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绽
一切的线索中断于福来客栈, 青州水灾,波及甚广,青州衙门征用了三家上等客栈,供京城来的办公官员居住, 如今福来客栈因纪显毓失踪而被暂时查封, 店主人也一早被传唤至青州衙门提供证词。
李凛看着这些没头没尾的证词, 按了按眉心,他这般迫切做什么?总归不是他爹。
可昨日夜里的场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们二人暗中首尾有多久了?为何她对着燕九就能自然而然的做出那番依靠的动作?
为何她会在他面前流泪?
李敢见公子昨日见过纪姐,回来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自然而的想到离京前的那一天, 纪姐与公子不欢而散,隐隐听得书院有人声议论公子对纪四姐有些无礼。
公子一向克己守礼,不与人交恶, 李敢实在无法想象温文淡然的公子怎么会这样, 大概这纪四姐与她那位堂姐一样心思颇多, 招了公子厌烦吧。
直到离京的那一日公子在百忙之中前去纪府寻纪四姐, 李敢才知那人嘴里的无礼是何意思。
得知人一早便去了南山,公子马不停蹄赶到,到了南山后才发现人不见了, 那一刻的公子仿若生了极大的气,像占了烟火气的人一般,也会有七情六欲。
这一回纪四姐来到青州, 又是托燕九手下的人,这难怪公子心里别扭,可能是喜欢上了纪家这位姐吧。李敢如是想着。
纪显毓这个案子若是办好了,也就能真正通二皇子那边。那么纪淑恪, 应该也不会对他避而远之了吧?李凛想着稍稍失了神。
李敢近身,将得到的消息告知李凛,“公子,您猜的果然不错,纪大人并不是失踪,而是有意出离,这是给您的信。”
这封信纸没有署名,看这纸质,上头印有青蟒,确定是三舅无疑了,李凛纳罕,三舅已经很久没给他写过信,今日这信,怕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拆开信封,信中意有所指。
李凛眉头紧锁,原来纪显毓是被三舅带走的,信中言明,此事勿要再查,纪显毓近日便会重伤出现,后续之事只需交给廖大人即可。
看完最后一字,李凛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燃烧。
吾妹葉白,有归处。
这便是有母亲的消息了!李凛拿信的手微微颤抖。
李凛生母乃是景和太子妃,安王破宫之时,太子妃怀有身孕尚在鹤禁养胎,后来在鹤禁死士的保护下躲入民间,足胎生下了李凛,先太子尚在人世时赐字“旵”,名赵旵。
安王上位,立马抓捕已经逃亡的景和太子妃,李凛五岁时,据太子妃落入了三皇子之手,生死不明。而后在三舅的安排下,李凛被送入了李翰林府上,挂李府嫡长孙之名。
可无论李凛在三皇子身边怎么查,也查不到当年母亲的踪迹。
......
那日孙氏派来的死士武功高强,燕九差点不敌,所幸纪淑恪给他的那枚玉佩适时掉了出来,死士一见玉佩,整个人神色异常激动,疾声开口:“这玉符你是从何而来的?”
这人奇怪的很,燕九默而不语。
死士重复,“这黑龙军的调度符,你是从何而来?”
还未等燕九震惊完“黑龙军”三字,阿古达木出手极快,远在山坡上就射出一支箭将人击杀。
燕九看着这块玉符,若是按阿福所,李凛便是皇孙,那实在太荒唐了,与他共事这么久,实在不像身负深仇大恨之人。
可怀疑一旦开始,很多事就有迹可循,甚至有明显的破绽。就好比,李凛刚与他共事之时,便托他听三皇子府里的女人,美其名曰排查细作,保护三皇子府邸周全,可这事明明就与他们干系不大,他操那份闲心思做什么?
还有李凛给他的毒药,“沙沼毒”他有意查过,无色无味易溶于水,杀人于无形,是大漠的毒,这种毒极为罕见,就连号称无所不有的黑市,都没人能买卖这类毒药。李凛又是以什么方式得到的?
去岁那位老大夫,钻研了一辈子的毒药,又与李凛是什么关系?如果李凛真是皇孙,那么先太子党在朝野上下到底还有多少势力?
如今也只得派人去查宋家的底细,若是能查出江姨娘的身份,那便再好不过。
燕九以手抵额,真相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这番过后,这天下便要风起云涌了。
外头一阵嘈杂,他如今住着官用客栈,按理不该如此。燕九开房门,便听见店中二道:“官爷,您也去看看吧,那失踪的纪大人,人昏迷不醒,被河水冲到了渡口。”
燕九一听立马收拾了玉符,往渡口赶去。
渡口处围着密密麻麻的人,廖大人与一众官员都在,李凛则在一旁询问目击者,纪淑恪被清荷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好像立马便要倒下去。燕九没想那样多,走近纪淑恪身旁,看着姑娘憔悴苍白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放心。”这句安慰像是石头落地般一样,极大的安抚了女孩儿脆弱的神经。
燕九转而对清荷道:“带你主子回去,等我消息。”
纪淑恪摇着头,几近哽咽,哭腔颤颤,“我阿爹...不会有事的...对吧?”
今日夤夜还让她勿忧,怎么回来就昏迷不醒了呢?纪淑恪心里实在太难受了,好端端的人,浑身是伤出现在河里,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了。最让人揪心的却是自己根本不能上前去看一眼。
“不哭了,嗯?”燕九细心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先回去,我会处理好的。”
总算将人安抚好了些,燕九才上前交涉。
廖大人还不知道燕九已经时任此次青州剿匪总督,知州大人却是得了旨,将前因后果与之明。
“还请知州大人带我前去看望纪大人。”
“纪大人情况着实不好,服用药物导致精神萎靡,意识不清,且身上多处擦伤,还得等纪大人醒后方知原委。”
“还有呢?”燕九大步流星,气势极为压迫。
“纪大人身边的侍卫将失窃的赈灾银妥善带了回来。”
“经过呢?”
“按侍卫所,纪大人在福来客栈遇见两个人鬼鬼祟祟,便带侍卫二人偷偷跟着,没想到这二贼人潜入衙门银库,确系与匪贼有关。”
“镇守银库的侍卫呢?”
“被匪贼杀害,死伤八人。”
那这么一,纪显毓手下的死士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对方来头不,若真是匪贼,那真是舍了这一身好武艺不来参军,实属可惜。
燕九心里有数,纪显毓这个情况回来,怕不是惹了背后之人不高兴了。
“既然与匪贼有关,还请知州大人务必与我配合,早日剿匪,恢复青州太平。”燕九心知肚明,这个青州范大人身上不干净,匪患作祟,本就与他逃不掉干系。
“燕大人的是,的是。”范世宁点头称是,额间隐隐冒着虚汗。
......
李凛得了信自是有准备,既然母亲失踪与纪显毓有关,那么三舅一定问出些什么来了,何至于伤他如此,莫不是母亲的死于纪显毓有关?
全青州最好的大夫如今就守在纪显毓身边,燕九将纪淑恪安排成婢女的模样,和清荷一道,为纪显毓换药料理。
纪淑恪一进来,满屋子的目光随之而来落在她的身上。燕九顿时火冒三丈,这知州府的婢女衣衫......
当朝女子身着绿衣黄裳,便是低贱之姿。自古黄绿之间,皆是低贱之色。
而达官贵人府里的丫鬟,皆是此色,一屋子的男人,突然走来一个稚嫩清媚的女子。
尤其这府里丫鬟的衣衫,紧着上身,将纪淑恪的腰肢掐的得盈盈一握,本来不甚显眼的胸脯也鼓鼓囊囊。
白腻腻的脖颈露出一截直至锁骨,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是一片带着春酲的浅粉,而女孩子天生圆润的狐狸似的脸蛋,更是招人,只恨不得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燕九心里暗骂范世宁狗杂碎。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带着火气:“除了大夫,都给本官出去。”
“这位爷得对,各位官爷还是在外候着,容人给纪大人查看伤势,再来探望不迟。”
廖大人见这个后生突然发难,颇有微词,不过见大夫都这样了,也就算走了。
而燕九很不赞同的看着纪淑恪,廖大人咳了一咳,“燕大人,走吧!”
大夫一把山羊胡不时地抖动,看得纪淑恪心里一抽一抽,所幸他最后叫众人放宽心。
“这迷药异常霸道,老夫已对症下药,纪大人明日一早便能清醒。届时你们要记得,三个时辰便换一次药。”
“多谢大夫!”
燕九候在门外,等大夫一出来,李凛也刚好来了。
“本官与廖大人一同进去,你们便各自散去。”
还未等燕九把话完,李凛便自顾自的进了门。一眼便看见了床榻边上端着一盆血水的纪淑恪,女孩儿现在一身婢女青衫,坠着髻,见她看见自己神色有些慌张,心里堵得慌,不过却装作没看到一般,询问塌上纪显毓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