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轶这回真是又懵又冤。

    上回和谢菲尔德架，好歹还有个名头。这回他在酒吧里谁都没惹，只和自己朋友聊天喝酒，然后安全散场。出了酒吧后，他瞥到街口那边有出租车歇着等活儿，就想直接走过去得了，也别叫滴滴了。结果路过灯光比较暗的一段路时，忽然就被人踹了一脚。

    这一脚显然不是无意的，更不是开玩笑性质，重得周子轶一下就扑倒在地。没等他起来，好几个人就围过来一起动手了。

    周子轶当然知道应该抓住一个人反击，但对方好几个人，失了先机的周子轶实在没办法有效反抗。他质问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人，换来的只有更多的拳脚相加。最后，他被推到墙上撞到脑袋，晕晕乎乎没动静了，那几个人怕出大事，这才跑了。

    他们还顺走了周子轶的手机。

    周子轶一个人倒在昏暗里，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点意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放手机的口袋，发现手机没了，只得一点点爬到路边比较显眼的地方。

    他甚至不太能起身，也没法大声呼救，只能祈求路人能快点发现他。

    好在不久之后，确实有人路过了，并且在吓了一大跳之后迅速报了警。

    然后警察来了，带周子轶去了医院。周子轶一直半晕半醒的，警察只问得出他好像被不认识的人了，别的暂时都得不到回应。警方只好在他体检期间，查阅户籍资料，然后给户口上的配偶严修济了电话。

    严修济赶到医院的时候，周子轶的检查刚刚结束。医生正在和周子轶、警察结果，严修济就被另一名警察带进了急诊室。

    医生和警察一下就望向了进门的严修济，周子轶的反应好像慢了一拍。青年有些木然地转过头，似乎花了一秒才认出那是严修济，然后面露疑惑。

    严修济则是在看到他的瞬间，眉头就皱得更明显了。

    周子轶的伤口已经被初步处理过，头上、脸上都有纱布和伤痕，左眼也肿了。他身上也到处脏污，一些破损的地方应该也有伤，不知道处理过没有。他的右手还上了个简单的夹板，看得严修济的脸色越发黑沉。

    男人走到周子轶身边，像是给他当靠山，手掌安抚性地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怕有伤，还完全没用力气，接着就看向医生：“劳烦再从头一下，谢谢。”

    医生猜想他是家属，于是耐心地又从头起周子轶的情况。

    总的来，周子轶最严重的地方是脑震荡和右手骨裂，其他地方是不幸中的万幸——皮外伤。最幸运的大概是腹部，非常浓重的瘀青，医生一开始甚至怀疑会内出血，但检查完之后发现没有相关迹象。

    严修济问：“要住院吗？”

    “不是很必要。”医生表示这都是能在家休养的伤，就不用来占用紧张的床位了。不过医生还是建议密切关注一下，一旦有什么问题，尽快送医。

    严修济点头：“知道了。”

    周子轶全程没插上话，他还有点晕乎，根本想不出问题来。

    医生这边开了点药，吩咐了来复诊手臂的日子，这就完了。严修济替周子轶跑了一趟，然后又陪着他在医院的大厅坐着，和警察沟通了一番。

    警察其实问了不少，但周子轶是真不太答得上来。不是因为还晕，而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答案。他根本不明白那些人都是谁，为什么忽然就人，以及为什么要抢走手机。他能的只有在昏暗中勉强分辨的外貌特征，以及零星几句话中猜想的口音。

    警察又问了一下他的社会关系，以及和什么人结过怨。

    最近结怨的人，其实很明显了。一个谢菲尔德，不过他已经回E国了；还有一个严美月，周子轶到她的时候，一开始还没敢得很明白，毕竟严修济在场。

    一方面怕严总尴尬、不高兴，另一方面严美月和严修济有血缘关系，警方容易怀疑到严修济身上。

    被警方怀疑怀疑这件事，对普通人来可能就是问个话，问完就没事了。对于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来，那对公司的影响可是很大的。

    严修济倒主动替他了：“严美月还在网上诋毁过他，我们正在准备起诉严美月泄露私人信息、侮辱人格。严美月曾经电话过来骂人，有录音，明天我让律师和你们处理。”

    周子轶望了他一眼。

    “行，我们会调查的。”警察道，“如果你们还想起什么有用的，可以随时告诉我们，这是我们队里电话。有什么进展我们也会通知的，以后应该还需要周先生去所里办些文件。不过周先生的手机是不是也不见了……”

    “他的电话不通的话，可以先找我。”严修济道，“也可以找明天和你们联系的律师，他会一并负责之后的诉讼。”

    警察表示可以，就没再继续耽误周子轶的时间了，大家在医院就地解散。

    周子轶当然跟严修济的车。

    周子轶的行动慢，严修济也就配合他的速度，两人一路沉默地到了停车场。准备上车的时候，严修济看周子轶这情况不好扣安全带，得到后座去了，又先去后座给他开了门。

    周子轶站在门边没动，偏头看着严修济。

    严修济还站在旁边，等着他上车：“怎么？”

    周子轶想：我就放纵一次吧。

    他走到严修济面前，近到两人的鞋尖几乎都相互碰到了，然后直接正面靠到了男人身上。

    严修济吓一跳，立马扶住他：“头晕？还是哪里痛？”

    “没有……就是想靠一下。”周子轶的脑袋靠在对方颈窝里，声音也闷闷的，“我今天，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不要这种胡话。”严修济嘴上回得平淡，心底却不由得长叹。刚才谈话的时候，虽然周子轶的语气还挺冷静，但只要想象一下那个场面，都能明白他的害怕。

    严修济不知道，如果今天警察没给自己电话，或者自己没来，周子轶会怎么想。

    没有手机，他怎么回家？被警察默默送回来吗？

    严修济实在推不开这个人。

    他以前最讨厌脏乱差的人，绝不可能在对方脏兮兮的时候接触。但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点什么，至少让周子轶知道，还有人会回应他。

    “别怕了。”严修济抱住他，轻轻地，“都过去了，我会处理这件事的。不要怕了。”

    周子轶不话了。

    其实他是真的后怕，但他又觉得自己其实不至于这么脆弱。之前家里出事，他纵然绝望，但还是自己一个人撑下来了。可现在，看到就在身边的严修济，他又忍不住想找一个人分担一下。

    而严修济的反应，让周子轶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只是，不能再这么陷下去了。

    就这么一次，就够了。

    周子轶在严修济身上靠了几分钟，没太久，就站直了。严修济原本以为他哭了，但看看眼睛，应该是没有。

    或许周子轶根本不会在别人面前哭。

    严修济经历过几次“以为他要哭了”的时候，但每次都发现自己判断错误。或许是周子轶闷回去了，或许周子轶觉得严修济不喜欢看到眼泪。严修济有心想问，又觉得这是周子轶的私密感受，不应该探太多。

    严修济看着周子轶上了车，给他关了门，然后赚到了驾驶座。

    周子轶看着他上车、系安全带，有心一句玩笑话活跃气氛：“我坐后面，这下是真让你当一回司机了，不要记仇啊。”

    严修济从后视镜瞥他一眼：“你可以躺下。”

    “……算了。”周子轶无奈一笑，“哪哪都疼，我不想动了，回家再吧。”

    严修济闻言道：“不回家。”

    周子轶一愣：“……什么？”

    “去医院。”严修济着，就给熟识的私人医院拨去电话，“如果有内出血的可能，在家观察，一旦出事可能来不及。你去医院住几天。”

    “但医生不是不用……”

    “马上就用了。”严大总裁抛下一句，然后和接了电话的院方了情况，对面同意马上接收周子轶住院。

    周子轶：万恶的有钱人啊……

    “那起码，让我回家收拾一下衣服吧？”周子轶知道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道，“我这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去的话……”

    “那个医院什么都有，而且比较干净，不然楚家不会合作那么多年。”严修济发动车辆，“至于你想带什么住院，和我，之后再给你带来。”

    周子轶挣扎道：“呃……我一下想不全的，可能要看到了或者要用了，才想得起来。”

    “那就想起来了再给你拿。”严总觉得这不是问题，“还有你的手机，明天给你拿一部新的，你想要什么？”

    周子轶觉得“随便”肯定会答错。

    “那，就和我原来的一样就行……”周子轶听严修济这样安排得井井有条，不感动是假的，“谢谢。”

    严修济随口道：“没什么，一部手机而已。”

    “我谢的当然不仅仅是手机的事。”周子轶靠着椅背，无声地笑了笑，“主要是谢谢你能来。”

    严修济看了一眼后视镜：“你觉得我不会来？警察给我电话，我就把你扔在医院，我自己继续睡觉？”

    “当然不是。”周子轶道，“只是我的手机没了，没法联系上你，我没想到警察会把你叫来……给你添麻烦了。”

    “我觉得这不算麻烦，如果你坚决不去住院，才是添麻烦。”严修济道，“你通常一个人在家，如果突发情况，甚至无法求救，你想过没有？”

    “呃……”周子轶只好道，“哥，你就不要咒我了吧？我已经够倒霉了。”

    起倒霉，严修济又问了一遍被的事：“那些人你真没印象？莫名其妙就来你了？”

    “我发誓，我一点印象没有，我就是走在路上忽然被一脚踹飞，然后就基本起不来了。”周子轶道，“不骗你。”

    “知道了。”严修济道，“你好好休息，其他事我会处理。”

    “哥……”周子轶犹豫了一下，“要是真和严美月有关……会不会影响到你啊？要不……”

    严修济道：“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

    “可是……”

    “不要话了。”严修济道，“你不是脑震荡发晕？闭嘴休息。”

    周子轶：“……”

    ——好吧，休息。

    周子轶默默确认，严总真的是“天使”下凡，就是来拯救自己这个倒霉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