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祭奠
“这是谁?如何做到的?”
来人自然是程彻,催动真气连飞虫都能看得真切,更何况三尺长的箭矢呢?不仅仅是感应超凡,思虑之清晰、反应之敏捷也大大不同以往。少年早已算好了抵御之法,只是挥使了几下铁刺,便精准地将那范围内的箭矢一一点落,毫无一丝偏差。
那李二气急败坏:“你又是何人?!”
程彻没有理会。
那百夫长出言提醒道:“大、大、大人,此人正是日前走脱的程贼之子。”
李二闻言一惊,暗自思忖:“几日不见,这子绝不可能变得如此厉害,刚才肯定是运气罢了。”转而喜不自胜道:“上天待我不薄!不仅把袁贼送到我面前,还附带一个添头。都给我上!”
数十名禁卫一拥而上,见识了程彻抵御弓箭的厉害,他们更不敢觑,数十枚泛着寒芒的枪头合围刺去。
军阵固然齐整肃杀,可看在程彻眼中确如放了慢动作一般,催使着体内真气,再加上划云游身步,他生生在枪林中挤出一条路,转瞬间,就到了禁卫的近身之处:“这‘轻身术’的法门好生了得,竟比寻常武者快了一倍不止!”
一寸短一寸险,织金之威,在这咫尺间方能体现。
凭借眼力的精准,禁卫们那盔甲上的微缝隙对程彻而言,就像是敞开大门一般,织金一过,便是一条人命。
混乱中的鲜血,仿佛开在铁叶上的莲华,朵朵绽放,直教人看得呆了。
“这、这、这个少年比林公公还厉害!”霎时间,李二脸色一白:“难不成、难不成跟九千岁一样,是、是那后天武者?!”
武学没落,世间早已无先天武者,能够达到后天,已经可以算是顶尖高、武林至尊了。这确是李二认错了,可仙法非世俗常见,他又怎能分得清楚呢?
“兄弟,那李二要跑了!”
程彻闻言一看,果然,那李二大惊之下,已是萌生了退意,驾驭着坐骑便要后退。
“哼!谁都可以走,唯你不行!”
少年纵身一跃,直取李二,其速惊鸿,周围的禁卫如同摆设一般,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擒,一拖,李二立刻翻身坠下马来,吃痛哀嚎不已。
“李巡检。”织金刺递到了李二颈前,程彻冷然道:“当下这一幕,你可曾记得?”
李二一怔,少年竟拿了他自己的话,反问于他。
“前日你杀了我爹,今日风水轮流转,这持械之人却是我,将死之人换成了你!”
李二脸上再无一丝血色,骨子里的奴性暴露无遗:“程、程、程少侠!程大少侠!饶我性命啊!我不过就是个当兵的,要杀令尊的,是九千岁啊!放我、放我一命,我能带你报仇!”
见这寡无廉耻之人,程彻反而咧嘴笑道:“好,我可以饶了你。”
李二闻言大喜,刚要拜谢,少年却没待他讲出半句话,织金轻轻一送,就刺了个对穿。
涿州城外,无人烟处,又添一茔新坟。
这只是一座土包,无碑无字,堂堂禁军精锐天营的偏将程微尘,居然连一座石碑也无法坦坦荡荡地立下。
少年在坟头跪着,目光空洞,神情已是木然。
据,彻骨的悲恸后是死寂。
一直以来,父亲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背后的依仗,陪他玩耍、教他识字、授他武艺他从没想过,某一天父亲会离他而去。
许久才开口话,程彻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九岁那年,练功伤了腿,吵着要他背我,他:‘我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这一世,终究你要一个人走。’原来我一直不懂,直到看到他躺在这坟下,再也起不来”
“世侄,节哀。”
“我无哀可节!”程彻猛然回首,双目中尽是冷然:“林宦、李二都只是做事的人,背后还有下令之人,在这些人死之前,我,无哀可节。”
袁飞沉声道:“不光是你爹,寒风将军、天营的数千将士,他们都是枉死的”
“寒风、天营,数日前我还不知道这些,但它们一出现,我父亲便死了这些人的生死,与我又有何干?”
“世侄!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的事吗?难道想让你爹一直背负这‘反贼’的骂名吗?”
程彻默然不语。
“当年大燕新皇登基,下令让寒风将军主持围猎庆典,寒风将军在燕郊围场整顿军备,但是数日之后,却没有等到圣驾,等来的竟是高举屠刀的数万大军”
袁飞仿佛回想了什么往事,顿了一顿,继续道:“最后,只有寥寥数人逃过了那场屠杀,其中就有你爹和我。现在,你爹也倒下了”
程彻打断了袁飞的话语,沉凝道:“会有一天,所有相关之事我都会查得清清楚楚,所有负责之人都会付出血的代价。”
“世侄,只凭你我太过势单力薄,我们还要暗自召集有志之士”
“不必了,不日、不日我便要离开燕国了。”
“离开燕国?”袁飞大惑不解,难道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事吗?然而程彻接下来的话却更让他不解。
“必须离开,我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待我回来”程彻的目光穿透天际:“待我回来,再将此事了结。”
袁飞一愣,嘴巴动了两下,却什么也没出来。
程彻注视着坟茔,低声道:“爹,孩儿要离开燕国了,去卫国,一个叫藏真门的地方,还不知道前路上有什么在等着孩儿,望您在天之灵保佑我吧”
涿州城南百里外的路旁,陆闲道士已伫立良久,细雨濛濛,却被某种无形之物挡了开来,沾不湿他的一点衣角。
他突然问道:“事情办完了?”
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从雨幕中出现,答道:“程彻的家仇已报。”
大仇得报,他的脸上却没有释然,只有平静。
陆闲点了点头,又好似看出了些什么,摇头叹道:“此去不知多少时日,红尘滚滚,于我等修士都如同浮云,切不可郁结在胸,否则心魔暗生,轻则修为倒退,重则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程彻闻言一怔:“多谢陆道长提点,程彻省得了。”
“我有四个字送与你,你日后自可体会。”陆闲神情复杂,仿佛也回想起什么沉重的往事,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那便是‘大道无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