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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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人和专业歌手的声音区别是非常非常大,专业歌手气息沉稳,情感和技巧浑然一体,就算是不懂音乐的人一听也能听出来,更别提是混迹于现场的唐暮帆他们。

    酒最先察觉,也最先提问:“桥哥唱得好棒!听着好像有些熟悉。”

    但是哥哥们一向喜欢排挤年纪最却唯一非单身狗的臭弟弟,他的声音又被盖过去了。

    “桥哥再来一句,这声音好听死了!”

    姜桥为了自己耳朵着想,也为了感谢他们这几天的照顾,没有吝啬,再切到下一首伴奏时,他跟着音乐开始哼唱。

    《缘分一道桥》。

    这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歌,无论哪一部分都非常考验唱功,女声部分音高,还有几句喊唱的歌词。

    姜桥闲散摸鱼了近一个月没有好好唱过一首歌,俗话得好,刀不磨要生锈人不练要拉胯——

    “谈爱恨,不能潦草,战鼓敲啊敲,用信任立下誓言我来熬。”

    好在好在,副歌部分时,其他人终于想起了歌词,加入了合唱。

    姜桥声音低了下去,暗自侥幸:还好还好,险些砸了自己的招牌——虽然这群臭弟弟还不认识他的招牌。

    唱完之后,牛奶的车加快速度,跟唐暮帆的车并驾齐驱,他凑到姜桥身边问。

    “桥哥桥哥,你喜欢男人吗,你是gay吗,你看我咋样。”

    臭弟弟不愧是臭弟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其他人臭他。

    “你个骚零,你要控制你自己!”

    “放屁,哥哥纯1。”

    姜桥嘴唇微动,竟然有一点点紧张。

    “不好意思,咱俩撞型号了。”

    安静了三秒,牛奶‘操’了一声,这事儿就轻飘飘的翻篇了。

    姜桥跟着他们一起嬉闹合唱,但思绪一直在飘远。

    他算是深柜,十几岁就知道了自己跟身边人的不同之处,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因为他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值得被提起,也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同性曾拨动他的心弦,所以他的gay生除了抒发生理欲望时看的片不同,其他地方跟身边的异性恋同龄人没什么区别。

    但即便是这样,他幻想中声势浩大的‘出柜’第一次就这么轻飘飘地交代出去,内心还是有些不知名的惆怅。

    抵达出租屋。

    晚饭加夜宵的掌勺还是唐暮帆,姜桥连帮厨的心情都没有,拿了一件唐暮帆的T恤去浴室洗澡。

    刚洗了一半,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姜桥回头,牛奶裸着上半身,探了颗脑袋进来。

    “桥哥,一起呗。”

    姜桥此时还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毕竟他平时也没拿自己当个gay,身边也没几个gay,完全不知道gay与gay之间的安全距离。

    他捋了下头发,语调甚至还很温柔:“我马上就好了,你在门口等会儿。”

    牛奶的脸很红,猴子屁股辣么红。

    他拉开门,扭扭捏捏地走进来。

    “就一起呗。”

    “!”

    姜桥这个时候才慌觉事情不对劲,吓得香皂都掉了,赶紧淋干净身体,套上T恤冲了出来。

    “你自己慢慢洗。”

    看来牛奶在型号问题方面撒了个谎。

    姜桥站在唐暮帆的房间里吹头发,脱掉半湿的T恤又换了一件。

    唐暮帆进来拿烟的时候,被他拉住了胳膊。

    “怎么了?”

    往日的高考文科状元姜桥竟然不知如何措辞,应该你兄弟企图睡我,还是你兄弟企图被我睡?

    他烦躁一抿,又把唐暮帆推了出去。

    “没事。”

    唐暮帆挠了挠寸发,只觉得莫名其妙,又继续去看他锅里的回锅肉了。

    姜桥坐在吱呀响的单人床上。

    心情一开始是震惊,而后是沉闷,最后无力地笑了出来。

    他这都摊上了一堆什么破事。

    年轻真是有趣。

    姜桥拿起床头屏幕几天没亮过的手机,按下了开机键。

    未读消息很多,父母的,朋友的,合作伙伴的,他看了没回,发了条动态,就写了俩字——没事。

    最新的消息来自发席桐,他直接回了电话。

    席桐在电话里:“蓝竹的事儿我都听了,我知道你在那边。没事,你好好玩,散散心,所有的事我来解决。”

    在这个时候还能听到这样一番话,姜桥倍觉感激。

    “谢了,哥们。”

    席桐:“我请了那边的朋友帮忙,想做到什么程度你,罗冶想见见你。”

    姜桥不出来。

    蓝竹和他男朋友罗冶是他看着一路走过来的,他不能做出□□这等事,可罗冶只要还活着,无论是什么状态他看着都不会觉得舒服。

    他顶着毛巾,语调很淡地开口:“随意吧,反正无论怎么折腾人都回不来了。”

    电话那头席桐沉默了很久,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完这句话,姜桥才意识到,他和这些少年们萍水相逢,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擦肩而过后,恐怕就再也无法遇见了。

    倒也不算是多么难忘的相逢,只是觉得若以后的人生还能有这群臭弟弟或许会很有趣。

    “喂。”

    姜桥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听见唐暮帆叫他,他才起身。

    “饭做好了?”

    唐暮帆双手环胸,靠着门框看他。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姜桥:“傻子才吃饭不熟练。”

    他从唐暮帆身边挤开,去洗手。

    身后的人却没有离开,跟在他后面蹭过来。

    “我跟牛奶了,他以后不会来骚扰你了。”

    得,这么丢人的事儿他还是知道了。

    姜桥洗完手,又掬了捧水洗脸,洗完顶着一张湿淋淋的脸看他。

    “你怎么的?”

    唐暮帆站在姜桥身后,看的是镜子里那张脸。

    条件简陋的群租房,洗手间的条件自然也十分简陋。

    唯一仅剩的这块镜子有好几到裂痕,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污渍,就在这样的镜子里,姜桥那张近乎完美的脸像极了误入凡尘的画中仙。

    他墨黑的发带着点自然卷,沾水后柔顺地贴着脸颊,五官生得极好看,面部线条纤细细腻,却不显半点娘气。皮肤白皙,从脸到手,再到脚,唯一的瑕疵额头上这几夜大油大腻的夜宵和啤酒灌出来的痘痘。

    其实唐暮帆第一眼就知道姜桥来头不,这身精致的皮囊都是从开始用钱砸出来,普通暴发户都又喂不出来那精致优雅的用餐习惯,估计家里的资产得往数亿了走。

    唐暮帆长期混在留学生圈子里,也见过不少富二代,可他没有见过像姜桥这样,一眼就觉得金贵行为却又如此接地气的人。

    姜桥用一次性洗脸巾擦干脸上水,再将洗脸巾叠得整整齐齐丢进垃圾桶里,这才回头看身后发呆的人。

    “啊,你怎么的。”

    唐暮帆视线收回,猝不及防望进姜桥琥珀色的瞳眸中,他食指擦了下鼻尖,声音透着一丝心虚:“我你也撒谎了,你俩又撞型号了。”

    姜桥气得咬牙切齿:“你放屁。”

    “哈哈哈!”

    唐暮帆笑得直接蹲在了地上,直到有人叫他才站起来。

    “老大!”

    “来了。”

    今天的晚餐比较朴素,三菜一汤,一人一碗冒尖儿的白米饭。

    姜桥从酒手里接过属于他的那一碗,总觉得碗外面的米饭刮下来也有一大碗,他捏着刀叉,发出憋了好些天的灵魂质问:“你们为什么非要每个人又按又压装满满一碗,就不能吃过了再去添吗?”

    他这话时,唐暮帆在疯狂用筷子抽其他人的手背。

    “鸡腿每人一个,抢什么!”

    “朱狒狒,你这筷子是钉耙吧?一下薅走了半盘?”

    唐暮帆速度慢了一点,属于他的鸡腿就剩半个了。

    掳走另外半个的罪魁祸首牛奶恬不知耻地:“老大,这不能怪我,它粘住了!”

    唐暮帆瞪了他一眼,这时候才想起姜桥的疑问,抢过他的碗,往锅里撇了一半的米饭。

    “你先试试。”

    姜桥还没弄明白他想让自己试什么,就见到桌上的菜已所剩无几,每个盘子里还有一个没被动过的‘角’,算是留给他的最后的温柔。

    唐暮帆的厨艺不错,每个菜都极其下饭,姜桥吃完了碗里的米饭,想再去添饭。

    哦豁,没啦。

    原来是这个试试。

    姜桥放下了筷子,抚了抚自己七分饱的肚子,安抚自己:够啦,以前都每餐都吃这么多,怎么这几天还因为抢食玩儿越吃越多了。

    唐暮帆拥有大部分‘大厨’的恶心——只做饭不洗碗,基本上吃完之后就往椅子上一瘫,叼着牙签:“今天该谁洗碗了。”

    酒:“我洗了,我洗过之后该牛奶!”

    牛奶:“我也洗了!”

    狒狒:“我也轮过了,该——”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姜桥本来想意思意思,但看到脏乱差的餐桌,捂着肚子也往后一躺。

    “不好意思,我是客人,你们加油。”

    一圈轮完,最后又从酒开始。

    姜桥不给钱又不出力,吃白食吃得非常不好意思,但是爽极了。

    他脑袋后仰,望着头顶的天空,只有看天空的时候,能让他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找到一丝熟悉感。

    手机自从开机之后就没有消停过。

    姜桥这时候拿出手机来回消息,其他都没看,只看了席桐发的。

    “跟你经纪人的纠纷已经替你处理好了,对方公开道歉并且捐出所有非法所得。公司方面,我也替你请了两个月的长假,并我公司的公关经理抽调过去帮你处理一些后续事宜,至于叔叔阿姨方面我也替你做了工作,他们表示理解,并且希望你跟他们回个电话。”

    姜桥退出聊天界面,找出父亲的电话,想了想,却还是没有出去。

    最后的最后,是他登陆了他的微博。

    ‘抄袭’这件事惊起的波浪很,毕竟他从出道到现在从未闹出过任何丑闻,亦没有出格的绯闻,歌迷和路人大多都更愿意相信他。

    最后的真相是,经纪人一直在偷了他的废稿去卖,而他后来又把脑子里遗弃的曲子又拿出来再用,而另一边,收了他曲子的歌手竟然发给比他早半个月,才有了‘抄袭’的误会。

    从‘被抄袭’到真相查清,也不过是一周的时间,而真正令姜桥受伤的,还是跟了他十年的经纪人的所作所为以及那可笑的认错态度。

    “本来就是你丢弃的废稿,你不要的东西我拿出去赚点钱怎么了?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哪懂得什么叫人间疾苦,哪懂得什么叫苦衷?”

    姜桥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这种‘我弱我有理’的奇葩理念他到底是如何如此理直气壮的喊出来的。

    他从评论点到个人作品,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曾经一起经历过得酸甜苦辣现在都显得那么可笑。

    他关闭了页面,问唐暮帆。

    “你们出过专辑吗?”

    唐暮帆好似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话题,直起腰来,看向姜桥的眼睛都在放光。

    “当然。”

    他挪到姜桥身边,掏出手机点开音乐播放器开始分享。

    尽管他的手速极快,姜桥还是看到了整张专辑播放量刚刚过完。

    “惊……惊世天下?”

    从看清他们专辑的名字那一刻开始,姜桥就开始拧眉,不过他也知道玩摇滚乐队的大多比较特立独行,点也比较奇葩,拥有一套特殊的‘审美’,但当他听到歌词的时候,他发现是他想太多了,这就是单纯的中二,过万的播放量估计友情占了一半。

    他念了一遍自己听见的歌词。

    “惊鸿一瞥,我站在烈火的边缘。

    世事无常,寻不回昔日的梦。

    天生我材必有用。

    下笔如有神龙助。”

    真就尼玛的惊了,这上下句有任何联系吗。

    “你写的?”

    “嗯。”唐暮帆眼神有一点点骄傲又有一点忐忑,那天只听了姜桥半首歌,他就知道这人也是行家。

    行家会怎么评价他呢?

    姜桥本来想尽量让自己温柔一点,毕竟对面是个弟弟,但是他的专业素养不允许他温柔——听完这样一首歌,他感觉好似耳朵被人塞了SHI。

    他胳膊勾着唐暮帆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很轻地问:“宝贝儿,你知不知道有种软件叫‘藏头诗一键生成器’。”

    唐暮帆愣了半秒,气急败坏地推开他。

    “操。”

    姜桥跟着他起身,双手伸长,圈着这人的肩膀又把人拽了回来。

    这样的动作对于关系还不算亲密的两人来,其实有些大胆,但姜桥想做,就大胆的伸手了,而唐暮帆也没有挣开。

    他忽略了中二爆表的词,专心去听伴奏。

    曲子的完成度比姜桥想象中要高,节奏抓人,架子鼓表现突出,吉他长笛的配合效果爆炸,高潮部分还加入了大鼓。有想法、有态度,有技巧,要是换个好一点的填词,可能还真有‘惊世天下’的味道。

    “这架子鼓是酒?你们三年前发的专辑,当时他才14岁?”

    那可算得上是天才了。

    谁料唐暮帆耸了耸肩,回头看着他:“是我。”

    “我本来是鼓手,主唱跑了,吉他也跑了,我只好自己上了,现学现卖。”

    乐团换人这事儿姜桥倒是不惊讶,他们这种乐团没有收入,全靠爱发电,指不定什么时候谁就玩儿累了,但姜桥无法想象唐暮帆那么娴熟的竟然只练了三年。

    牛奶丢完垃圾回来,正好听见他们聊到这里,便积极加入话题。

    “老大,请找准自己的定位好吗。你这脸不当主唱不做乐队脸面当担,你都对不起老天爷的厚爱。”

    唐暮帆骂了句滚,唇角挂着一丝不带笑意的弧度。

    主唱这个位置是乐团的C位,是舞台绝对的焦点,是观众第一眼就看见的,谁都想要。

    但除了唐暮帆。

    他最喜欢的乐器还是架子鼓,最喜欢的位置还是在舞台的最后面。

    他可以坐着带着笑容看他的队友在聚光灯下,在人海中掀起一层又一层的热浪。

    而主唱这个位置站得太靠前,太接近光芒和荣耀,飞着飞着就很容易让人忘记其实飞翔的翅膀并不是自己的,而是由队友亲自披上。

    不过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他也从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