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
燕九在屋子里寸步不离的守着, 纪显毓这几日也担忧得茶饭不思,见到他的人,都觉得他这一夜之间人都老了几岁。
燕九屏着气给纪淑恪处理好了箭伤,那一盆盆的血水在他眼前, 真真是在讽刺他, 连妻子都保护不了。他轻抚着纪淑恪苍白几近透明的脸, 心中一阵抽痛。
宫里派了太医前来诊治,一个个都提心吊胆, 看着曾经一副不着调的燕九,眼下却满身的戾气。屋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张太医眉头紧锁, 查看良久才沉重的出声, “这是蛊毒,以人喂养的蛊,若是没有解药, 三日后便会毒发身亡...”
燕九倒吸了一口凉气, 差点站不住脚。纪显毓扶了一把梁柱, 颤着声音, “怎、怎么会这样?”
燕九这才想到,李凛定是有解药,怀里的黑龙令顿时如一块热铁一般翻烤着他的心, 他沉默不语,疾步出了候府。
趁着如此慌乱的局面,万氏心中一思忖, 派了两个暗卫跟上去。
李凛知道燕九定是会来找他,所以也等候多时了,宫里有李凛安插的眼线,所以对于燕九的行踪他倒是掌握了大半。
“解药。”燕九眼里酝酿着风暴, 就那么苦大仇深的盯着李凛。
“她怎么样?”
听着李凛的话,燕九一愣,转而气性大发,“要不是你,她不会受这种苦!”那么一个金玉养成的娇贵女孩,肩头那刺目的伤口,就连男人都会疼得叫唤,她如何受得?
“东西给你带来了,将解药给我。”
燕九拿到了解药,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现在一刻也耽误不得,纪淑恪敷了药,第二日体温便正常了,只不过如今还是醒不过来。
李凛拿到了黑龙令,算是终于解决了一块心病,李敢兴高采烈,回来的时候告知李凛,终于联系上了黑龙军,不出三个月,各地的黑龙军将士便会聚集在一起,听候李凛调遣。
纪淑恪就这么养着病,直到上元节,才从病榻上下了一会回床,清兰高兴极了,掺着自己姐满院子走,“姐好得快,姑爷也就放心了,候府现在已经在开始采买了,就等四月姐及笄便嫁过去呢。”
纪淑恪含着笑,想起了昨日燕九那饱含深情的眼神,那一刻也等不了的猴急模样,令她捧腹。
“赶紧嫁进来吧,候府里没个女主人真不行,一个人睡怪冷的。”
看着燕九耍宝的模样,不知怎的便想起了李凛那日的警告,不过她已经回来了,燕九心中也有数,她便不信了,他真能一手遮天。
转眼到了三月底,纪淑恪的婚期在即,淑念整个人也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再也没提了赵珏,因着国丧,赵珏要守孝三年,淑念倒是把婚期定了下来,是齐伯伯家的大公子齐如庭。
父亲告诉纪淑恪,淑念是当今皇上的女儿,本来按照皇上的想法,想要接回淑念,册封公主,不过淑念却拒绝了,便随着她的意思,继续留在纪府。
这些日子,朝堂上颇为不安稳,先太子的势力越来越壮大,皇城附近经常有凶徒作乱。
纪显毓商量着要不要将纪淑恪的婚事延迟,燕九一口否定,婚期还是按先皇赐婚上的日子举行。
日子越来越接近,纪淑恪心中也越来越紧张,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时不时的含羞带怯,想着要嫁给燕九了,仿佛像是一场梦一样,严格来,她是嫁过一次的人了,婚礼的各个流程她也大致都清楚,可这辈子要娶自己的人是燕九,她觉得自己脚下仿佛踩着云朵,轻飘飘的。
婚礼的前一日,候府送来了催妆盒子,纪淑恪看着里头的凤冠霞帔,销金盖头,华美得一时有些恍惚,淑念也睁大了眼,觉得燕九真的太疼阿姐了,还了些酸化,到后面竟哭着不舍。
到了夜里,纪淑恪怎么也睡不着,想象着从今以后,她就要留在候府,这里便是她的娘家了,竟然有些伤感。
如今大房威胁不到阿爹了,那一日自青州回来的宴席,孙氏与大伯下的药早早便让人换了,后来纪淑恪私下里警告了一番,他们便再没了动作。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走。
清兰服侍纪淑恪梳洗,换上嫁衣的那一刻,清兰吸了吸鼻子,苏氏趣着,“眼下可不兴哭的,恪姐儿都没哭呢。”
着从丫鬟手里接过牛角梳子给纪淑恪束发,知酒也老早的在一旁准备着给四姐描眉。
大房的人,如今是胆子了,也没人来找不痛快,纪淑音现在倒是挺喜欢往这里跑,看着换了红嫁衣的纪淑恪也看得出了神。
纪淑恪如今十五了,身条长开了,比她们都高上半个头,肤色白里透红,像只桃子一样饱满水润,看起来就异常的可口,那双眼睛尤为漂亮,是少见的不带媚气的狐狸眼,很纯净。
四月明媚,日头出来之后,候府迎亲的队伍也来了。
大房和三房的人也都出来送纪淑恪了,正堂热闹的紧,纪府大门徐徐开,一众人都理了理衣裳,迎接着候府一众人。
燕九身着描金赤罗裳新郎吉服,意气风发,信步走来,一看便知是武将的雄姿气势。身后还跟着两个俊朗的男子,是候府的少爷,燕明和燕景。
纪显毓虽然舍不得爱女,可也是十分开心,毕竟离了自己,还有一个男人会好好替他爱惜自己的女儿。
燕九几步向前,对着纪显毓见礼磕头,纪显毓看得满意,点点头便让人起来,一一见过礼之后,燕九被带进了正堂,饮了一些酒之后,吉时也到了。
爆竹声一响,纪淑恪的嫁妆便浩浩荡荡的出了纪府,纪府附近这条街的人才晓得原来纪家二房这么有钱,嫁妆好似源源不断的从里头抬出来。
最后,纪淑恪同父亲妹妹们告别,由纪子维背着坐上了新嫁娘的花轿,一路的往候府而去。
路上极为热闹,都知道是候府的亲事,虽以前听闻了不少燕九的风流事迹,不过这门婚事到底还是风流公子亲自求来的,且如此重视,人们都还是十分祝福的。
李凛在茶楼上看得面色沉沉,李敢在一旁觑着主子的脸色,“主子,燕九不知派了多少人,竟都是高手,我们的人无法近身。”
李凛摩挲着手中的掌珠,“她到底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李敢觉着这样的李凛,有些异常的可怕。得了暗卫的消息,他不得不在李凛耳边低语,李凛这才不甘又阴冷的撤退。
花轿稳稳的停在了候府的正门外,有人正在唱礼,过后爆竹声响起,纪淑恪在清兰和全福人的搀扶下下了花轿,她踩在软垫上,坐久了一时有些站不稳。
等到跨了钱粮盆,才被扶着进入正堂拜堂。在红盖头倾下时的缝隙中,她看见了燕九崭新的皂靴,离着她的裙摆那样近,令她十分安心,这一刻才真正有了嫁作他人妇的感觉。
拜完堂之后,她被搀扶着进了新房,由着全福人的声音响起,燕九这才心怀激切的挑了盖头。
两两目光撞在一起,一个满目惊艳,赞叹之声从嘴角溢出,一个少女娇态,眉目含情。
燕九高大健硕,她坐在床榻上,被他的身影全全包裹住,显得格外娇。被厚厚的脂粉搽匀的脸,面上自然的脸红自是看不出来,燕九噙着笑,指尖偷偷摸过她的脸,像是个得了趣儿,有些偷笑。
揭了盖头,一系列礼节流程过了个遍,已经很久了,这时,纪淑恪已经很是疲乏了,燕九见她这般,也不让她再与人交际,让她就在房中歇下。自己一个人出去忙活,纪淑恪在里头终于卸下了厚重的头饰嫁衣,吃了些吃食,总算恢复了一些体力。
清兰在一旁偷着笑,“姐可要起精神,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能入夜呢。”
“就你话多。”纪淑恪有些不好意思的嗔道。
待卸了妆,沐浴完一番,燕九这时带着些酒气进来,不过没醉,只一些微醺而已。他两眼放光的看着纪淑恪,径直走了过来,双手牵起纪淑恪的手,握在掌心,有拿起挨在心口。
微微呼出了一些酒气,傻傻的笑着,“真好啊,你终于嫁给我了...”眼里淬着温柔的星光似的,纪淑恪看得脸上添了些赧
色,点了点头,“嗯,嫁给你了!”
见燕九干站着不动,还像个傻子一般看着自己,纪淑恪拍了拍他的腰间,“行了,去洗漱吧。”由她出这句话,燕九面上伏着一层揶揄,“娘子的是,为夫这便去,待会儿就来伺候娘子...”
又不正经!
燕九洗漱好了之后,躺回了塌上,纪淑恪心中正七上八下,心跳得有些快,她偷偷看了一眼燕九,面色有些紧张。
燕九侧过身,定定的看着面若桃李的她,忽而开口,竟是婚书上他的婚词:
“吾倾慕纪四姐已久,愿聘四姐为妻,继为宗妇,托付中馈,延绵子嗣,携子之手,终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