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现在有些心慌。

    沐霭见完校长回来, 看到盒子里的银色钢笔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显得不太正常, 或者准确一点, 他有些过于开心了。

    就像是孩子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糖果。

    一整节课, 他都拿着那支银色钢笔, 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时而皱眉, 时而微笑,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在程的印象中, 沐霭并不是个容易接近的人。

    待人温和礼貌, 但却有着淡淡的疏离感。

    很多时候, 他都会刻意控制好和别人之间的距离, 只有在跟他认定的朋友, 比如张弛这样的人相处时, 才会稍稍显露本性，相谈甚欢。

    大部分的时间，他手里都拿着书在看，对于班上的很多事情, 他都不太感兴趣。

    一直以来, 他这种略微高冷的性格，让学校不少女生趋之若鹜。

    但是，最近的沐霭，情绪却相当外露。

    快下课的时候，沐霭戳了戳她的胳膊，递过来一张纸。

    风吹窗帘微微起伏。

    寸头的少年笑得阳光灿烂。

    程被这笑容晃花了眼。

    她愣怔了片刻, 低头一看，是一张乐谱。

    纸上是一首曲子，程才看了一行，发现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

    她竟然看得懂五线谱！

    更让程震惊的是，她不仅看得懂，甚至还知道，这首曲子应该怎么演奏！

    她的手指下意识的动了动，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开始演奏这首曲子。

    脑海里闪过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程觉得脑袋涨涨的，第一次在沐霭的朋友圈看到他演奏钢琴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沐霭花了一下午创作了一首曲子，本来正一脸期待的看着程，想问问她对这首曲子的评价，忽然发现，程的神色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少年一脸关切。

    程忽然觉得有些心悸，她笑着对沐霭，“没事，我书包里有药，白色的瓶子，你帮我拿一下，谢谢。”

    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沐霭第一次见她这样，慌了，赶忙翻开程的书包找药。

    “是这个吗？”沐霭拿着药瓶，一脸焦急。

    程点点头，接过药瓶。

    刚倒出一粒药在手心，沐霭递了水过来。

    吃完药后，程又稍缓了几分钟，心悸才渐渐平复。

    实话，除了刚开始那几天身体不太适应，最近这一段时间，她的身体状态都很不错，很久没有吃过那瓶药了。之所以随身带着，纯粹是为了以防万一。

    为什么从未接触过音乐的她，竟然能看懂乐谱？

    为什么她一看到乐谱，竟然就知道怎么演奏？

    看着沐霭的谱子，程陷入了沉思。

    沐霭被这一变故弄得措手不及，等看清药瓶上英文字母之后，就一脸担忧地看着程。

    “你还好吧？”

    沐霭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沐霭的知识面涉猎极广，他能认出进口的心脏病药，程到不意外。

    程大方承认，“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沐霭又问，“严重么。”

    程笑笑，“不严重，最近好多了，不用担心。”

    虽然程这么，沐霭还是很担忧。

    少年捏着药瓶子，眉头紧拧，嘴角微抿，一脸焦虑。

    程不喜欢将话题聚焦在自己的病情上，毕竟，除了不能剧烈运动之外，她的生活确实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她觉得自己还蛮健康的。

    不过，看到乐谱会心悸的这件事情，她必须要好好琢磨一下。

    程认认真真的将沐霭的谱子看了一遍。

    这首曲子节奏明快，音符的变换也不复杂，但只要看过这个谱子的人，就会知道，这首曲子写得相当不错。

    “这是你一节课时间写的？”对于沐霭的创作才华，程相当惊讶。

    沐霭一直留意着程的状态，见她问起，解释道，“也不是，之前酝酿了一段时间了，今天正好有灵感。”

    几天创作一首歌，还得这样稀松平常，程很好奇，“你之前学过作曲？”

    沐霭点点头，“嗯，前几年跟我舅舅学过一段时间。”

    似乎怕程不理解，沐霭又补了一句，“我舅舅是歌手。”

    程恍然大悟。

    不过，她有些纳闷，妈妈是大主编，舅舅是歌手，沐霭怎么会是这么沉静的性格。

    程在脑海里将自己认识的男歌手过了一遍，发现并没有姓“竹”的，正想问沐霭他舅舅是谁，上课铃响了。

    吴老师很高兴。

    一向板着脸上课的他，今天竟然露出了笑容。

    今天校长亲自给10班的所有科任老师开了个会，夸他们教学有方，培养出了沐霭这样优秀的学生。

    尤其还重点表扬了物理，这次省考，他们班的物理平均分居然比上次提升了10分，王校长非常满意。

    吴老师内心觉得大约都是《沐霭笔记》的功劳，不过，校长的夸奖，还是让他禁不住有些飘飘然。

    吴老师仔细分析了班里的物理成绩，其中进步最明显的，就是程了，这次居然考了85。

    吴老师头一次在班上夸了程，让大家多跟她学习。

    10班的学生们忍不住腹诽，沐神手把手教，哪里是他们学得来的啊。

    下午放学后，沐霭被沈老师叫了出去。

    田兰跑过来，跟程一起自习。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在自习。教室里没有什么走动的声响，只偶尔从走廊外飘来几句笑闹。

    或许是吴老师的上课点名夸奖程，刺激到了许多学生。一位女生酸溜溜的，“吴老师让我们跟她学习，可惜啊，人家的手段，一般人学不来哟。”

    她的同桌也跟着阴阳怪气的，“对呀，人家可厉害了，咱们校花许如月都甘拜下风呢。”

    两人的声音不算，班里不少人都听到了。

    10班教室有一瞬间的寂静。

    两人明里暗里程是沾了沐霭的光，田兰气不过，撸起袖子要上前去理论。

    程按住了她，眼神示意她别动。

    田兰悻悻然坐下，鼓鼓地看着程， “干嘛不让我去？！”

    “没必要。”程知道，最近她的成绩突飞猛进，班里不少人都眼红，尤其是那些喜欢沐霭的女生。

    但是，她也确实是因为沐霭，才进步那么大，别人嘴上两句，她觉得无所谓。

    求学多年，她早就清楚，一个人如果只有一点点优秀，别人会嫉妒；但如果她非常优秀，跟其他人拉开巨大的差距，别人只会羡慕。

    这两人如今嫉妒她，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不够优秀。

    那两个女生见程不话，觉得她心虚，讨论得更大声了。

    “我没错啊，她不就是沾了沐霭的光嘛。”

    “就是，你们干嘛怕她，不就家里有几个钱而已。”

    ……

    两人的话越越难听，田兰越听越窝火，“这些人自己不努力，就会乱，我去撕烂她们的嘴。，你不要管我。”

    完扔了笔，算去跟那两个女生理论。

    程拉住田兰，正要劝，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哦，这么，你们俩没有沾我的光了？”

    程抬头望去，沐霭站在教室门口，神情淡淡的。

    简单的棉质短袖，黑色板鞋，干干净净的，仍旧很出众。

    似乎是察觉到程的视线，他下颌微抬，越过满屋哄嚷，朝她看了过来。

    目光很温柔。

    两位女生平时成绩也不错，加上长相甜美，班里不少男生喜欢。

    谁料沐霭突然发难，班里一时没人话。

    要较真起来，《沐霭笔记》人手一本，班里所有人都沾了沐霭的光。

    被自己的男神这样质问，女生羞愤不已，但又不甘心，于是鼓起勇气问，“沐神，难道我们哪里错了吗？”

    沐霭本来神情淡淡的，听到女生的话，他眉骨一抬，嗤笑一声，迈步走到女生面前。

    “是的，你们大错特错。”

    一个女生似乎受不了这样的指摘，眼泪蹦了出来。

    沐霭却不理会她，大步走到自己座位，然后，用一种特别冷静的声音，“我给你们，程这一个多月，都做了什么。”

    沐霭首先翻出一堆试卷，“这是理综的试卷，她每天2套，做完，订正，总结。这一本她已经做完了，你们可以拿去看看，有几个人能做到像她这样，犯过的错第二次绝不会再犯。”

    然后又找出厚厚一沓纸，“这是她自己整理的笔记，现在已经有50多页了，每一科都有清晰的知识框架，解题方法，我可以，就算老师们看了，也只会夸一句：总结得非常到位。”

    然后又找出几本书，“这是我列的补充书目，她已经全部看完了，敢问你们，可曾看过？”

    ……

    沐霭的陈述很平静，甚至语气也并不强烈，眼神亦很平和，10班众人却听得目瞪口呆。

    一天2套理综卷？做完，订正，还加总结？

    一个月还整理了50多页的笔记？

    不仅如此，居然还看了沐霭笔记上列的书，那里面有几本可是英文原版诶。

    看着两个女生呆愣的表情，沐霭似乎也觉得无趣，淡淡道，“你们看了她做的试卷和笔记就会知道，就算没有我，她的成绩提升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你可以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但不能觉得别人的成功都是运气。”

    程没有话，她就那么站在那儿，看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