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天蒙蒙亮, 隔壁就有了响声,纪淑恪躺在榻上不由自主的支起耳朵听,待确定李凛走了之后,她才起身, 清荷浅眠, 听见身边有动静便立马坐起:“姐要起了吗?”
“你若是困, 就再睡会儿。”
“哪有姐起身,奴婢睡觉的理儿。”
忽然门外一阵敲门声, “公子,该起了。”是云嗅手下的声音。
一连四日, 纪淑恪一众人终于到达青州。青州地处淮江下游, 山地众多,泄洪困难,如今主修缮水利的官员消失不见, 工程自然被耽误了不少, 云嗅带着纪淑恪租下一户院子。
“朝廷派来的查案人员将青州衙门的县丞, 主簿, 衙役都一一问过话。”
“可有线索?”
“暂无所得,不过李凛倒是个不寻常的。”云嗅眼神暧昧,看着纪淑恪作何表情。
果然, 在她脸上发现了不可察觉的异样,她在紧张。
“那他发现了什么?”纪淑恪知道云嗅在试探自己,不过因着那日晚上的偷听, 她不可能当做没事人一样。
云嗅摇头,“也没什么,只是查探的极为认真罢了。”就连三皇子的人也出动了。“纪淑恪,你与我实话, 你爹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在府里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怎么了?”
“按照你所,你爹带上了两名府上豢养的高手,若是你爹失踪,那么这两个人应该寸步不离守在身边才对,如今连这两个人都失踪了,且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那么只能明你爹并非失踪,而是有所预谋的出离。”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我父亲确实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人。”纪淑恪照实了,可心中隐隐的猜疑犹如草木之芽,这是万万不能与云嗅的。
而云嗅不愧是三皇子党中得力的探子,短短两日,便探到了这么多消息。
“你也不用担心,如今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你父亲为官那么多年,若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早就被这阴暗的官场拆骨入腹了。”
待云嗅走后,纪淑恪这才将事情的脉络疏离清晰。
假设李凛是皇孙,那么上辈子她听到李敢的那句“紫微星势弱,主子可取而代之”并不是李凛要谋反,而是这皇位正统本就是他的。所以他在二皇子三皇子中间扮演的角色就一目了然了。
上回林子过,罗玉匠曾与一众玉匠在太子鹤禁刻玉。罗玉匠之所以见到那块刻字的玉发狂,明这玉的来历非同可,这么一联系,这玉极有可能是鹤禁之物,是黑龙军的调度兵符!
而这枚玉符为什么会在江姨娘手中,死之后竟然将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了淑念,若是她知晓这玉符的来历,定不会以身犯险,八成不知这玉的由来,才会临死前交给淑念留作一个念想吧?
纪淑恪晃了晃脑袋,绝不会这么简单,若是按她这样想,那么一切都是巧合,这事便没法解决。
江姨娘!死去的江姨娘绝对有问题,按母亲所,江姨娘是她一个远方表妹,那么她的外祖宋家定会知道些什么,可在她的回忆里,这么多年以来,外祖那边的人从来没有来瞧过淑念,甚至大多数人只知道阿爹有两个女儿,并不知女儿叫什么名字。阿爹对此更是避而不谈,导致她对淑念的外家一无所知。
这般一来,江姨娘与这枚玉符定是有非同寻常的关系,甚至可以这样,江姨娘认识先太子,甚至是李凛!
而江姨娘是阿爹的妾室,如此一来,定是为了寻求庇护,隐藏身份,才接近阿爹。但是阿娘绝不会害阿爹的,更不会将这么大的危险留在身边,除非是阿爹也知道实情!自愿将人留了下来。
这个答案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阿爹,不可能莫名失踪,这里面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秘密,很有可能是与先太子一党有关,阿爹他也是先太子党吗?
纪淑恪越想脑子越疼,清荷走进来就看见她一副难受的表情,“姐,怎么了?”
“没事,扶我出去走一走吧。”她太想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了,如今这样,她定是要去查证江姨娘的身世,才能知道实情。
纪淑恪依旧穿着一身男装,这个院子离青州衙门不远,就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阿爹之前就是住在这条街上的福来客栈,这也便于他们查探消息。
清风徐来,吹散了纪淑恪身上的一丝燥意。
“姐,是不是有些凉?”白日下了一场雨,到了傍晚,河风一吹,是有些凉丝丝的。“奴婢去拿件披风吧。”
“嗯。”
清荷转身进了门,纪淑恪双手扶着手臂,慢慢踱着步,一道脚步声让她提高了警惕,她如今身份不宜暴露,想要快步走进门内。
三步并作两步,还未靠近门房,黑暗中一只手迅速的将她扯走,想要大声叫也来不及了。
男人从身后掩住她的嘴,一只手勒住她的双臂。纪淑恪心里慌的不行,但没过一会儿,她便闻出了这人的气味,她天生对气味敏感,不然也不会调的一手好香,这松木的味道,分明就是燕九!
见他还未算松手,箍得又这样紧,纪淑恪重重咬了一口他的手,燕九这才松开,轻而易举的将女孩子柔软的身体转过来。
“你做什么?”有些恼,但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却是有些底气不足。
燕九已经好几日没睡了,他从丹荣一路赶回来进京,便自动请缨来青州剿匪。此时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却讲不出话来,他有一肚子疑问想要问她,此时只单单看到她的人,就很满足了。
“铁矿之事,你是如何知道的?”出口便是质疑,燕九语气不善。果然还是先把正事了出来。
纪淑恪有些不安,想给个合理的解释,等她回应过来,却发现她无法对着他谎,也不想骗他,张口结舌道:“我...”
燕九第一次狐疑不决,尤其是对着纪淑恪,之前他是绝对相信她的,可发生了这么一系列的事,让他不得不承认,他一点也不懂她,她身上仿佛笼罩着谜团,似有若无,虚无缥缈。
“你又想好要扯什么谎话了?”声音里的落寞无处遁逃,他是一路摸爬滚过来的候府庶子,一个姑娘的谎言,他怎会听不出来呢?回京被绑时的谎,袁志藏身之地的谎,如今的丹荣铁矿,哪一个是她这种姑娘该知道的?
“你有没有受伤?”
燕九:“......”
女孩子声音柔柔的,担心不似作谎,他的气势立马被弹在了棉花上,全部软了下来。她一副少年扮亭亭站在他面前,几个月没见,身量也抽条的长了,可真是大胆,这副相貌也敢独自一人出来。
燕九有些受宠若惊,又不知如何回她,索性了实话。
“有。”
纪淑恪见方才还像只豺狼的男人因为自己的软言相语而秒变一只大狗,甚至有一点点委屈,可怜。不禁哑然失笑。
“我很担心你。担心的整晚睡不着。”但是大部分是因为阿爹。
燕九脸上爆红,幸好夜里黑,瞧不清,支吾了一句什么听不清,燕九咬着牙关,忍着激动,“真的吗?不是骗我?”
纪淑恪摇摇头,人有些疲惫,夜里的凉风吹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泛凉,她索性主动抱住燕九,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嗡声嗡气的:“抱紧我,我有些冷。”
燕九笨手笨脚的照做,怀里的女孩不话,很乖,就像一只幼崽,汲取着可靠港湾的温暖。
燕九心里极为受用,过了良久,燕九缓缓道:“离京之前还嫌弃我,为什么还给我写信?怎么?怕我出事?”
“对不起......”这段时间她很没有安全感,阿爹失踪,燕九不在身边,她不知道有谁可以依靠,如今燕九回来了,她的神元仿佛也回来了一半。
“不要担心,我会帮你找到纪大人的。”燕九低头捧着纪淑恪的脸颊,原本有些婴儿肥,肉肉的脸颊,现在消瘦了许多,都要瘦脱相了。
纪淑恪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看着面前的人,而他看着女孩儿红红的眼眶,里头的泪珠子摇摇欲坠,就这么委屈的看着自己,燕九心疼极了。
“不要怕,我回来了。”
他亲了亲她流着泪的眼睛,男人头一回这么怜惜又温柔,仿佛要把毕生的爱意都献出来似的。
什么也没问出来,燕九依然甘之如饴。
“姐!姐!”是清荷的声音。
纪淑恪扭头,结果是清荷与云嗅姑娘都出来了。她想挣动燕九,没成想,他不以为意,依旧任性的抱着。
“放开我们家姐。”清荷又惊又怕,她自然认得燕九,不过眼前这个场景实在让她不能接受。
纪淑恪看着云嗅还在场,轻轻挣了挣,声道:“还有外人在。”
这时,燕九才勉为其难的松开。
云嗅自是尤为尴尬,一扫不见初见时的落寞,干咳了一声,“叙旧完了,回屋吧。”
远处,半隐在柳树下的男人眼神冷峻,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