一看，房门慢慢被开了。

    栗烁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