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架空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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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绿水,林荫道。

    “掌柜的, 我听见林子里有人的声音。”年轻伙计凑在马车的窗边道 。

    “胡, 我怎么没听见!”一位骑在马上, 须发皆白的老者喝道。

    林中的声音仿佛故意与老者过不去,越发响亮,任是谁也没办法假装这仅仅是耳鸣。

    “停下。”马车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老者拨马回转:“少东家,这林子里阴气重,据白日见妖者也不在少数。”

    “有意思, 我长这么大,还不曾见过妖物是何模样。”马车门被开,露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脸,五官深邃, 两道浓黑的剑眉压在狭长斜挑的眼眸上, 嘴角微挑, 带着一丝嘲笑意味。

    “都那南阳宋定伯捉鬼之后,鬼化作羊, 卖羊又得了一千五百文钱, 如果真的有妖物,我定能卖它个一万五千文。”

    边塞十三州的生意,陆家认了第二, 没有人敢认第一。

    传,陆家大少爷在抓周时,左手抓算盘,右手抓金元宝, 家里人逼他只选一样,他两样都死抓着不肯放手。

    老太爷心喜,只道是天纵英才,陶朱公转世,便亲自带在身边,教养成人。陆大少爷还不会写字,就已经会双手算盘。

    如今已是弱冠之年,头一遭独自带着伙计出来办货,临出门的时候,老太爷叮嘱他一定要听老伙计的话,不管是生意还是行道禁忌,他们都有丰富的经验。

    陆云峰年少气盛,一朝出了门,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哪里能受得了约束。

    老伙计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他偏要去看看。

    循声而去,不多时便在被山间流水冲出的沟壑里看见一个人,身形单薄,伏在水中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

    陆云峰上前扳过他的身子,只见那人满身满脸的泥泞,竟看不出是何模样。

    “拿帕子来,给他擦擦脸。”陆云峰一脸的嫌弃,松开那人,急不可待地去溪旁洗手。

    下人将那人的面部洗净之后,陆云峰才过去,那人头发上还沾着不少泥污,反倒将那张脸衬得如白玉一般润泽,眼睛紧闭,腮上无半点血色,嘴唇被冻得乌紫,气息微弱。

    “带回去。”陆云峰下令。

    老伙计劝道:“少东家,荒郊野外遇到这么一个无名无姓的人,谁知他是好是歹,心……”

    陆云峰的指尖拎起少年身上那件勉强遮蔽身体,脏污不堪的里衣:“赵叔,我相信一个身上穿着荣锦庄内衫的人,断不至于为了找我麻烦而在这寒冬腊月趴水里。”

    少东家执意把人带走,老伙计又劝了几回,见无用,也只得作罢。

    马车里暖意融融,斜靠着车壁的少年唇色渐渐变粉,他微微张了张口:“……水……”

    陆云峰倒了一杯茶水,贴着他的唇往下倒,少年一气喝完,片刻才睁开眼睛,怔怔地着陆云峰:“你是……”

    “我救了你,你是谁?”陆云峰随手将汝窑白瓷杯扔在桌上,给这么脏的人喝过的杯子,他是不想再用了。

    少年喃喃重复:“我是谁?”

    “……我是谁?”少年的眼中忽然出现惶恐,“我怎么不记得我是谁了?”

    他抱住头,眉头紧皱,全身都在颤抖,神情痛苦异常。

    “想不出来就先别想了。”陆云峰淡淡道。

    少年还紧紧抱着头,没话,陆云峰想跟他聊些别的,没想到少年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歪倒在马车里铺着的波斯地毯上,陆云峰伸手去探了探他的心跳,跳动的速度比寻常人快了许多,陆云峰挑起窗帘。

    “赵叔,麻烦过来看看。”

    赵叔进马车,伸手一探,皱眉摇头。

    陆云峰见状大惊失色:“他要死了?”

    “我只会医外伤,这种失魂症,我不懂。”赵叔很诚实。

    陆云峰:“……”

    “不过前面就到云州了,城里有个程氏医馆,里面的大夫应该会。”

    ·

    进城之后,伙计们寻店尖,陆云峰直接将马车停在程氏医馆门口。

    “来人啊!把病患给我抬下去。”陆云峰老实不客气地对着门里喊。

    医馆里出来了两个垂髫童,让他们扶少年起来,都把他们累得够呛。

    陆云峰只得亲自把人抱下去,他大步跨过门槛,堂中的太师椅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手中握着一卷书,一双眼睛盯着书看,根本就没有抬眼看陆云峰的意思。

    “喂,大夫呢?”陆云峰冲着他大叫。

    年轻人慢条斯理翻过一页书,头都没抬。

    “喂!”陆云峰将少年放在椅子上,“我在跟你话。”

    年轻人此时才笑着抬起头:“我只当是外面的野狗在叫,没想到是个人。”

    “你!”陆云峰哪受过这种气,当场就要掀桌子,一掀没掀动,当下脸上挂不住,他冷笑:“看来你们这个医馆也是专收黑心钱,否则怎么能买得起紫檀桌。”

    “方圆百里三城十五县,个个都认我家招牌,何必收黑心钱。”年轻人傲然地扬起头。

    “就你这态度,还有人肯上门找不痛快?我叫你,为什么不理我?”

    “这里是程氏医馆,哪里来的魏大夫?”年轻人冷笑,“要找姓魏的大夫,去城西找。”

    着又低下头去。

    “既然你家大夫不在,那这失魂症也只好找别人去看了。”着,陆云峰就要抬起少年。

    年轻人听见“失魂症”三个字,抬手扣住少年的手腕,认真探脉,又换了另一只手,许久才放下:“心血逆冲头颅,神魂分离,嗯……应该是被你给气的。”

    凭空飞来一口大锅落在头上,陆云峰又要吵架,却被年轻人止住:“我很忙,没空陪聊。如果要治病,先去交看诊费。如果要聊天,也要交钱。”

    刚刚迎客的一个童笑嘻嘻出现在陆云峰身边:“公子这边请。”

    看着这么可爱的孩子,陆云峰实在下不了手,他冷哼一声,跟着童去交钱,发现桌上有一份价目表,条条款款写得明明白白:

    看诊费、药材费、手术费……

    倒数第二页的最后一行:

    吵架:半个时辰100两。

    架:客人认输1000两,如客人死在本医馆内,免费。

    如欲开,请客人先交50两押金,以做抵扣坏屋内陈设、购买棺材之用,如需指定葬仪,请翻至下一页。

    陆云峰往下翻,后面画着各种棺材形状,并注明了木材品种、厚薄。

    还有法事是请和尚还是道士……

    充场面的哭灵人员四个起请,价格分为普通男性、年轻女性、年轻漂亮女性(配有画像)。

    陆云峰脱口而出:“你那紫檀木桌子,莫不是靠这些赚来的吧?”

    哪有大夫不好好想着怎么看病,尽琢磨着这些歪门邪道。

    “这不是因为有你这种人吗?与其浪费时间跟你们瞎折腾,不如能挣一点是一点。”年轻人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交完钱,陆云峰过去看见年轻人已经把少年放在一张白布垫着的床上,时而抬手按按百会穴,时而又揉揉眉心。

    “你能不能治?”陆云峰问道。

    年轻人琢磨了一会儿:“今天之内把他弄醒没有问题,不过能不能恢复记忆,还要再看情况。毕竟是被你给气的,好得这么快,岂不是很不给你面子。”

    一向只有陆云峰气别人,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话。

    “你叫什么名字!”陆云峰冷着脸。

    “怎么,下咒用?生辰八字要吗?只要100两银子。”年轻人皮笑肉不笑。

    此时外面有一个模样憨厚的人大步进来,嚷嚷道:“程立雪,我家刚杀了一头猪,我妈叫我送一块肉给你……哎?你怎么了?牙疼吗?”

    程立雪笑笑:“不,心疼。帮我谢谢蔡婶婶。”

    “哦……你在看诊那?那就不搅了,”憨厚青年对陆云峰挑了挑大拇指,“我们程大夫,治病没得,全靠他,我爸才捡了条命回来。”

    “你家是不是把房子卖了才付得起诊费?”陆云峰想起那本厚厚的价格表。

    憨厚青年摇头:“他一文都没收,连药钱都没收,是个大好人啊。”

    待他走后,陆云峰不可思议地看着程立雪:“他家是不是有个美貌的姐姐妹妹?”

    程立雪一记眼刀飞过去:“你道人人都像你这般龌龊。”

    “那你图他什么?”

    “刚才你不也听见了?他叫我大好人,你呢?叫我喂大夫。”

    陆云峰:“……”

    骄傲的陆大少爷,第一次真正领悟到何为“和气生财”。

    “嗯……”躺在床上的少年,在几根银针刺穴的刺激下发出一声呻.吟,慢慢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涣散,无法聚焦。

    “你醒了?”程立雪温和地道。

    少年缓缓开口,声音清朗:“这是哪里?”

    “云州,程氏医馆,你感觉怎么样?”

    少年又发了半天愣,摇摇头:“我,好多事情想不起来了。”

    “想不出来就先别想了。”程立雪安慰道。

    少年笑笑,望向陆云峰:“他也过同样的话呢。”

    “呵……”程立雪并不认为自己跟陆云峰想到一起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你的病是受到过度刺激引起的,需要慢慢调养,也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也许过段时间就会好,你要做好思想准备。”程立雪实话实,又引来陆云峰的不满:“有你这么对病人话的吗?”

    “不然呢?我告诉他明天就好?要是不好,就把你杀了祭天?”程立雪又甩给他一记白眼。

    少年咳了几声:“你们……别吵了……”

    他举手掩住嘴,从袖袋中甩出一枚的黑色印章,陆云峰捡起来,印章上用篆刻着两个字——尹扬。

    “大概,这就是你的名字。”陆云峰的手指又搓了搓印章的质地,“黑曜石,你家挺有钱的。”

    程立雪又为尹扬额外开了许多药:“你在冷水里泡了太久,恐怕伤及根本,这些药,你拿去浸浴,才不会留下后患,还有这些是外伤药。”

    “谢谢大夫,这些要多少钱?”尹扬十分局促不安,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身又脏又破的里衣。

    “拿着吧,不要钱。”程立雪微笑。

    尹扬满怀感激地起身欲行礼,被程立雪扶住。

    被冷落在一旁的陆云峰翻了一个白眼。

    伙计们已经在客栈安顿下来,点好了酒肉,就等着陆云峰他们回来。

    陆云峰是大少爷,自然是睡在一人一间的上房。

    至于尹扬,大少爷没,负责安排住宿的伙计也没给张罗。

    结果后面又进来一支商队,把所有房间挤了个满满当当,连大通铺都没剩下。

    “我睡柴房就好了……我到现在都想不起来我是什么人,欠你太多钱……不好……”尹扬低下头,手里还抱着程立雪给他的药。

    陆云峰突然之间豪气冲天:“什么呐?跟着我陆云峰的人,哪个不是吃香的喝辣的,睡柴房?!你睡得着,我丢不起人!”

    一众正在“吃香喝辣”的伙计们为少东家大声叫好。

    “你跟我一屋!”陆云峰大声宣布。

    老伙计差点被肉噎着:“少东家,这不好吧……”

    一个在荒野里捡来的人,谁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思,万一要对少东家不利?

    临出门的时候,陆家上上下下都对着他千叮咛万嘱咐,都这趟哪怕赔了钱丢了货都不紧,最要紧的,是把大少爷平平安安带回家。

    当今这太平盛世的,哪能出什么事,老伙计想都没想,一口答应,谁知道这个祖宗半路捡了个活人回来。

    陆云峰如果肯听劝,也不至于活成边城一霸。

    他笑着指挥其他伙计:“你们怎么光顾着自己吃,快,给赵叔倒酒夹菜啊!一个个的,都不懂事!”

    赵叔的嘴被酒肉占满,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随他去。

    陆云峰让尹扬坐在自己身边,让他放开肚皮吃,尹扬点点头,筷头却始终只在扒米饭,不敢伸向面前的菜碗,被陆云峰了两次之后,他才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放在自己面前的芨芨菜。

    “怎么不吃肉啊?”陆云峰看不下去了,夹了一大块三肥两瘦的上好五花肉,搁在尹扬碗里。

    尹扬低声了一句:“谢谢。”

    又埋头扒饭,陆云峰命人倒了一大杯酒:“一会儿晚上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我……我不会……”尹扬将酒推开。

    “嗐,你根本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还能记得自己会不会喝酒?”

    尹扬试探着用嘴唇沾了一点点,赶紧摇头:“真的不行,这么辣的味道,我……”

    “辣才能暖和。”陆云峰笑着,抬手将酒杯底掀起,促不及防的尹扬将酒液涓滴不剩地全部喝了下去。

    “我就,哪有什么会不会喝的,就当喝水,一仰脖子不就全喝下去了么。”陆云峰哈哈大笑,“吃菜吃菜。”

    他又夹了一块肉放在尹扬的碗中,却听见尹扬手中的筷子落地,下一秒,他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地向后倒去,被陆云峰一把抱住,用力摇晃:“你怎么了?赵叔,他这是怎么了!”

    赵叔过来看了一眼:“喝醉了。”

    “……就这么一点?”陆云峰震惊,他的伙计们个个都能喝十几杯,还生龙活虎的,哪有人一杯就倒?

    尽管他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陆云峰匆匆把饭扒完,抱着尹扬上楼去了。

    屋里只有一张床,床挺大,够睡两个人,只是陆云峰实在没办法跟一只“叫化鸡”睡在一起。

    他叫二送来了沐浴用的东西,关上门,将尹扬的衣服全部脱去。

    尹扬的身材单薄,只有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

    “难怪这么轻,跟没骨头似的。”陆云峰啧啧两声。

    他将尹扬留下,是因为他身上穿的昂贵里衣。

    要与尹扬同房,是防着尹扬起了歹意,害了那班伙计的性命。

    现在亲力亲为替尹扬洗澡,是为了检查他身上是否藏有武器或是毒.药。

    陆云峰将尹扬全身剥光,能检查的地方都检查了,除了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石吊坠,确实没有藏任何东西。

    水温正合适,陆云峰将尹扬抱起放在水中,他的背上有一些伤口,碰到水之后,有丝丝缕缕的血色在水中晕开,所幸此时尹扬人事不省,不知疼痛。

    “那个姓程的庸医出得什么馊主意。”陆云峰用布巾将尹扬全身的泥污擦干净之后,便将他抱出来,给伤口涂外用药,并没有按程立雪的吩咐给他浸浴。

    被洗掉污泥的尹扬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暗色的床单,更将他衬得如上等羊脂美玉一般。

    陆云峰握着他的双手,细细抚摸。

    手掌上没有舞刀弄剑留下的痕迹,只有右手的几根手指上有一层薄薄的笔茧。

    “看来你也是书香门第,且不好读书。”陆云峰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学着父亲的口吻,“不好好读书,将来一事无成。”

    继而又笑道:“嘿,不过我喜欢。也许失去记忆之前,你跟我喜欢玩的东西一样。”

    陆云峰一个人自言自语对尹扬了半天话,后者一动不动,静静躺在那里,陆云峰颇觉无趣:“从来没见过喝这么一点酒,能醉成这样的。”

    罢,他把被子给尹扬盖好,自己又转身下去,继续跟伙计们喝酒吃肉,顺便对今天在路上的情况做个总结,对明天要做的事做个计划。

    直到深夜,他才摇摇晃晃上楼,洗漱之后,便上床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陆云峰被怪声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怪声是尹扬那里发出来的。

    他点亮蜡烛,对着尹扬一照,发现他整个人缩成一团,面色苍白,怪声就是他在颤抖时,牙齿相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

    陆云峰伸手一探,尹扬四肢冰冷,也就身上还有点热气。

    “庸医,开得什么药!”陆云峰坚信这一切都是程立雪的错。

    他让伙计半夜去砸程氏医馆的门,砸了半天,伙计回来根本没人应门。

    陆云峰也没办法,叫醒了客栈伙计,灌了几个“汤婆子”,再多送了几床被子,还是没有用。

    尹扬的模样,让陆云峰感觉他那半透明的皮肤之下的血管是否也被冻住。

    想起老太爷曾教过自己,如果遇到极寒天气,有人失温的情况,要两人的衣服全部除去,紧贴在一起,这样才能让失温的人缓过来,否则必死无疑。

    陆云峰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将尹扬抱在自己的怀中。

    他天性体热,即使尹扬身上的温度极低,也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陆云峰的体温让尹扬不由自主的靠近他,想要汲取更多的热量,只想再贴得更紧一点,他毫无意识,全凭本能向温暖的地方靠近,蹭来蹭去,陆云峰身上某处更热了,热得他自己都受不了,愤而咬牙将他推开:“你够了啊!”

    这一下用力很大,尹扬的后脑被撞在床边的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陆云峰一惊,急忙将他抱过来,检查呼吸和脉搏,还算平稳,他苦恼地抓头发,忍不住出母亲在他淘气时常念叨的一句话: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眼看着长夜漫漫,刚刚才丑时,离天亮还早,看着冷得发抖的尹扬,陆云峰只得再将人抱进怀里,少年温软细腻的皮肤与他之间完全没有缝隙地贴着,从少年身上传来的皂角气息混合着他原本身上就有一股淡淡香气,十分好闻,陆云峰不知不觉将少年抱得更紧。

    快到天亮的时候,尹扬的体温才恢复正常,但怎么叫他,他都不醒。

    当外面完全大亮的时候,陆云峰起身穿好衣服,当着一众正在吃早饭的伙计们的面,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冲进刚刚把门板取下来的程氏医馆。

    夏伙计:“少东家跟那个少年睡在一屋,这一大早就要找大夫?”

    苑伙计:“年轻人,太猴急了吧?”

    夏伙计:“咱们少东家肯定是把那个少年给……啧啧,凶残。”

    突然从他们背后出现的赵叔:“你们两个,妄议东家,扣钱!”

    本来是去找程立雪算账的陆云峰,灰溜溜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气急败坏的程立雪:“你别来过我家看诊!丢不起这人!医嘱都不遵,你还来干什么?白送钱这种事,让你伙计来办就行了,怎么能劳动你大少爷亲自跑一趟?”

    “你先等一下……他没穿衣服……”到门口,陆云峰突然开口让程立雪等一下。

    已经被扣钱的二人组破罐子破摔,竖着耳朵听动静,听见“没穿衣服”,两人露出了 “我懂”的微笑。

    程立雪冷笑一声:“都是男人,怕什么,我看他也未必想让你看。”

    不知为什么,陆云峰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尹扬没穿衣服的样子。

    他给自己的解释是:人总是对美好的事物会升起莫名的独占欲,就像老太爷收集那些根本就用不上的古董,母亲热爱攒几年都未必能轮着戴上一回的首饰……正常,很正常。

    在陆云峰的坚持之下,程立雪还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进门。

    “要是昨天用我的药,早就没事了,你自作聪明,害得他白白多受一次苦,你还给他喝酒,冷热相冲,今天他是别想起床了。”程立雪甩了一个白眼给陆云峰。

    他又亮出了银针,连扎几处穴位,尹扬慢慢睁开眼睛,全身都难受,让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程立雪夹枪带棒的向陆云峰公布了一份新医嘱,让陆云峰照做。

    白天没什么要伺候的,主要是在阴阳交汇,也就是日落月升的时间,需要用药浸泡全身。

    陆云峰有正经事要做,带出门的伙计们也是个个身兼数职,不可能留下来照顾尹扬。

    于是陆云峰便委托客栈二,按时给尹扬喝水吃饭解溲,回来再给赏钱。

    客栈的白天挺安静,尹扬一个人躺在床上,试着抬起手指,却根本无法动弹分毫,他轻轻叹息。

    房间的窗户发出轻微的一声“吱”,有人从外面掀起窗格,极其灵巧的翻进来,如一片树叶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看见尹扬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不由得一惊:“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尹扬低低喘息一声:“无事,你回去告诉父皇,就计划已经在顺利进行,很快,就能大功告成。”

    ·

    ·

    云州是边塞十三州中最不像边塞的城市,地势平坦、水草丰茂,在好年景的时候,单是这一地的收成,就可以供应整个十三州的人口。

    这里种地的方式也跟别处不同,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需要使用特殊农具,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陆云峰此来的任务就是贩卖陆家新发明的农具,还有经过人工培育后,亩产翻倍的种子。

    他年纪虽轻,但顶着陆家的名头,再加上有几个老伙计帮衬,谈了几家都十分顺利,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过去他谈完正事,都不爱回家,总得在外面东游西逛一会儿,今天却归心似箭回到客栈,急急跑回房间,查看尹扬的情况。

    躺在床上的尹扬脸上都是汗,全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怎么把你照顾成这样!”陆云峰看看时间,让二把药浴的热水送上来,他亲自把尹扬身上湿透的衣服全部脱掉,抱进药水里泡着。

    昨天泡的时候,尹扬是昏迷状态,今天是清醒的,不免有些抗拒。

    “昨晚你主动抱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现在害羞是不是太迟了?”陆云峰调笑道。

    尹扬紧抿着嘴唇,半天才憋出来两个字:“谢谢。”

    “你在家里肯定也是父母疼爱的宝贝,这身皮肉,比我的都要细,不经日晒风霜,多半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陆云峰坐在浴盆边上,跟尹扬聊天。

    尹扬低着头:“可惜我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欠你的钱,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别瞎想,你什么时候欠我钱了?我陆家放贷,一向放得明明白白,我没告诉你欠了多少钱,就是没欠!”陆云峰伸手拧了拧他的耳朵。

    薄薄一片如白玉般的耳廊捏在手上特别舒服,陆云峰心中微动,赶紧松手。

    “总之,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要担心还不起钱就不吃不喝的,不然到时候我还得给你置办棺材,总不能让你死在大马路上绊着别人。”

    陆云峰板起脸:“一顿饭我们十几个人才吃不到二两银子,棺材你知道最便宜的要多少?五两!还有挖坑的、哭灵的,加在一起没二十两下不来,所以,你给我好好活着。”

    尹扬被他逗得忍不住笑起来,此前他一直郁郁寡欢,像一块幽蓝色的琉璃,让人心翼翼不敢触碰,仿佛不心就会碎了一地。

    现在这一笑,让陆云峰想起老爷子曾对他描述过的冰川上的湖泊,透明蓝冰被阳光照得折射出万千光斑,闪耀地刺眼。

    “我脸上有什么?”尹扬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陆云峰这才清醒过来:“我就是想,你要是能快点想起来就好了,我想你应该也有许多有趣的事情可以跟我,比如在学堂的时候怎么偷懒,怎么跟兄弟姐妹斗智斗勇,破了家里的东西互相栽赃对方……”

    “嗯……可惜,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兴许我是一个勤奋好学的独生子?”尹扬抬起手,掌心里汪着一滩浓黑的药水,将他的皮肤衬得越发苍白。

    陆云峰耸耸肩:“大概是,就你这身板,只怕走不了几步路就要坐下来歇息。”

    陆云峰又回想起那天捡到他的地方,是一个陡坡下,坡上的草木有被人压塌的痕迹,再往上的道上,有车辙和脚印,但是没有车,也没有尸体。

    他的脑中浮现起了这么一幅画面:山贼杀人越货,连衣服都不留下,他们将尹扬的随从全部杀死,尸体在马车里运走。

    尹扬奋力逃脱,从高处滚下,石子在他的背上留下刮伤。头部受到重击,失去记忆。

    像这样的富家公子如果失踪,家里人一定会派人找,也许很快就能找到这里,到时候他就可以跟家里人团聚了。

    陆云峰定主意在云州多待几天,反正他也不急着回家。

    第二天,尹扬就可以起床了,他不愿意继续白吃白喝,自己虽然不记得身份,但是识字会算账,可以帮忙下手。

    账簿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不会给外人看,让他扛包卸货又不现实。

    陆云峰让他跟着伙计去田头看看陆家的农具的使用情况,简单来,就是做个售后调查。

    伙计回来就抱怨:“那位公子,眼睛一眨就不见了,转头看,他跟人家老大爷一起蹲田头唠嗑。”

    “你都跟他们聊些什么?”陆云峰问道。

    尹扬拿出一个装订简单的册子,上面记着云州农田的土质分布、种植品种、丰年和灾年的产量、田间用水量……

    这是一本关于云州农业的数据,详细的不能再详细,据陆云峰所知,陆家的情报也没有到这个地步,其中有不少点,比如灌溉方面,确实有不少需求可以发掘发掘。

    “你记这些干什么?”

    “他们只会买他们需要的东西,知道这些东西之后,就知道他们需要什么了。”尹扬得很认真。

    “怎么,你也想做农具生意?”陆云峰笑道。

    “不,这是给你的,”尹扬那双透着明澈的琥珀色眼睛看着他,“你照顾我这么久,我总该做点什么。”

    陆云峰手中握着那本薄册,不知怎的,他感觉尹扬的背景很不简单。

    ·

    ·

    陆云峰在云州停留了十天,他觉得尹扬总是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忧心忡忡,也许是失忆给他带来的击太大,每天都会带他去城外一处名为落花坡的地方看日落解闷。

    日落大地熔金,灿烂夺目,尹扬很美,很喜欢。

    尹扬看日落,而陆云峰则是看尹扬:穿着浅水蓝色衣衫的尹扬坐在石凳上,整个人都像沉在金色的光中,逆着光,光洁的脸颊上,细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长长的睫毛盛着碎金般的光,在鼻翼投下细密的阴影,像一尊白玉美人像。

    看得陆云峰连眼睛也舍不得移开,幸好尹扬总是认真的看风景,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偷看着他。

    陆云峰已经用尽方法想哄他开心,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尹扬很在意他失忆的事情,一直努力去想,但也只会让他头痛难忍。不开心的根源是失忆,如果不能解决根源问题,那么付出多少努力都没有用。

    又是一天并肩看日落的时候,尹扬手里忽然一重,低头望去,陆云峰在他的手里塞了一块的木牌。

    木牌上用古怪的文字写了几行字。

    “这是……”尹扬不解。

    陆云峰有些不好意思的:“隔壁国有一个大法师,据很擅长驱魔除妖,助人神魂归位……像你这种情况,他治好过……这是从他那里求来的归神符,不定有用呢。”

    陆云峰一生从未迷信过,也一向看不上家里人搞求神拜佛的行为,对老伙计们的那些深夜禁忌更是不屑一顾。

    但是事到临头,他终于感受到那种想要抓住唯一希望的感觉。

    “别笑,万一有用呢?”陆云峰扭过头,对于自己终于投身到迷信的大军之中感到非常羞耻。

    尹扬还是微笑看着他,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如果我原本的身份,会让你讨厌呢?你会后悔让我恢复吗?”

    “要是恢复之后,你还是这样的性子,我还是喜欢你……嗐,我在什么。”刚才陆云峰听见尹扬“讨厌”便下意识的了反义词,但是“喜欢你”,听起来就十足的暧昧,不是那么回事了。

    陆云峰生怕被尹扬当成登徒子,结结巴巴地解释,却越描越黑。

    “没关系,我也喜欢你。”尹扬掂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依旧没有任何人到云州来寻找尹扬,陆云峰却不能再继续逗留了,他必须回去。

    这一个月之中,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每天形影不离,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尹扬其实很怕痛,每每陆云峰都要心地哄半天,却仍然弄得他流泪,他也不喊痛,只是咬着被角流泪,看得更让人心痛。

    有好几次陆云峰都想算了,反而是尹扬拉住他缠绵。

    终于,陆家催回的家书到了。

    “跟我回家?”陆云峰握着尹扬的手。

    尹扬摇头:“我要留在这里,也许,我的家人,会找到这里呢……”

    “那在程立雪那里留个信,如果你家人去问他的话,可以找到我家。”

    可是尹扬还是摇头:“我若是女子,跟你回家还有个法,可是我现在跟你回去,算什么呢?做伙计,还是做书童?”

    陆云峰也哑了,他虽是长房长孙,但也绝对不可能娶个男妻回家。

    分别的日子来临,陆云峰不得不回去了,在回去之前,他把家里人随家书寄来的东西送给边关镇守的萧将军。

    萧将军留他吃饭,席上起边关虽已十多年不曾有过战事,但是隔壁国总是鬼鬼祟祟地派探子往来,抓到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着实烦心。

    又起隔壁国的大王子和王子的八卦。

    人类天生对八卦的收集能力极强,萧将军起隔壁国王室秘辛,就好像“人在现场,我就是屋顶”的笃定。

    “大王子是老皇帝的爱妃生的,王子是皇后生的,不过嘛,皇后死得早,俗话,有后妈就有后爸,被爱妃这么一调唆,老皇帝决定立长不立嫡,但是朝臣们希望立嫡不立长,王子有许多大臣支持,大王子整天变着法儿的想搞死王子。现在老皇帝也举棋不定,不知应该立谁。”

    宅斗宫斗本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跟陆云峰常年混在一起的纨绔子弟家里也有不少这种事情,陆云峰的兴趣并不大。

    萧将军又继续:“论能征惯战,王子不如大王子,但是那子蔫着坏,你看着十几年不仗了吧,我们没在大王子手里吃过亏,全都栽在那个王八蛋手上了。边塞互市,他耍的那些个手段,简直是丧心病狂,几乎把边民的钱给榨光了,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竟然能想到那么多馊主意,啧,以后肯定生不出儿子。”

    “你见过那个王子?”陆云峰问道。

    “见过一次,骑在高高的白马上面,穿得一身华丽,那派头,真是不得了。就是太瘦,那身板像被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我要是老国王,肯定也选大王子,身体好才是好,传位给他,万一过两天一命呜呼了怎么办。”

    陆云峰忽然想起尹扬,身材瘦弱,抱在手里只有薄薄一片,每次按着他的腰时,陆云峰都担心会不心把他弄折了。

    怎么聊什么都能想到尹扬,看来别人的没错,喜欢谁,眼里总是有那个人的影子。

    陆云峰摇摇头,给萧将军倒上酒:“来,我祝萧将军太平一生,早日调回京师。”

    “承你吉言。”

    ·

    ·

    陆云峰回去后,总是会想起在云州那道清冷如月的身影,纨绔们叫他一起出去喝花酒,他也总是推托不去,被人嘲笑莫非是在边塞苦寒之地冻掉了棍棍,也不在乎。

    从家里到云州,路途遥远,两三年也才能走一趟,尽管思念,却也没有办法,陆家的继承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放下所有责任走就走。

    每个月,他都会寄信和一些他在各地搜罗来的有趣的东西,还有一些可以摆放比较久的零食。

    尹扬也会回信,他他很喜欢那些形状好看,吃起来甜甜的糕点。

    陆云峰就变着法儿的想办法托人给他送过去,怕路上坏了,包得密密实实,从二楼往下扔,拆开来都不坏的,才会给送上马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两人只在书信里分享着彼此的境遇,有时候尹扬两三个月没有回信,陆云峰便会紧张地托人听边关形势、边关天气。

    不到两年的功夫,陆云峰自认为自己已经成为除灵楼那位杜楼主之外,对两国边境的历史八卦最了若指掌的人。

    一天,陆云峰听云州的粮食供应出现了大问题。

    “怎么会这样?”陆云峰不解,这两年,他一直关注着那里的消息,始终风调雨顺,从未听有过什么灾害。

    “是隔壁国的人故意为之。”老伙计把事情详细告诉陆云峰。

    隔壁国的人,开了一个极高的价格,收购当地一种产量极低的农作物玉香糯。

    平常的米面,正常年景亩产约有千斤,足以供应边塞十三州。

    玉香糯的最高产量也不过亩产百斤,平均七八十斤。

    活生生的少了九成的产量。

    但是,架不住人家开的价高,普通米面不过三四个大钱一斤。

    玉香糯五百个大钱一斤。

    都是辛苦,为什么不来一波大的!

    第一年高价收购时,还有人犹豫。

    第二年那人继续高价收购,并第三年会开出更高的价格。农户就放弃了原来种植的品种,一窝蜂的去种玉香糯。

    第三年玉香糯成熟的季节,来收购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土地已经全部被玉香糯占据。

    大丰收的季节,原本10两银子一斗的玉香糯的价格却暴跌到10个钱都没有人买。

    很多农户连把玉香糯从地里收割上来,拖到城里去卖的钱都没有。

    因为雇车和麻袋也是要钱的。

    许多人就只能把玉香糯留下自己吃。

    但是玉香糯的产量实在太低,就连农户自家十几口人吃都有些勉强。

    云州,曾经一州可供十三州的边塞粮仓,竟然连供应云州一地都做不到了。

    更惨的是,这不是天灾,风调雨顺的,自己活生生作死,云州太守都没法找户部哭惨要钱粮。

    现在云州的粮价已经翻了五倍,再这么涨下去,当地百姓就要吃不起饭了。

    陆老太爷接到皇帝直属组织灵楼的密信,要陆家运粮去云州,平进平出。

    从江南采买粮食的价格不贵,贵的是运输费用,当然完全由陆家承担,否则平时给他家免那么多税图什么?

    原本在做丝绸生意的陆云峰一听要去云州,马上把已经几乎完全谈好的生意交给族里其他人,顶着母亲的责骂,一溜烟的收拾行装,奔赴云州。

    路上走了几日,眼看着快到了,却遇上一伙山贼,嚷嚷着此路是我一开,此路是我栽。

    陆云峰本以为这些乌合之众随便就会跑,没想到,这些人却意外得扎手,护粮的军士与他们了个平手,纠缠许久。

    身为少东家的陆云峰一马当先,手提一条青缨亮银枪,舞作一团,碰者死,磕者伤。

    忽然,一枝羽箭从密林深处,悄无声息地向他射去。

    “心!”

    有人抱着陆云峰,将他拉开,白色羽箭就插在陆云峰刚刚站着的地方。

    一股熟悉的气息,从抱着自己的人身上传来,陆云峰睁开眼睛。

    三年不见,那张脸上已不见少年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越发清雅的气度。眉眼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尹扬?”陆云峰高兴地大叫。

    尹扬站在陆云峰面前,眼神有些闪烁,他转过身,面对那些山贼举起手中的雁翎刀,刚刚还坚持不走的山贼们见状,互相看了一眼,迅速分开逃进密林之中。

    “呼,这些狗杂种。”陆云峰长出一口气,揽着尹扬的肩膀,“你怎么会在这?”

    尹扬低头看着刀:“我现在在程氏医馆里谋一口饭吃,今天是来采药的,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

    “不是这附近都挺太平的吗?怎么,你采药还随身带这么大的刀?”陆云峰接过雁翎刀,掂了掂重量,在他耳边轻语,“你拿得动吗?”

    尹扬抢过刀:“以前是很太平,自从粮价上涨之后,就不怎么样了。”

    几十车的粮食次第运进云州城,尽管第一拨运来的粮食根本不够全城的人吃,但是一整条主路上,都是装着粮食的大车,一听那价格,还跟以前一样,不仅如此,后面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运过来。

    本来怕粮食继续涨价而疯狂囤货的百姓顿时松了口气,不买了。

    把粮食标价标到十倍的商人,争相降价。

    很快,粮食价格回到原来的水平。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陆云峰安顿下之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一把抱住尹扬。

    三年来,尹扬长高了不少,以前只到他的肩膀,现在只比他矮了寸许。

    “现在你不用掂脚了。”陆云峰调侃着他的动作,换来尹扬恼羞成怒的一拳。

    “哎呀,学会人了!”陆云峰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双双倒在床上。

    本以为这会是一个香艳旖旎的开始,不料尹扬惊慌失措地推开他:“不行……今天不行……”

    “今天……不行?”以往这个理由,陆云峰只在家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姨娘嘴里听见,他疑惑地看着尹扬,伸手按在他的胸口:“你变成女的了?”

    尹扬一巴掌开他的手:“不行就是不行,你,你都脏死了,赶紧去洗澡,我还要干活呢。”

    “那你晚上来我这,我带了好多点心,在这边都吃不到,你肯定喜欢。”陆云峰微笑看着尹扬急匆匆地跑出门。

    太阳落山,星星出来,月亮升起……

    陆云峰拿出了许多造型漂亮,又香又甜的点心,用精致的瓷盘装着,今天为了保护这些点心,他山贼的时候,都比别人积极几分。

    了初更、二更、三更……还是没有等到尹扬。

    程立雪莫非是故意为难他?

    陆云峰跑去程氏医馆找他,程立雪却尹扬早就走了。

    陆云峰派人到处去找,听他在傍晚的时候出了北城门,之后没有回来。

    难道是错过了关城门的时间,被困在外面了?

    陆云峰去求熟识的萧将军,偷开城门。

    萧将军不敢放太多人走,言明只能放陆云峰一个人出去,其他的伙计不行,万一是奸细呢?

    “兄弟,早点回来,听外面的草原上有一只孤狼,咬死过好几个人。”守门的士兵好心告诫。

    谢过守城士兵之后,陆云峰出城四下寻找尹扬的踪迹。

    走出了十里地,眼前的植被从密林变成了大草地,草比人都高。

    顺着晚风吹来隐约的几句对话,陆云峰十分确定,其中有一个声音是尹扬的,他急忙向那里走去。

    “……我要教训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有这个资格么?”

    “我是你大哥!”

    “你不过是个庶孽。”

    “呵呵,庶孽?今天就让你尝尝庶孽的鞭子。”

    鞭梢在风中甩出的空爆声,传进陆云峰的耳朵,他加快脚步,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赶去。

    从草棵里钻出来,前方是一块空地,一个高大的壮汉手中挥着马鞭,追尹扬,尹扬手中只有一根树枝,很快树枝被抽成两截。

    “住手!”陆云峰手中的枪尖直逼壮汉咽喉,让他不得不向后倒退几步。

    壮汉睁着铜铃大的眼睛,量了一下陆云峰:“呵,原来是你啊。”

    转着他转头望向尹扬:“你就是为了他,才做出背家弃国的丑事!”

    陆云峰听得一头雾水:“你胡八道些什么。”

    壮汉冷笑道:“你们相好一场,还不知道他是谁吧?他是我弟弟,乾国的皇子,晋王尹扬。”

    听他报出自己的名号,尹扬的脸刷得变白了。

    “胡!”陆云峰根本不信。

    壮汉嘿嘿一笑:“你问他呀,你看他敢不敢否认。”

    陆云峰转头看着尹扬的侧脸,声音轻柔:“只要你不是,我就信你。”

    尹扬扭过头,不话。

    陆云峰的心一点一点得冷下去。

    “这是真的?”陆云峰看着他。

    尹扬咬紧嘴唇。

    “哈哈哈,你们慢慢聊,我不奉陪了。”壮汉跃上藏在草中的骏马扬长而去。

    夜风吹过草原,草叶起伏,哗啦啦,吵得人心烦意乱。

    “你看这片草原,像不像当初我救你时,马车里铺着的那块波斯长毛地毯?”陆云峰站在尹扬身后

    尹扬原本是很喜欢他的声音的,此时听见他如过去般温柔的声音,却不由自主的全身发抖。

    “你在害怕?怕我?”陆云峰伸出手,将他拉到怀里。

    尹扬低下头,被一只手不容拒绝地抬起下巴,陆云峰的眼睛逼视着他:“失忆、书信往来……都是骗我的,对不对?禹朝的王爷,为大禹做任何事,都十分应该,无人可以指责你……”

    “……只不过,你是不是应该考虑,我这么一个助你成就大业的炮灰,也是需要支付报酬的?”

    陆云峰完,便重重吻在尹扬的唇上,几乎可以称之为啃,过去陆云峰在最粗暴的时候,也不曾如此,尹扬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在口腔里散溢。

    他抬手想将陆云峰推开,手腕被抓住,迅速反拧在身后,过度扭曲的骨骼与韧带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无力反击。

    陆云峰的手扣在他的后脑,让他根本避无可避,紧接着他的脚下被勾住,接着一股大力推向他的胸口,整个人向后倒在草叶之中。

    陆云峰的身体重重压下去,吻到身下的人全身瘫软,才稍稍放开。

    月光下,尹扬的眼眸像汪着一潭水,倒映着满天的星子,那双弯弯的眉毛痛苦地纠在一起,他的胸口急剧起伏。

    “怎么,你还很委屈?”陆云峰冷笑看着他,“这么多年,我一直挖空心思讨好你,你在信上睡不好,我在南方深海中寻了香鲮木为你安眠,你爱吃甜点,我甚至买下了一个糖坊,就为盯着他们炼出最好的白糖,你羊皮袄沉重膻臭,我找了最好的丝棉与鹅绒,请最好的工匠为你做衣服。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倒是对得起你的乾国了,你欠我的,要怎么还?”

    尹扬嘴唇抖了半天,隐隐发出几个音,最后哽咽到一个字也不出来,他咬紧牙关,闭上眼睛:“随你。”

    “好!好!”陆云峰气得也没词了,抬手扯掉尹扬的腰带,“那就用你的身体还。”

    尹扬抖得更加厉害,却也不再抗拒,他躺在草丛上,一动不动看着陆云峰,泪水从他的眼角不停往下滑,陆云峰的心里也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双十年华时开始的爱恋,竟然只是一个骗局。

    尹扬利用他了解到大雍国其他地方的粮食产量,还有运送到云州的时间。

    一步步精心安排。

    第一年,将库存的普通米面全部收购,云州没有一个人发现有什么问题。

    第二年,普通米面的价格开始上涨,尹扬再次收走了全部。

    第三年,整个云州,或者边塞十三州就只剩下了根本不够吃的玉香糯。

    所幸尹扬并不知道皇帝暗中有一个直属于自己的组织灵楼,灵楼可以直接找大皇商调粮,只怕现在户部还在为到底应该怎么解决云州的事扯皮,处于饥饿中的云州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陆云峰伤心至极,下手没轻没重,尹扬身上的衣物被他扯成碎片,草原的晚风寒凉,吹在尹扬的身上,他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看见他这模样,陆云峰心里更恨,他想起当初相遇,尹扬也是这般畏寒,陆云峰心翼翼伺候了他几日,还替他到处听家人。

    每天并肩看夕阳,同吃同睡……

    假的,全是假的!

    “哧啦!”尹扬身上最后一点遮蔽物被扯开。

    从被撕坏的里衣里,飞出一块的木牌,落在遥远的草丛中,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不着寸缕的尹扬像一只等待献祭的白羊,他躺在绵软的草丛上,望着陆云峰,即使双手已经获得自由,他也没有再继续挣扎。

    身为大禹晋王,他问心无愧。

    身为尹扬,他羞愧难当。

    欠你的,一并还了吧……

    几乎要被怒火燃尽理智的陆云峰,忽然停了下来,眼前的人身材比起三年前,已结实了不少,但肌理线条还是削薄劲瘦,从肩到腰到臀的线条一如往昔般流畅。

    这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啊。

    自从分别后,无论看到怎样的风景,都想着如果尹扬在这里就好了。

    无论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想着能不能托人寄给尹扬。

    虽身不在侧,却时时刻刻,心魂都在他的身上牵挂。

    陆云峰望着尹扬的眼睛。

    三年了,那双眼睛,还是如水晶般的清澈,仿佛一眼就能看见底。

    为什么一个心机深沉,可以骗他整整三年的人,可以有这么一双眼睛。

    还是自己傻,看不出这双眼睛之下隐藏着的毒计。

    “你别想再装纯情少年骗我,我不会心软的!”陆云峰恶狠狠地,这句话是对尹扬的,更像是对他自己。

    他果然没有软。

    巨大压迫感逼得已经决定予取予求的尹扬本能地挣扎起来,只是力道微弱得可以直接忽视,他仰起脖颈发出一声急促的喘息,陆云峰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身体,按在后颈,那里稍微用力,人就会晕过去。

    陆云峰的掌心温暖干燥,手掌上有四个粗糙的薄茧,与尹扬记忆中的一样。他用力揉按着尹扬的皮肤。

    “王爷果然细皮嫩肉,轻轻一碰就红了。”陆云峰戏谑地扳过尹扬的侧脸,看着脖颈上留下的浅红色指痕,明天这些痕迹,都会变成青紫色。

    怀中的这截腰身,还是原本的弧度,没有胖些也没有更瘦些,薄薄肌肉层下突起的几颗脊柱骨有些硌手。

    【———biu去了该去的地方———】

    “我应该杀了你,永绝后患。”陆云峰居高临下地看着尹扬。

    尹扬躺在草丛上,全身像被碾压过一般,根本连抬都抬不起来,他苦笑一声,过去的日子里,每次事后,陆云峰都会替他清理干净,不需要他动一下。

    现在,却已是敌对至此了吗?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如果陆云峰现在想要杀了他,或是就这么把他扔下,他都无话可。

    陆云峰的青缨亮银枪就放在一旁,他伸手将枪头拔下,对准尹扬的心口,银白的月光下,尹扬身上的痕迹清清楚楚,都是刚才他留下的。

    不是见惯了尸山血海的人,这种时候都会温柔一些,陆云峰也不例外。

    尖锐的枪头抵在尹扬胸口,留下了一点红,却没有再向前近一寸。

    陆云峰认为自己没有错,但为什么就是下不了手?他无奈地想:到底,还是为色所迷。

    忽然,尹扬如闪电般地出手了,他一转身,枪头滑开,双手抱住陆云峰的肩膀,用力将他反压在身下。

    我又被他骗了?

    这是陆云峰心中唯一的想法。

    下一刻,他就明白尹扬为什么这么做,他看见,一头全身毛色银白的狼在尹扬背后,高高扬起的爪子,结结实实地在尹扬赤.裸的背上落下,尹扬的双眼陡然睁大,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

    尹扬抓过被陆云峰拧下枪头的镔铁枪杆,直直指向白狼的脑袋。

    白狼权衡利弊,向后一步步退开,最终消失在草丛里。

    在它背上落下一物,陆云峰看着眼熟,起身去捡,发现是三年前,他花重金从一位大法师那里为尹扬求来的归神符。

    “你明明没有失忆,还戴着它做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尹扬?”陆云峰回头,发现尹扬伏在草上,后背上三道狼爪痕,血流不止,两腿上流淌的血迹的来源则是来自于另一处阴影。

    陆云峰过去要把他抱起来,却看见他的脸颊上升起了不自然的潮红,体温也变得比刚才高许多,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现在陆云峰是真的慌了。

    尹扬的衣服刚才已经被撕成了再也穿不回去的模样,只能披上陆云峰的外袍,那点棉织物的厚度,在这样的夜里,根本就挡不住风。

    风挟带着致命的冰冷气息,缠绕在尹扬身上,令他全身战栗不止。

    陆云峰背起他,一步步向回城的方向走,此时,所有的星星已经没有了,是黎明时分,再过一会儿,城门就会开,也许会遇到恰好有人驾车过来。

    “我为什么要管你的死活,你处心积虑,要害云州百姓性命,就应该让你去喂狼……”陆云峰背着尹扬,絮絮叨叨个不停,当尹扬的身体向下滑的时候,他就停下来,用力将尹扬往上托一托。

    他原本想用腰带将尹扬的膝弯捆在自己的腰上,但是稍微一用力,尹扬就皱起眉头,发出像奶猫似的呻.吟,让他实在下不了手,只得继续老老实实用两条胳膊把人架住。

    “你是不是会巫术啊 ?专门迷人心智,三年没见,还能让人对你下不了手?”

    “你是不是只把我当可以利用的工具?”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点点?……算了,还是别告诉我了,肯定没一句是我爱听的。”

    陆云峰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多废话,该杀就杀,该救就救,决定的事绝不悔改。

    哪会像现在这样,好像是在用不断的唠叨给自己下决心。

    尹扬的头无力地耸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耳朵在陆云峰的脸上擦来擦去,耳垂上还留有陆云峰深深的牙印。

    “我这是把你带回去,当人质,对……你哥不稀罕你,你爹总是稀罕你的,把你扣在云州城,他就不敢做什么了。”陆云峰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东方的天空从黑暗变成了鱼肚白,又染上了一层玫瑰红,与初升的太阳同时从地平线上出现的,还有一辆车。

    陆云峰连忙大声叫,那车停下了,一只手挑开车帘,里面坐着的人竟然是程立雪?

    ·

    ·

    程立雪对尹扬背上的三道狼爪印,总结两个字:禽兽!

    对腿间的伤,总结四个字:禽兽不如!

    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不解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陆云峰不甘示弱:“你在这里才奇怪吧?”

    “尹公子昨天临走之前托我今天早上过来接他,还让我带着食物和水。”

    陆云峰指着尹扬:“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病人。”

    “……”陆云峰无语。

    程立雪扔了块饼子给他:“他是乾国的王子,受封晋王,你是想这个?”

    “你知道?!”

    “你不知道?!”

    两人大眼瞪眼,陆云峰心里一股火猛然升上来:“凭什么你知道这么多,难道尹扬只瞒着我一个?”

    “这三年来,他一直借住在我这里,要是连这点事都不知道,我家岂不是要被搬空?”

    ·

    ·

    回到程氏医馆,尹扬被安放在柔软的床上。

    程立雪把所有事都告诉陆云峰:

    乾国与雍国本来关系不错,后来,雍国买了乾国一批铁器,却没有按条件支付给乾国棉布,而是用了奇怪的破布充数。

    感到被侮辱的乾国遣使质问雍国,并陈兵于边境。

    两边起来,死伤无数。

    一来二去就成了世仇,直到十多年前,乾国和雍国的皇帝忙着抢权登基,战事才消停。

    但是现在两边皇帝的地位都稳固了,国内内政出现了各种问题。

    为了转移矛盾,两国都有想再干一架的意思。

    “那边大王子尹寒是主战派,王子尹扬是主和派,我们这边是铁了心要找他们麻烦。

    所以,尹扬这是要用他的方法告诫我们雍国,不见血,也是可以杀人的。

    如果要动手,谁也捞不到好处。

    他也在继续争取禹国内部支持,听,老皇帝已经改变主意,决定把立长改为立嫡。”

    陆云峰:“原来,尹扬做这件事,是为了警告雍朝,同时为自己登基铺垫战绩?”

    他想起大王子那高大魁梧的身材,尹扬如果想通过军功上位,那只能是死路一条,用搅乱民生的方式做为威慑,虽不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不过用来夺权的,还真不多。

    程立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陆云峰:“要是尹扬今天死在这,你就是千古罪人。”

    听他了这么多,陆云峰才知道,原来自己此前探的那么多所谓边塞传,两国秘事,有九成九都是假的。

    为了掩饰不安,他追问道:“雍朝当初支付给乾国的报酬到底是什么?破布?”

    程立雪摇摇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当初好是以棉布支付铁器费用,雍朝里不知道哪位天才突然心生悲天悯人的心思,人家这么好的铁器,只付棉布,而且数量只有那么一点点,亏待了人家,不符合上国礼仪。于是,他自作主张,将一半的棉布,替换成皓月纱。”

    “价格贵了五倍!”

    “是的,但是,皓月纱是要在夜明珠光下才能看出它的光泽,雍朝的宫中多用夜明珠照明,但是乾国用的是蜡烛,皓月纱的好处半点没有,而且布质稀疏又轻柔,无法抵御草原上的寒冷,可不就是破布么?”

    陆云峰听完,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果当时按照约定交付;

    如果当时乾国肯好好话,而不是直接陈兵;

    如果没有闹出人命……

    “你也不用想太多,也许皓月纱只是一个借口,两边本来就想一架呢?毕竟为了女孩采桑叶都可以灭掉一个国家。”程立雪安慰道。

    一阵急促的战鼓声从角楼传来,这是有敌袭的警报。

    十多年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在街上玩耍的孩子们好奇地向角楼张望,甚至还有人向关城的方向跑,欢呼雀跃像过年。

    有一定岁数的人变了脸色,奔上街,抓回自家乱蹿的崽子,关紧门窗,开始包细软,准备跑路。

    程立雪和陆云峰与守城萧将军的关系都不错,且又都是七尺男儿,兵临城下,他们岂能不去。

    在城头上,守城士兵严阵以待,手中弓箭拉满,石炮填足,准备决一死战。

    下面叫骂的人,身材高大,俨然是昨夜在草原上见过的大王子。

    “我弟弟!大禹晋王!奉皇命出使你国!你们竟然害了他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陆云峰大喝一声:“放屁!谁害他性命了!”

    心虚归心虚,气势不能输。

    大王子见了是他,扬起马鞭指了指:“儿郎们都看好了,就是他,害了晋王爷的性命!谁摘下他的人头,重重有赏!”

    乾国的士兵鼓噪起来,眼看着战事一触即发。

    “你们的晋王,分明还在我们城中做客,好吃好喝的供着,别听他的,你们若是动手,就是破坏两国和谈的罪人!”萧将军大声喊道。

    “我!不!信!”大王子大声嚷嚷,“除非他出来!”

    陆云峰脸色一僵,脖子缓缓转向程立雪:“你……”

    “他的身体十分虚弱,若要强行催醒,会很痛苦,且会减少寿数。而且他就算醒了,也不可能自己站在城头,跟他们话。”程立雪面无表情的将所有可能性都告诉陆云峰。

    陆云峰手中握紧青缨亮银枪:“萧将军,若要战,请把我也算进去。”

    城门洞开,将士们披甲执锐,鱼贯而出。

    陆云峰站在前面,如果不是他伤了尹扬,今天也不到如此地步。

    一通鼓响,双方摆开阵势,杀声震天。

    乾国有备而来,装备和士兵素质都是精挑细选,对云州,他们志在必得。

    忽然,一枝金色的箭矢从城头激射而出,不偏不倚扎在大王子所骑黑马的马脖子上,骏马长嘶一声,颓然倒地,大王子的腿被倒下的马匹紧紧压住,他大骂:“哪个混蛋偷袭。”

    却见城楼上,站着一个淡蓝色的身影,手挽长弓,另一枝箭,已经搭在弦上。

    丰神俊逸,容貌秀美,正是刚刚在他口中已死的“尹扬”。

    “明知我在城中,还带兵来袭 ,大哥,你这么恨我吗?”尹扬的声音如他的神情一般带着淡淡的忧郁。

    跟随着大王子的士兵们都懵了,他们看着尹扬,又看看尹寒,他们中有大王子的人,但是听现在王子的势力稳固,眼看着就要立储,这会儿宁可不站队,也不能站错队啊。

    “父皇有旨,两国和谈期间,双方兵士不得靠近对方城池百里之内,你们现在,已在百步之内,还不快走,违旨抗命,是想抄家灭族吗?”尹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在他身上极为少见的威慑感。

    大王子找了“误信谗言”之类的借口,自个儿蔫蔫的走了,临走前,他那铜铃大的眼睛瞪了陆云峰,最后扔出来一句话:“活该你被他骗一辈子,怂包。”

    雍朝士兵撤回城内。

    乾国士兵转身离去。

    “你怎么来了?”陆云峰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害怕,他担心尹扬是用什么邪术逼自己醒来,站在这城头上。

    程立雪刚才跟他的那么多可能出现的问题,实在是把他给吓到了。

    城墙的角落里,放着一把木制轮椅,轮椅上还坐着程立雪的药童,当时的孩子,现在也是少年郎的模样。

    “他把我推过来的。”尹扬还在望着乾国士兵离开的方向,直到确认他们确实已经离开,才松了一口气,走了两步,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被大惊失色的陆云峰抱在怀中:“你怎么了?!”

    尹扬咬牙推开他:“你昨天干的好事,今天就不记得了吗?”

    想起昨天他顺着两腿流下的血迹,陆云峰讪讪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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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站在城头就行了,干嘛还要逞强去拉那弓?”陆云峰看着尹扬背上崩裂的伤口,心痛得要命。

    “射日弓是我身份的证明,不把金箭射下去,无法让他们退兵,我大哥一定会,你们只是找了一个长得相似的人。”尹扬的脸埋在枕头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程立雪用布蘸着药水,给尹扬重新上药,他的手指在伤口上擦来擦去,尹扬一声没吭,只有伤口周边的肌肉在不住颤抖。

    “你就不能轻点?”

    “你行你来,不把脓挤掉,这辈子都好不了!”

    尹扬发出正义的声音:“你什么都不懂,就别在这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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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农产品受到重大击的威慑下,两国迅速达成和谈协议。

    尹扬准备进京签定盟书。

    “你不用担心会被扣在那里,我有个好朋友,叫杜书彦,要是你有什么事,找他准没错。”陆云峰为他收拾东西,又絮絮叨叨的念个没完。

    “行了,我的耳朵快被你念出老茧来了。”尹扬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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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金亭驿馆。

    尹扬见到了以翰林院编修身份过来的杜书彦。

    关上门,只剩两人,相视一笑。

    “晋王,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杜楼主,灵楼的生意越做越大,手都伸到我父皇寝宫里了?”

    “哈哈哈……”

    杜书彦拿出两只建窑兔毫盏,还有一块龙凤团茶,为尹扬扇火点茶。

    尹扬看着他利落的点茶手法,笑道:“上次你那喜鹊登梅,着实不好,害我回去的路上就被大哥的人追杀,换一个吧。”

    “有什么不好,如果不是你落下山崖,也见不着陆云峰吧?”杜书彦手中的茶筅飞快涮动,“晋王殿下是不想受伤呢,还是拼着受伤也要见到陆云峰呢?”

    尹扬哑然失笑:“杜楼主还是这么犀利,还是喜鹊登梅吧。”

    轮到尹扬为杜书彦点茶,杜书彦也故意挑事:“花开富贵不好,上回喝了你的花开富贵,我就被皇上斥责,罚俸半年。”

    “你被斥责之后,却保住了萧燕然的性命。”尹扬笑道,“楼主大人是想保住钱财,还是愿萧萧将军一世平安?”

    “哈哈哈,晋王殿下果然不肯吃亏,那就花开富贵。”

    两碗黑瓷茶盏放在窗下,乳白色的茶汤泡沫勾勒出花样繁复的图案。

    喜鹊登梅,花开富贵,唯愿世事太平,真爱永随。

    作者有话要:  1、采桑叶的女孩引起灭国之祸:出处《史记楚世家》,卑梁之衅、血流吴楚。吴王僚赢了,就是那个被专诸刺杀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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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汤婆子:铜制的古老热水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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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资本家为什么把牛奶倒掉,而不给穷人喝?因为……不想再多花处理费和运输费了嘛。这段时间,要是石油能倒,多半也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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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以为自己好心而干坏事的典故有:

    (1)穷学生总来买过期面包,面包店的女人对他有好感,于是偷偷给他在面包里夹了块黄油。结果穷学生买过期面包不是为了吃,而是替代橡皮用来擦画画上的炭笔线条,黄油把他的画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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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某男下乡收购紫檀家具,有一户人家不识货,把自家的紫檀桌当成普通木桌卖,那户人家问这个男人买一个旧桌子是干什么用的,男人怕他们知道真相后会加价,于是信口开河,是准备劈成柴禾做饭的。于是那户人家非常积极的替他把桌子给劈成柴禾了。第二天男人来拉桌子的时候,内心十分崩溃。

    5、最近的总裁亲自翻围墙偷拍人家的商业机密,还有总裁带人抢公章的新闻

    实在太搞笑了,纵观全文,感觉只有林二傻子能干出这种事来。

    艺术源于生活,但低于生活,我输了。

    6、缺失部分的文字其实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