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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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锋赶紧顺水推舟地抱住意识不清的方征,真心实意笑道:“好啊。”

    方征攥住子锋的手没多少力气,虚虚握住,身体重量靠在他肩头,把子锋往床上推,道:“你骗我,又骗我。”

    子锋一边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一方面还要假装被方征推到床头,他搂着压住自己上半身的方征,笑道:“这回不骗你了。”

    “我不信!”方征嘴里散着浓烈的酒气,嘟囔,“你就从来不让我省心,不让我好过,骗子,你跟子锋到底是什么关系。”

    子锋知道现在方征意识不清,但也不敢大意,万一方征醒来还记得呢?于是子锋继续装傻,只回答前半句,“我哪里让征哥哥不省心了,我这么乖。”

    “乖?乖个头。”方征惺忪道,伸手摸到“连风”的脸颊,“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过什么,以为我睡着了,偷偷亲我脸——”

    子锋睁大眼睛,佯装委屈道:“我没有偷偷亲你。”他罢直接在方征醉得软红的脸上“啾”地亲了一口,“我都是光明正大亲的,你醒着我会不知道吗,你也没阻止我啊。”

    方征醉酒中也被他气得肝疼,他伸手捏着子锋的脸,边扯边嘟囔:“你脸上之前是不是擦过伪装?你的兽伴是不是豹子?你为什么三年前败过逢毅?你是不是在虞夷的大牢里没死然后被祖姜捡走——”

    方征推测得已经非常符合事实真相,子锋心中暗叹这回在方征面前兜不住了,便凑下去吻方征的唇,把他的问询堵在喉咙里。

    方征挣扎着想甩开那个吻,急促道:“不准你亲——”

    可惜他醉酒后身体没力气,倒在子锋身上。

    这正经算起来是子锋第二次亲他。第一次是在帝坟的河道中憋气之时。那时候的渡气就不仅是个单纯的亲吻。

    方征失明,五感在醉中迟钝,一双失焦的瞳孔空茫地眨动。

    良久子锋才低声道:“征哥哥,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

    这话已经相当于承认了一半,声音很,方征醉里能记得多少,他心中没数。

    令子锋欣慰的是,即便方征有了这个怀疑,在醉中发作时,并非把自己当做要抹杀的仇人,只是比较生气,那对于子锋来,就像被天上掉的馅饼忽然砸中的程度。

    太好了,子锋甚至流下了眼泪,你没有想杀我……这是他历尽坎坷的一生中,在短短几日内第二次体验到巨大幸福的时刻。第一次是在丹阳城里,方征把他当作自己人,出言回护于身后,在意他的安危甚于自己的安全。虽然子锋也知道,征哥哥和他互相护持,两人在一起冲杀出去的概率大些。所以征哥哥也总会想办法护住自己。

    然而那回护也并非仅仅为了子锋的战力,而是很自然地把子锋当做了自己人。

    方征摸着他脸上的泪水,醉意朦胧地奇怪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哭什么哭……你总是爱哭。哭包。每次你一哭,我就不好过。你总是把我弄得不好过。”方征有怨言般的嘀嘀咕咕。

    子锋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道:“不哭了。我会让征哥哥很好过的——”

    方征不动弹,抛弃了清醒时的脸皮和矜持,对“连风”道:“没长进,你要……你要是……我就跟你少计较一点。”

    子锋大喜过望,故意问道:“征哥哥,是不是我一哭,你就不好过了?”

    方征又骂了一声,却仍懒洋洋趴在子锋身上,道,“对啊,所以不要随便哭。”

    方征刚才也被亲出了眼泪,却出这种话,子锋的呼吸都乱了,像是毛毛狗似的胡乱蹭在着方征的脸和脖颈上,道:“怎么办啊……征哥哥,到底我该怎么办?”

    子锋的确不知所措,心头翻江倒海。这辈子他有想做的事,一定要护住的人,和绝对不能失去的信赖。他就像站在悬崖边,如果有一个结果,他会义无反顾往下跳。可他并不知道会不会摔得粉身碎骨。

    方征不耐道:“你都不对我坦白,凭什么?你是不是存心以为我一辈子失明,就一辈子看不到你,也看不透你。一辈子骗,累不累?你累不累?”

    子锋心中泛起巨大的波澜,他无处安放这种心情,哽咽道:“怎么会累呢。我真恨不得……恨不得一辈子都……”

    万丈深渊,也跳下去了。他早该知道,征哥哥在这里,他就没有退路。这是他心甘情愿的,不会回头了。

    子锋再次俯身凝视着方征的容颜,眼神中流露着深深的哀求和疲惫,如果方征能恢复光明看到这样的眼神,肯定会心软。但这回方征直接睡着了过去,也不知他明白了多少。

    .

    第二天方征醒来只觉得一千根针在脑海里扎,宿醉头昏后遗症发作。他挣扎爬起来摸索身边,是空的。

    方征头疼地想,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依稀记得“连风”把自己扶回房间,还了些非常重要的话,可是现在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令方征不安的是,他依稀觉得昨晚自己好像对“连风”干了什么,他自己倒是没啥感觉,心里不由得咯噔:他不会把“连风”给……

    他心里那点对“连风”的怀疑还没个谱,要是真有什么那就更扯不清了。

    “风?”方征听得到“连风”站在门口。对方走过来喊“征哥哥”时的嗓音却有些沙哑,好像哭过似的。

    方征心里又一阵鼓,拼命想回忆昨晚到底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可都像流沙从指缝里漏走了。“你……怎……还好吗?”方征尴尬地。

    子锋回想着昨晚方征那嚣张又坦然的态度,酒醒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忐忑问:“征哥哥,昨晚的话,你都忘了?”

    方征喉咙发紧:“我了什么话?”

    子锋神色晦暗,眼珠一转,忽然笑道:“征哥哥,你要一辈子不离开我。”

    “瞎!”方征脱口而出,皱眉道,“我怎么可能这种话!”

    “征哥哥你这是不认醉酒后的的话?”子锋口吻委屈,“你还对我做了那样的……”

    方征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我我我……我对你……做了什么?”

    同时他脑海里似乎真的有过一闪而过,他趴在“连风”身上的记忆,神经末梢的快感也有隐隐残留的印象。

    子锋玩闹心发作,看到方征为了他而窘迫的模样别提多乐了,他故意轻叹了一口气,“罢了。果然,我师父得对,酒后都不是真的……”

    方征受激,猛然一拍床沿,怒道,“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我敢做就敢当!”

    子锋寻思也差不多乐够了,准备最后逗一句就坦白,“那么征哥哥会对我负责了?”

    方征梗着脖子,眉间扭曲了半天,终于咬牙,慌张中方言都蹦了出来:“会!从今天起,你连风就是我媳妇儿!”

    子锋呆滞了,他虽然听不懂“媳妇儿”,但也猜得出来大概意思。一大串交代昨晚实情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在巨大的懵逼喜悦中,子锋僵硬地吐了个“好”字。

    然后房间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方征绞尽脑汁回顾着,娶媳妇是得有点名头仪式,也要添置些什么东西,人家跟着自己天天受苦……不过,两个大男人是不是不需要这么讲究?

    “你你你……你有什么不舒服吗?”方征喉咙发紧道。

    “没有。”子锋莫名其妙道。

    方征松了口气,“连风”身体素质还是挺好的,这点暂时不需要担心。

    可是,还没搞清楚“连风”身份的怀疑,但应该不会是三年前那个大煞胚吧?要是真的,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把人给,对方还同意……是不是脑袋进水了?

    子锋的确觉得脑袋里都是水,走出房门时脚步都是飘的,几天内第三张馅饼砸得他飘飘然,脸上洋溢着傻笑。他走到前院,正好看到那两只高冷的驳兽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等待喂水梳毛。

    子锋忽然发疯般冲过去摇晃着它们的爪子,吓得它们嗷呜乱叫也无损子锋的激动,“征哥哥是我的了!”

    驳兽收起了两只肉垫的爪子,拍着缩在鬃毛间的子锋头顶,仿佛在表达嫌弃的关切:傻崽,看把你美的……

    不提方征稀里糊涂“草率”了结终身大事的纠结,和孟十三的第二次会谈进展出乎意料地顺利。

    “华族,我之前没有听过。能培育出方兄弟这样的人物,你的先辈们也该是一方名望,可我却从来没听过。”

    方征笑了笑道:“我是野路子,不是什么有名之人的后裔。华族也很年轻。但正因如此,才有发展潜力。”

    “交换是彼此的,我们要的东西,很多年轻部落不见得拥有。”

    方征一听有戏:“看,万一我们有呢?”

    孟十三道:“交易,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平等。你要的不是粮食、也不是器皿,而是那种——你和我都知道拿来做什么的东西。我也需要你拿出差不多的东西交换。”

    “那么孟族长,觉得哪些东西可以和陶范差不多?”

    “比如,兵器。”孟十三锐利的眼睛盯着方征背上的重华剑,“方兄弟可否借剑一观?我并不会夺爱,只是好奇方兄弟的剑来历,”

    方征从容道:“此剑珍贵。原主人并非我自己。并不是不愿呈给孟族长过目,只是请您屈尊移步,来这里观看。

    方征把重华剑放在面前的桌上。剑身泛着黑曜石般的光华,孟十三眉头一皱,真的起身渡步过来,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触摸到冰凉的剑身上。

    “矿质非常纯,”孟十三笃定道,“只有最好的铜风炉,最精纯的冶炼师、最上乘的矿区采出的料,才能铸成这样一把剑。”

    此外孟十三没,靠近后感受到那剑散发的凛然威赫,仿佛冥冥中有个伟岸灵魂灌于其中,令孟十三情不自禁想朝拜,这个方征究竟是何来历?这种规格的剑,定是帝王所用无疑。

    “这剑没法换给孟族长,但,”方征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孟族长这里什么都有,却没有铜风炉,造不出自己的铜兵。我们可以为孟族长造。”

    孟十三心中一紧,面上装得不动声色,“我们可以换到很好的铜兵器,不需要自己造。”

    方征挑眉:“可是驳兽的护甲呢?天下再也不可能有哪里会造一种他们都不认识的猛兽的护甲。”

    孟十三在袖中无声攥紧了拳,“我们不需要给驳兽造护甲,它们足够威猛,跑货绰绰有余。”

    方征挑眉:“风。”

    子锋迅捷移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冲到角落最大的那只驳兽面前。驳兽受惊,拍出两只尖爪,子锋一个鹞子翻身,足尖在它的脑袋上一点,稳稳地翻到了它背上,同时双手抱住它的脖子,一手从它马状的前脖颈鬃毛中伸出,可以看到清晰的预备掐住姿势。

    子锋并没有真正掐上去,只是把手握在驳兽鬃毛下三寸的弱点处,作出要掐的威胁。

    那只驳兽仿佛发抖的狗,发出畏惧的呜声,两只前爪弯曲撑在地上,就像对着什么方向下跪。

    “大胆!”孟十三震怒道,这只驳兽他养了十多年,可吃虎豹,平时高傲冷漠,给它梳毛喂水的仆从无不战战兢兢,它何曾有今天窝囊畏惧模样。

    子锋又漂亮地翻身而下,他背后毫无防备地站在驳兽攻击范围内,可是猛兽反而往后缩了几步。

    “孟族长,风得罪了。”方征懒洋洋道,“他也就粗通一点驭兽之道,这天下能人异士何其之多,方法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是给这些珍贵猛兽做个护甲在那块脖颈肉上方,它们就再也不会因为害怕误事了。”

    孟族长正待什么,忽然又有一人凑到耳边了什么,他脸上愈发苍白,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远水救不了近火……两位英雄,如果你们能帮我们这个忙,无论什么形制的陶范,我们从此永远免费送给你们。”

    “什么?”方征问。

    “丹山南,有只人面马身的巨大怪物叫做‘马腹’,如果你们能除掉它。当然,这并不是条件,你们如果不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避难。因为它又来了。”孟十三脸色阴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