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街巷里热闹非凡,今日是个赶集的日子。摊贩货郎四处可见,琳琅满目的饰品,新鲜水嫩的瓜菜,吆喝声此起彼伏。
宴卿卿口中日理万机的闻琉立于其中,迈步踏进一家书着“琅玉阁”的铺子。
他本就是副君子模样,又衣着玄色圆领袍,腰间有白玉蹀躞带,上好的组佩悬于其上,随动作有鸣鸣悦耳声,脚上的靴子干净,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
“王掌柜可在?”
闻琉朝里面问了一声,忙着核算账本的王掌柜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连忙抬手开柜台的门,迎了上来。
“贵人来了?您前些日子吩咐的东西给您出来了,请随我入内室茶房。”
王掌柜做了个请的姿势,闻琉随之上前,待坐定后,方才温声问道:“是否符合我要求?”
“合的合的。”王掌柜连连应道 ,差人捧着一个的精致盒子奉上,里面装个玉簪子。
既不豪奢艳丽,也非素得淡人,这的双叶珍珠白玉簪倒是合适送人。
闻琉拿起来细细看了一遍。义姐素来不喜太过娇媚的东西,他要是送这个,她应当不会拒绝。
“应您的要求的,独一无二,那位姐定然喜欢。”
“喜不喜欢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她要不要。”
闻琉把它放回去,让下人接过,王掌柜顿时喜笑眉开。
这位贵气逼人的主子眼光可是真挑剔,连王掌柜这种见识多的有时都觉得为难。但他出手又是不一样的大方,随随便便就是别人几年的俸禄和收入,王掌柜自然是尽心尽力为他做事。
闻琉淡淡:“我姐姐若是中意于它,我便赏你纹银一百两。”
“谢贵人赐赏!”
……
宴卿卿换件淡青色罗裙,这衣裳当下最流行的款式,颜色是极纯的,和她身上的美艳很是不配。可看久后却又觉得意外地好看,称得雪白的肌肤都有些透亮起来,樱唇粉嫩,恨不得把她轻轻放床上,亲上一口。
偏偏相然早已经习惯,没觉出奇怪。
她家姐惯是这样,美艳又有风流体态,什么衣服也压不住。要不是宴家的正经人人皆知,谣言不定有多难听。
宴卿卿坐到梳妆台前,正准备起身,雕花隔扇外就又有人匆匆忙忙过来通传:“大姐,皇上过来了!”
宴卿卿微微一愣,闻琉怎么过来了?
相然替她扶稳流苏后:“今日大清早的,我出去置办东西,心中还疑惑怎么有宫中人,原来皇上真出来了。”
宴卿卿心中有抹不清的别扭,最后还是沉吟道:“我这就出去。”
无论如何,闻琉终归是皇帝,不是她能轻慢的。
闻琉被宴府人迎向了厅内上座,他淡然地端起一杯茶水,吹了吹腾腾而上的热气,抿了几口。
宴府这几天,倒是挺热闹的。
“参见陛下。”宴卿卿踏过门槛,走向前朝他行了个礼。
闻琉抬起头来:“义姐不必多礼,先坐下吧,我有事同你。”
难道是查到背后人了?宴卿卿手微微攥紧。
“谢陛下。”
相然一行等伺候的丫鬟厮退了下去,正厅只剩他们二人。
门是开着的,从外可以看见里边的样子,没人怀疑过里面二人曾格外亲密。
“朕觉得愧对义姐,”闻琉突然开口,他把茶杯放下,发出一声轻响:“我确实查到了,但由于涉及政事,朕不能过多言,只能告诉你,这与蒙古蛮子和丞相府那位姐脱不了干系。”
宴卿卿不可置信道:“刘二姐?怎么可能,她不是……”离家出走了吗?
意识到自己要什么,宴卿卿赶紧闭了嘴。
“义姐不必担心朕。”闻琉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左右不过是太后娘娘先前定的,朕和她也才见过两面。”
“可这……蒙古蛮子又是何解?”
闻琉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回答了她。
“刘二姐当初是和一个蒙古国人私奔的。为了逃掉婚约,她就和人商谋做了这事。她大概知道朕敬重义姐,做了……此事绝不会弃你不顾,所以想出这烂法子。现下她已经回丞相府,义姐若想惩罚她,朕可以想个方法。其余的,朕也不能再了。”
宴卿卿迟疑的问:“有证据吗?”
“本来有,但是那个宫女后来咬毒自尽了。”
天气还是有些微凉,这一场场秋雨过后,仿佛就像要入隆冬似的,滴在人心上,凉透了。秋叶也纷纷舞下,如蝴蝶般的凄美更添了层伤感之意。
宴卿卿顿了一下,应声:“是吗?”
她的手搭在方桌上,低垂着眸,心中难以描述。到最后,她的清白只是别人的一场算计?难道宴府风水是真的不好?宴卿卿在叹口气。
闻琉静静看了她许久,随后站起来,靴子出现在宴卿卿的视线中,宴卿卿一愣,抬起头来。
江沐一事放别人身上,定是要哭闹好几回;涂婉中途又过来不中听的话,宴卿卿不发脾气已是大度;和闻琉不清不白,已经是把她的脸面都丢了,结果最后是人家在利用闻琉对她的敬重。
若不是她心性坚强,恐怕也抵不住这种连续的击。
闻琉没有跟她话,他注视着宴卿卿,撩开袍子,径直跪了下来。
这一跪可差点把宴卿卿给吓得魂飞魄散,什么伤心难过都丢一边去了。
这可是当今皇上,不是那个没权没势的五皇子。就算是,也轮不到他来跪。
大门敞得正开,时不时都可能有人走过,万一看见闻琉跪在这里,岂不是胆都吓破了?
宴卿卿连忙扶他起来,而闻琉低着头纹丝不动,高大的身体像是一座挺拔的山峰,以她这种力气,丝毫撼动不了。
“皇上这是做什么?折煞我吗?皇上!”
宴卿卿不敢叫得大声,只得跪下来同他一起,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摇摆,拂过她的锁骨,划下美好的弧度。
九五至尊,怎可朝我下跪!宴卿卿心想,这要命啊。
“对不起,义姐。”闻琉语气谦和,淡淡的,“你从前待朕极好,师父和将军都是国之人才,朕却毁你清誉,虽是被人陷害,但着实不齿,朕任义姐罚。”
他在宴卿卿眼中一向是光明磊落,此番也并不全然是闻琉的错,宴卿卿难过归难过,但也决计怪不到他身上。
闻琉这不动如山的模样,仿佛宴卿卿不罚他,他就不起来一样。
这倔驴脾气,怎么当了皇帝也没改!
“好好好,我罚你。”宴卿卿妥协,“你先起来我再,要不然外人看见了,不知道会传什么出去。”
闻琉自幼便黏她,她的话他都是听的,当初宴大将军看他这听话样,还胡乱开着玩笑,把我家卿卿许配给你,委实闹得他脖跟都红了。
这次也没意外,闻琉应了一声,礼致地把宴卿卿也扶了起来。
宴卿卿这人,生得真是极好。肤色白皙,嫩滑无比,无论哪哪都令人爱不释手。只恨不得夜夜宠爱,只要她开口,连命都愿意给她。
闻琉紧握住她的手,身体站得笔挺,随后慢慢松开,深吸一口气。
不急,慢慢来。
宴卿卿刚才是起伏太大,才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她是擅长调节自己的,将军府的大姐没那么脆弱,现在心情平复下来,前些日子沉积下来的闷气似乎也意外地散了不少。
“这件事非我们之过。”她,“我也知道您尽会往自己身上揽事,但皇上,这不是您的错。算您和我义姐弟一场,这次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话题又被她绕了回去——
我们这次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闻琉在看了一眼宴卿卿后,直接点了点头。
既然她一再强调这次当做没发生过,那就看下次算不算吧。
宴卿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身体微偏,不动声色地离得远些,然后对他道:“既然我已经那么了,那罚不罚就没意义了。”
“可义姐若不罚我,朕心中难安。”
闻琉语气虽有愧疚,但仍是温淡,自长大后,他似乎一直都这样。
大抵是他那些兄弟姐妹去了不少,而京城又只有他一个。在宫内呆得久了,每天面对的都是迂腐的大臣和烦杂的奏章,难免会养成这种性子。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长型首饰盒递给宴卿卿,盒上有凹凸不平的花瓣纹路,光滑色泽,如同真的一般,可见雕艺之深。
“这是朕今天在长安街逛的时候看见的,义姐若是心软,便收下这东西,就当是朕的赔罪。”
宴卿卿迟疑没有接,反而不解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买这种东西。
闻琉:“本来就想送给义姐,但现下不如做件信物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