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虫径
百里之外,融魂与天武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山林苍翠、峰峦起伏,原本幽美的一切全都不复存在了,只剩下绵延十余里的黄土、碎石、坑洞无数,当中最扎眼的,是正中央一朵山峦般巨硕、血液般暗红的晶体“妖花”!妖冶无比、高逾百丈,即便数十里之外也能看得真真切切,正是冥狱皂血煞所化。妖花散逸的股股杀意仿佛实质化了一样,压迫着周遭的一切,寻常修士即便只遥遥看着,就动弹不得——这就是融魂中期,几乎是此界最顶级的力量。
无云的碧空中,一个渺的黑影凭空而立,正是妖花术法的始作俑者,玄衣青年。
他单伸前,掌心虚托着一只方鼎,其上血光浮动,似乎正凭借此物驱使着血煞妖花,虽然面色未变,可双目之中分明藏着几分专注和凝重,已然不见了一开始的轻松、淡定了。
半晌,那掌心猛地一推,鼎血光大现,血煞妖花骤然剧烈震动起来,呜鸣阵阵,艰难地合拢、下沉——与寻常的鲜花截然不同,血煞妖花反而从绽放之姿倒回了含苞之态。
厚重的土地中传荡着山石碾碎的沉闷声,妖花之下,大地像不能承受其重一般,被这骇人巨物压溃、沉入,足足有十丈之深!
胜负已分。
收起血光方鼎,掌缓缓放下,玄衣青年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哼。”败了对,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意,反而从鼻子中挤出了一点不满的声音:“用了这许多段,竟然只是一具分身。”
垂眼俯视,他的视线仿佛能穿透血煞,看到妖花晶体中身体已经四分五裂的天武武者“银面具”,心下不由沉思:“此人到底是谁?为何我从未听过?一具分身都能迫我使出本命法宝,如此了得,决计不是籍籍无名之辈。难不成,不是我江北陆中人?”
正当他准备好好检查一番时,心下忽地一突,转首望向了地平线上的某处,一片在云海中若隐若现的群山。
“劣徒!居然敢不遵吾命,妄自动用玄珏圣体!”
一边暗骂,玄衣青年回头看了看血煞妖花,略一犹豫,便化身为一丝红线,直划苍穹遁去,空余一地的狼藉:“待找到可儿,再来收拾不迟。”
大地似乎归于平静,可一地狼藉下,那神秘的“银面具”,出自于五山族的炼体强者怎会如此不堪?
一盏茶的功夫,好像刻意等待敌人离去一样,突然,血煞妖花中“银面具”的残躯上浮现出一具幽蓝色的人形灵体,从容地遁出暗红晶体之外。
灵体掌一展,一个卷轴从他掌心缓缓伸出,伸指一点,卷轴徐徐而开,其中雾缭群山,与摩睺的“万山界狱图”极为相似!这着银面具的青年,竟然拥有着另一幅“万山界狱图”!
眼见点点幽蓝从图上逸出,凝到灵体身上,一点一点重塑着肉身——他不光拥有,看这样子,似乎比摩睺更加了解此物的真正用法!
片刻,肉身成形,已不见了银色面具,其下,正是那碑山族长碑山庭白白净净的脸庞。他双眸赫然一开,却全是阴冷骄横,哪有一分原先的清朗俊逸。
“炼体之人,一半的实力都在肉身,只靠这一具‘青蚩灵体’,还真真无法秒杀刚才那家伙。哼,要不是本座还有要事,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幽蓝一指,巨大的血煞妖花轰然崩裂、坍塌,很明显,他隐藏了实力,不然也无法以假死之法骗过玄衣青年的耳目。
“地武、天武、抱元、融魂这些跟真正的力量相比根本无足挂齿。”罢,他便朝着另一边望去,那是寒山岳肃、寒山语凝离去的方向,冰冷的眸子微微一眯:“已经是三百年来第七个元魂觉醒者了吧,希望这一次,能有所收获。”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又低沉又热切。
“万山界狱图”
此时,夸父族墓穴中的程彻,全不知外界发生的一切,但他眼前的一切,已经令他错愕不止了。
三丈开外,兜虫群绕着程彻围了个大圈,层层围堵、水泄不通。可万虫之群,居然没有一只再踏前一步,仿佛有什么无形屏障将它们隔离开了一样。
“怎么回事?”
指间符篆凝着金光,尽管虫潮停息,程彻却没有放下警惕,也不敢放下警惕——被数以十万计的漆黑虫眼无声注视着,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之下,谁敢轻举妄动?
修士炼气通神,就算是尚未脱胎换骨的聚气修士,也能做到津不外溢、汗不外流,但程彻的额头上分明渗出了一层细的冷汗。
“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彻仔细看去,却发现六瞳云顶兜并非完全不动,它们犀角下凸出的三对虫眼不停地转动着,一副躁动不安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抑制着它们的本能一般。
“这些虫子在怕着什么?”
程彻后退了一步,虫群竟也齐头而动,节肢细足踩着琐碎的步伐进前了二尺,发出了一阵“沙沙”声响。
“咦?”
程彻试探性地踏上一步,黄褐色的虫潮果真如潮水一般退却了约莫二尺,从始至终都与程彻保持着三丈远近的距离。
“它们是怕我?不对,应该是我身上的什么东西”沉思着,忽然心下一动,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轻抚乾坤袋,一座巴掌大的黑色雕像就赫然出现在上——那与夸父族图腾徽记似乎有些渊源的三足金乌。
“是它?”
雕像上的异状回应着程彻的疑问,看外表,此物古井无波、毫无变化,可程彻把握在中,正发觉此物在隐隐散发着热度,而且越来越热,几息功夫,就开始烫了。
“看来,这东西当真与夸父一族有着莫大关系”
程彻眼前的异状还远远没有结束,虫潮仿佛呼应着金乌雕像,像训练有素的兵士一样,如潮般分拨两边,留下了一道数丈宽的笔直“虫径”,直通远处的黑暗。
“它们想让我往那边去吗?”一番迟疑,程彻心下已定:“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反正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黑暗中踽踽而行,周遭被数不尽的兜虫注视着,程彻发誓这辈子从未遇到如此古怪的事情。
“夸父不愧是传承比人族还要悠久的一族,也不知用了什么段,才降服驯化了这六瞳六翼云顶兜。要知道,虫一类思维简单,本就是妖兽之中最难驯服的一种,更不用这名列地煞榜十一位的六瞳云顶兜”看着涛涛虫潮,程彻的目光中不免露出了几分羡慕之意:“别是真正的成虫,就算是这些血脉不纯的家伙,若能降服,恐怕力敌拓海后期也不在话下。”
这大胆的念头一闪而过,程彻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旋即自嘲道:“据,降服妖兽,还需与之相当的实力,这漫漫虫潮,我抵多降服个二三只就不错了,更不用要适合的方法、大量的修炼资源,灵饲、巢穴都要样样齐备。有的东西还特别偏门、无处寻觅,譬如这六瞳云顶兜,喜阴不喜阳,唯有在一种罕见的灵草‘冥河鬼灯’附近才肯筑巢、繁殖”
到这,程彻心下一突,不住地喃喃自语:“冥河鬼灯,冥河鬼灯我怎么记得此物也是摩睺提过的东西,好像十分紧要。”
正当时,深邃的黑暗中一点绿光若隐若现,看起来,就在这“虫径”的末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