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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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永远无法忘却秋猎那日, 婆娑树影与日光的交织下,男子眼中的明烈与温柔。

    华枝又回到了华家。

    宫里头派人送了许多东西,金银首饰、罗丝绸缎,数不胜数。

    为首的那名太监是皇帝的心腹,华枝记得, 他叫张燕首。太监已有些年纪, 鬓上也染了些白发, 眼神却是分外有精神的。

    张燕首见了华枝,登即将两眼一眯, 笑弯了一双眉。

    “姑娘,这些都是圣上赏赐给姑娘的。还有这个梅花鎏金镯子, 是西域前些日子才献上来的宝物。”

    华枝含着得体的笑, 垂下眼帘,看着那太监佝偻着腰, 献上一物。

    金色镶边的锦匣子里,一块镯子正安然地躺在其中。华枝抬手,瑶月立马上前将镯子收了, 旋即浅笑:“有劳公公了。”

    “华姑娘客气了。”

    张燕首对眼前的少女十分有好感,加之圣上已经昭告天下她已是未来的太子妃, 他便对华枝更是客气了。宫人们将皇帝赏赐的东西抬入华府中,一时间, 全府上下,好不热闹。

    孙玉桠由侍人扶着,在偏房, 冷眼看着那一群人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

    她似是极为不屑,望着华枝的身影,嗤笑一声。

    张燕首又同华枝客气了阵,宫人也终于将东西都布置完。张燕首这才稍稍抬了抬腰,看着少女精致好看的脸。

    “华姑娘,奴才这次来呢,不只是为了送圣上御赐之物,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公公但无妨。”

    “圣上听闻姑娘的画艺不错,想让姑娘画一副观音图,”张燕首道,“姑娘也知道,太后娘娘的身子近来不大好,圣上也希望借此为太后娘娘祈福。”

    换言之,就是要她画一副观音像送给太后娘娘。

    画画本是华枝十分擅长的,少女点点头,一口应下。

    末了,她问道:“不知圣上何时要这幅图?”

    “不急、不急,慢工出细活,姑娘慢慢画便是。”

    张燕首的画虽是这么,可华枝却一丝一毫不敢懈怠。这毕竟是要送给太后娘娘的东西,她怎能掉以轻心?

    她只盼这早日将观音图画出,献于太后娘娘。若是真能为太后祈福,太后娘娘的身子康健了,也算大萧的一大喜事与幸事。

    只是她总是会在作画时想起来,圣上为祈福,动用许多财力、劳力在建的朝天圣台。

    和东宫里,太子桌上的那一幅与皇后手中极为相似的芙蓉图。

    握着笔的手一颤,她稳下心神,瞧着笔下已勾勒成形的观音像,心无旁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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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府。

    萧欤只身一人从地下密室走出,手中多了一本书籍。

    方才经过他的一番搜索,才确定了章 玉林那一届的考官们都有谁。

    他点燃了灯盏,一手将砚台上的狼毫拿起,一手将书页摊开。

    他只着里衣,在桌前坐得端正。

    不一会儿,便勾勒出几个人名来。

    张应阖、谢文炳、卓涵。

    男子将眉头轻轻皱起。

    思索了阵,他启唇,将一封书信抵出。

    “去都察院,叫他们捉人。”

    下人应是。

    ……

    夜幕沉沉。

    张、谢、卓三人不知犯了何事,却恭敬地跪拜于案前。不一会儿,便有一道风从身侧刮过,吹起了他们的衣角。

    其中一人抬眼,看着方姗姗来迟的紫袍之人,眼中有一片迷茫的雾气。

    “祁王殿下,不知下官所犯何事,让祁王殿下如此……”

    不等他完,萧欤只轻描淡写地看了那人一眼。地上之人下意识地噤声,忍不住了个寒颤。

    谢文炳斜看了身侧方才出声又噤声的卓涵一眼,心中直道他没有出息,于是自己便抬眼,望向座上的紫袍之人。

    他声音清澈,底气十足。

    “祁王殿下,不知您为何把下官叫到这儿来?”

    谢文炳清楚地看见,案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杯热茶。茶水还在徐徐地向上冒着腾腾热气。

    但他知道,萧欤此时叫他们三个到这儿来,绝不是喝茶这般简单。

    脑子里迅速回想了近些年做过的事,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脑海。

    不会是——

    他的身形也猛的一震。

    就在此刻,案前的男子将手轻轻一推,推掉了一张白纸。

    白纸黑字,从不高的桌前悠悠飘下,落在三人脚旁,如一条令人绝望的白绫。

    萧欤于案前垂眼,瞧向眼前三人,虽是默不作声,眼中却有淡淡的凌厉暗暗流动。

    冰冷的气息就这般流动在夜色之中。

    “三位大人,”他开口,声音如眸子一般冷,“可有此事啊?”

    “……”

    三人用余光互相瞟了一眼。

    见他们都不出声,萧欤似是有些不耐,从座上站起。

    “不知三位大人,是否认得章 玉林?”

    张应阖哆哆嗦嗦地答:“章 大人,自是认得的。”

    萧欤垂眼,“那顾昱,你们可都认得?”

    顾昱。

    洵州顾家长子。

    时隔多年,一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会心惊肉跳。

    萧欤缓步,步步走到三者身前。三人皆匍匐于地,见着男子朝自己逼来,身量压得更低了。

    只见三人微微颤抖的手与腿,和萧欤幽深的一双眼。

    地上落着一张白纸,平铺着,上面字迹遒劲,赫然在目。

    似是在无声诉着一道罪证。

    不知为何,今夜天是异常的黑,空中只挂着一揽月,连零星依稀都星子都没有。

    房中只点了一盏灯,更是让这场夜显得分外.阴森、湿冷。

    男子的话也阴恻恻地在屋内响起。

    “来人。”

    三人一震,看着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原先恭敬候在外边的人闻声走了进来。

    对萧欤作揖,“王爷。”

    萧欤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这几个人不会话,舌头留着也没用,索性全部割了罢。”

    “……是。”

    众人皆是一愣,下一刻,卓涵率先喊出声来。

    “王爷、王爷饶命!”

    割了舌头,不是死,也是半死不活了!

    萧欤又一垂眼,静静量着他,等待着他的后文。

    喊出声后,倒是没人上前了。见着暂时安全,卓涵稍稍松了口气,下一刻,一颗心又被提起。

    “你也可以不招,本王记得,你前些日子方娶进门了一位姓顾的妻子。”

    卓涵一骇,抬起眼来。

    萧欤面无表情,又转头望向谢文炳。

    “谢大人,你膝下似是有一对儿女,公子今年七岁,千金今年似是……方过了三岁生辰。”

    萧欤绕回桌前,将桌上其中一杯茶盏举起,眯了眼。

    茶水有些凉了,他分外悉心地叫人重新换了热的茶水,道:“三位大人,何不先喝些热茶,而后再与本王好好回顾当年之事?”

    “……”

    众人皆知祁王的手段。

    一向是雷厉风行。

    良久,终于有人松了口。萧欤唤无水取过笔墨,将白纸铺展开来。

    陈年往事,也就这样一般铺展开来。

    风雨如晦,萧欤下笔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