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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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九收到李凛的书信,很快就避开了候府的耳目,从宜花阁中来到了另一条街的半月茶楼。

    “这是三皇子要追查的名单。”李凛边喝茶,手指边哒哒在纸封上。

    燕九面色沉静,拿起名单一眼扫过,便用明火烧了。

    李凛来了兴趣,“我有点好奇,你这是真记住了?”

    “在三殿下跟前不短了,若是这些都记不住,我到不如真去斗鸡走马。”一抹玩味爬上嘴角。

    “帮我再查一个人。”

    燕九伸出三个数,李凛呵笑:“怎么还涨价了?不厚道啊燕公子。”

    “这不是最近手头紧嘛。”燕九流里流气的往蒲团上一坐。

    “怎么?普陀寺那一位,动真格的了?”李凛可是实实在在看见燕九去了金店,左挑右拣的。

    燕九看着李凛,表情是少有的严肃和认真,“莫拿她趣。”

    “宜花阁那位若是知道了,只怕会以泪洗面。”

    燕九不以为意,“风月场合,逢场作戏罢了。”嘴上虽这样,可心里却有些不自在,倒不是因为云嗅姑娘,而是他发现一个问题,阿福她会不会在意?

    三皇子交派下来的任务,大多是追查一些官员的阴私,宜花阁在邺都是有名的销金库,而燕九要做的事,便是常年潜伏在宜花阁中,为三皇子搜集各个朝中官员上不的台面或贪赃枉法的证据,以此来暗中要挟。

    当初他与李凛同时归附三皇子时,潜伏在宜花阁的“前辈”不慎染上花柳病,这接替的差事就落到了他与李凛的头上,最后因为李凛的长相实在太过温文正派,就把略显风流的他安排了上去。现在想来,真是吃了个大亏。

    “哪家的姑娘?让浪子回头。”李凛心中存疑,那日普陀寺一见虽没见着正脸,却隐约觉得不对劲,心中不出的就想一探究竟。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突然好奇这档子事。“别误了正事就好。”

    燕九一脸“你不对劲”的表情看着李凛,“这你就无须过问了,我心中自有算。吧,你要查的是何人?”

    “纪显毓。”

    燕九眉头微皱,这不是他老丈人......不是,这不是阿福的父亲吗?

    “不是已经查过了吗?”这纪显毓不是三皇子的人,为了当初纪淑恪的那句话,他特地旁敲侧击的问过三皇子身边的罗大人,还懊恼当初怎么被个丫头片子唬过去了。

    “纪显毓此人不显山,不露水,背后定是有人。”

    李凛如今很是怀疑纪显毓知道些什么,为何以他进士之才,在大同那个地方一干就是十年?被大同百姓赞颂为甘棠遗爱的他,政绩出色,本该升调京城,为何会自行请荐去宜州?

    如今看似是因为三年政绩考核升迁回京,但以李凛的暗线线报,是有幕后推手将纪显毓安排回京,如此一来,安排官员任命,考核的吏部定有官员与他相熟。若是能拉拢纪显毓,那么将来筹谋大业,吏部便能将人安插进去。

    燕九赞同的点点头,但还是希望纪显毓本身没什么问题才好,这样才不会连累到纪淑恪。

    “对了,上回叫你查的纪显毓的女儿,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你好像很关心她?”燕九审视的眼神,让李凛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些不由自主的就会想起她,疏离的姿态,冷漠的眼神,明明还是个未及笄的姑娘,回答他的语气却是冰冷冷的,让他总是产生一种这姑娘讨厌他的错觉。

    李凛无法回答他,但笑不语,随即风轻云淡的喝着茶。

    ......

    周伯将药方和几味极为珍贵的药材带了回来,纪显毓命人将药材熬制出来,端到了纪淑念的房中,父女三人围坐在纪淑念的床榻上。

    见淑念眉头深深皱起,纪淑恪将一颗梅子放入淑念的嘴中,“良药苦口,快吃颗梅子压一压。”

    纪显毓见淑恪一副大姐姐的周到模样,直感叹吾家有女初长成,对着姐妹两笑了笑,“明日阿爹便要随圣驾前去京郊春狩,你们可想要些什么?”

    “阿爹不是后日才去吗?怎的提前了?”

    “这几日实在忙碌,便忘了同你俩,祖母已经知道了,若是发生了什么事,祖母不能解决的,你便叫周伯前来京郊找阿爹。”

    两姑娘点点头,纪显毓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便走了。

    纪淑恪总觉得有什么事忘了一般,记不起来索性就不想了,后日还得对付纪淑妍那一撂子人,可得养精蓄锐。嘱咐了淑念几句,让她好生休息,纪淑恪便派人单独把周秉忠叫来纪府。

    那日让她们避开了,但为了保险起见,纪淑恪还是决定亲自敲一番周秉忠。

    清兰将周秉忠带到了梅院的正堂,清荷嫌恶极了,“姐,您将那厮叫来作甚?”

    不是清荷有偏见,周秉忠这个人,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若不是有周管事这个爹养着他,恐怕在这太平盛世也要饿死街头了,在宜州时,她可是见识过了周秉忠的真面目了。

    在主家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私下见了稍有姿色的丫鬟就大放厥词,有一回见清荷一个人落了单,胆大包天的就动手动脚,还扬言等她及笄,就向主家请求把她配给他,吓得清荷当时花容失色。就要上告主家,但一想到周伯平日里待她不薄,就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我也看不上这人,但总归要给周伯几分薄面。”纪淑恪想起这个周秉忠就头疼,典型的嘴皮子上圆满无缺,为人上一无是处。三教九流里混得是如鱼得水。

    还记得当初在大同,周秉忠十三岁,为了跟人斗一只蛐蛐儿,愣是养了一院子蛐蛐儿,后来因为养的方式不对,死了一大半,被骗子忽悠是从他那买一包药粉,绝对让蛐蛐儿勇猛无比。周秉忠就还偷摸着将周伯治病的钱拿去给蛐蛐儿买药粉,结果上当受骗,可让周伯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若是这荒唐事周秉忠只干了这么一两件,那也不足挂齿,可若是这人见些天的做着不着调的事问题可就大了。京城不是大同宜州,还有人给他罩着,在这皇城脚下,若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以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到时候连累人不,若是蹈了前世的覆辙,那周秉忠才是真的该死。

    纪淑恪来到了大堂,周秉忠还是那副油嘴滑舌的嘴脸,贱兮兮的缠着清兰话,“好姑娘,我们也算是一块长大的,你告诉我刚刚那姑娘是谁吧。”

    “你这泼皮,给我规矩些。”饶是清兰这样沉稳的丫鬟,也极难在周秉忠面前端持姿态。

    “姐。”清兰叫了一声纪淑恪,周秉忠这才安静了下来。

    纪淑恪沉着脸,方才路上过来的时候,纪淑妍就冷嘲热讽的,“难怪是从那等穷山沟里出来的泥腿子,见着漂亮女子眼睛就不老实。四妹妹,我你手底下的人怎么出了个这样的癞□□穷酸样?”纪淑妍以扇抚面,笑得刺眼。

    他们这便是遇上了,纪淑恪当时就被吓着了,还以为事态发展得和前世一样,周秉忠又得死。幸好结果是碍着有清兰在,周秉忠不敢放肆,只是一路上眼睛都粘在了纪淑妍的身上。

    “大姐安好。”对于主家,周秉忠还是尊敬的,特别是这个大姐,上回在宜州,她就很不对劲,眼神厉害的吓人。更是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清兰点明:“回了京城的主家,现如今得改口称呼四姐。”

    “是...是...四姐。”

    “周秉忠,既然来了京城,就不要跌了我阿爹的面儿,规矩合该好好学上一学了。”纪淑恪坐在主座上,俨然一个大姐应有的风范。

    周秉忠点头哈腰连连应是。眼神却一直飘在纪淑恪身旁的清荷身上。

    清荷嫌恶的瞪了一眼周秉忠,纪淑恪看在眼里,这色胚子,看她治不治他,“周秉忠,你可有什么想做的?”

    周秉忠嘿嘿一笑:“大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哦?你既没卖身给纪家,我的话你肯听?”纪淑恪轻轻瞟了一眼,随即道:“去德艺武馆学些武艺吧,将来也好随身保护老爷。”

    “这...?四姐,不好吧?我都十七了,骨头都硬了。”皱着个脸为自己辩解。

    “不想学?”

    周秉忠使劲点头,现在学不是闹着玩的吗?京城都还没逛热乎,就要被扔进武馆,他才不干。

    “那意思就是不想保护老爷了是吗?”纪淑恪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极为严厉。

    “诶,四姐,不是,我想保护老爷。”还得靠着主家吃喝,他怎么敢。

    “那就成了,回去吧,到时候德艺武馆的师父会来接你,好好练。”完拍了拍周秉忠的肩膀,目光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但是给周秉忠的感觉就是一哆嗦。

    “姐,您怎么知道德艺武馆?”

    这还得从燕九身上起,上辈子混是混了点,可他手底下经营的一家武馆名声却是极响亮的。如今跟他也算是相识了,把周秉忠安排进去,便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了。想着过两日再去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