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 等窗外飘起第一片雪花的时候，蒋正阳终于坐了起来, 能够自己吃饭了。

    得知这个消息，所有的亲朋好友,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阵激动和开心。

    主治医师负责治疗的病人也很多，但是他的注意力几乎都被蒋正阳吸引了。

    这个男人实在是一再令人感到惊讶。

    “比预期的时间早了几个月啊！”他看着病理报告, 两只手微微发颤, “简直就是我院里历史上的奇迹！”

    栗烁微笑：“您是不是要写一篇学术报告了？”

    “对对对！”主治医师的年纪稍微大一些, “我近期要把他的案例好好整理写下来，真是一份宝贵的医学记录，只怕不会出现第二例了。”

    他多少也明白, 蒋正阳的康复进度，和栗烁有着直接关系。

    “我也希望不会再出现第二例，这样的康复训练实在是太痛苦了。”

    蒋正阳是如何努力, 栗烁都是看得到的。

    他现在腰部以下还是没有知觉，无法行走，却能利用手臂的力量，把自己挪到轮椅上去。

    虽然能发出一些声音, 但是由于不能正常讲话, 所以仍然非常沉默，一整天都不一句话。

    让栗烁非常感动的是，他仅限的几个发音里面, 除了“我”, “你”等简单发音, 他能得最清楚的是“烁烁”。

    虽然有时候平翘舌不分，但是能够感觉到，他在努力叫她的名字。

    每次被他含糊不清地叫一声，她就觉得整整一天都是开心的。

    蒋正阳向警队提出了离职申请，一群队友哗啦啦都跑来看他，陶当然又是哭得不像样子，黄莹莹却没有笑话他。

    一个人被横来的灾祸逼得不得不离开自己心爱的岗位，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最终，警队批准了他的申请，但是保留了他的军衔。

    蒋正阳离职了。

    那两天栗烁一直都陪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实际上，栗烁是很紧张，寸步不离，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蒋正阳一直在做康复训练，大冬天练得满头大汗，晚上快要入睡的时候，他忽然拉着栗烁的手。

    “烁烁，”他口齿不清，指着自己，“我……”

    他用手摆了半天，费力地了两个字：“不死。”

    栗烁忽然一下子抱住他。

    从这一刻开始，蒋正阳决定，他不再为其他人而活，这条命，就是栗烁的。

    黄莹莹带着陶铸见了父母，黄爸爸不能走动，坐在轮椅里，看着伙子笑得合不拢嘴，黄妈妈把家里最好的饭菜都端了出来。

    “都是家常便饭，尝尝阿姨的手艺。”黄妈妈有些局促，她知道隔壁家见女婿的时候，都是直接在外面的大酒店里请客吃饭的。

    陶铸倒是吃得很香，一边道：“真好吃，怪不得莹莹吃得有点肉嘟嘟的。”

    “你什么？”黄莹莹直接揪住他的耳朵，“我哪里肉？”

    “我错了我错了……”陶铸讨饶，“哪里都不肉，又苗条又婀娜多姿。”

    黄妈妈连忙去拉女儿：“干什么呢，快把陶的耳朵扯破了。”

    “没事阿姨，”陶铸面不改色地笑，“耳朵拉得大一些，有福气。”

    黄莹莹低下头抿着嘴笑，黄家爸妈也乐了。

    一顿饭吃得很满足，黄妈妈也消了疑虑，这未来女婿，靠谱！

    等饭后收拾完毕，几个人坐在一起谈话。着着，很自然地就到了蒋正阳的身上。

    “我哥好多了，已经能坐起来。医生他很厉害，不定再等等就可以走动了。”

    “医生，他的腿复原会很慢，几年之内都不太可能了。这话我还没敢告诉他。”

    “嫂子知道吗？”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没听她起过。”黄莹莹叹道，“烁姐真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人了。”

    “是啊。”陶铸点头。

    一旁一直听着的黄爸爸忽然道：“有件事情，我想提前跟你们商量一下。”

    “怎么了爸爸？”

    “我看你们俩交往得挺好的，也许有结婚在一起的念头，对吧？”

    陶铸白净的脸上微红：“是的，叔叔。我很想把莹莹娶回家。”

    黄莹莹难得露出羞赧的模样。

    “你们俩的事情自己做主，我们不会反对。但是，希望你们能等到正阳结婚之后……”黄爸爸平时不太爱话，此刻话很慢，字斟句酌，“他很不容易，栗烁也很不容易。”

    他翻来覆去了两遍，大概是找不到词语来表达得更贴切，就不再话了。

    陶铸和黄莹莹对视一眼，道：“我们也是这么算的，除非他和嫂子举行婚礼，否则我们俩也暂时先不结婚。

    谁都不想用自己的幸福去反衬这对恋人，甚至不愿意去扰他们的努力。

    蒋正阳能够坐起来之后，栗烁就不用再给他擦身子，可以直接推着他去洗澡了。

    她给蒋正阳安排的病房带有浴室。他只需要坐在轮椅上，她拿着花洒给他冲洗，或者有医护人员帮忙，把他抬进浴缸里。

    这样的病房自然会比较贵一些，但是环境和条件都非常好。

    不但蒋正阳住着舒服，栗烁看护的时候也会感觉舒服一些。

    她到底是个不爱委屈自己的女人。

    蒋正阳知道这是栗烁特意安排的，但是他连抗议的能力都没有，到现在还不能出一句完整的话。

    花洒里的水从头顶流下来，一双手轻柔地帮他按着头皮。

    等把头发洗干净之后，那双手开始帮他涂沐浴露。

    这是蒋正阳最为尴尬和难熬的时刻，因为他这一点身体反应并未消失，虽然两条腿不能走动，但是第三条腿却每次都会抬头，然后坚强地矗立着。

    这种时候，他真的很想顺着下水道爬走算了。

    然而，栗烁开始发挥她身为男科医护的专长。

    “你之前的炎症都已经消了，应该不会疼痛。”

    “有反应，明你的身体还在恢复中，不定这里就是你下肢恢复的契机。”

    “……”蒋正阳一声不吭。

    她的手……在摸哪儿……

    栗烁摆弄了一会儿，道：“你要是不舒服，我可以帮你。”

    她倒是没有别的意思，有时候给病人检查，也会有这种需要。

    蒋正阳摇了摇头：“不……”

    栗烁看了看他：“你可以控制？”

    蒋正阳点头。

    栗烁觉得挺有意思，站直了身子：“那我等着。”

    然而，这种东西越努力控制就会越无法控制，特别是被最爱的姑娘注视着，他只觉得浑身都热起来了。

    结果，仍然……雄赳赳气昂昂。

    “憋着会生病的。”栗烁道，“快一年了，你再不做点什么，这东西可能要废了的。都是正常生理现象，我都没什么感觉，你害羞什么？”

    蒋正阳指了指门：“你……”

    “你想让我出去？”栗烁撇嘴。

    蒋正阳点头。

    “我就偏不。”她不由分走上前去，欺负他坐在轮椅里面不能动，手就伸过去了。

    “不……”虚弱的抗议完全无效，男人闭上眼睛，浴室的水汽氤氲一片。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一片涨潮的海水之中，起起伏伏，最后被一个巨浪卷起，在空中一阵炫目的坠落感，然后被抛在岸边。

    “好了。”

    花洒的声音再次响起，蒋正阳不肯睁眼。

    “以后隔段时间帮你疏导一下，要不然，就算不得生理疾病，也要得心理疾病了。”

    蒋正阳还是闭着眼睛不话。

    栗烁斜了他一眼，拿着花洒直接对准他脆弱的某处，痒得他转动轮椅直往后退。

    “烁烁……”蒋正阳不得不叫她的名字。

    “干嘛？”她懒洋洋地答了一句，还想继续戏弄他。

    蒋正阳忽然伸出手，一把把她拉了过去。

    他本来是坐在轮椅里，地面有水湿滑，这一下冲力较大，他的轮椅整个就向后滑了过去。

    栗烁被他抓住，随着他和轮椅一起滑了出去，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

    她几乎叫出声来。

    直到轮椅的背靠撞在墙上，停了下来。

    栗烁抓紧他的手臂，半天没动，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滋滋的水声，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

    花洒还拿在她的手里，水没有关，洒得她自己一头一身，衣服也湿了，头发更是湿漉漉地垂在身后和耳边。

    “吓了我一跳。”她责怪道，想站起来。

    蒋正阳看着她，忽然把她放坐在自己腿上，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了过去。

    一瞬间，栗烁大脑里面完全停顿了。

    她倒是没想到，这个人坐在轮椅里还能这么有力气。

    真是太看他这段时间的康复训练了。

    等回过神来，栗烁发现自己坐在他的腿上，两只手揽住他的脖子，浑身湿透，气喘吁吁，某处硬物硌得慌。

    “我……想给你生个宝宝，”她的眼睛湿漉漉的。

    蒋正阳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