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章十七·风云

A+A-

    主意本是萧焕自己出的,可事到临头,他又有些后悔了。

    苏闻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和气的人,又格外不待见萧焕,难道他还好意思跟真沈望舒一道进去询问银针的事么?

    且苏闻虽然没有刻意在他面前露过伸手,可那惊鸿一瞥便让萧焕知道了,这人的功夫很高,大约对上他们岳掌门与师父楚江流都不会占下风的。沈望舒进去问银针的事,萧焕即便想偷听也不敢离得太近,生怕被当场抓住。

    幸而萧焕自己的耳力还算不错,沈望舒话又可以抬高了音量,才让他断断续续地听了个大概。

    之前都不知道,但这次甫一开口萧焕百年发现了,苏闻对待沈望舒的态度很是冷淡,似乎不论为了什么,他都没有见到沈望舒的欲|望似的,问他来做什么都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但沈望舒对苏闻还是恭敬的,“听闻绿萝坊那边死了个弟子,在尸身上发现了……”

    他的话还没完,苏闻就变了脸色,疾言厉色地问:“你也跟着去凑热闹了?”

    想来想去,萧焕也只能想到苏闻这是关心沈望舒这一个可能,毕竟苏闻早就知道沈望舒是何许人也,若是在武林大会的关口到处乱跑,将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明月山庄不惹眼,何况沈望舒入门时间不长,于情于理都不会牵连师门,她能这样生气,大约是真的替沈望舒着想的。

    沈望舒倒是愣了一愣,才轻声解释,“弟子没有出房门,是叶无咎带着七师弟……”

    “他们二人都不曾踏入房间,如何能发现现场有古怪?”苏闻再一次不留情面地断他。

    沈望舒沉默一阵,只好道:“是萧秋山给的。”

    苏闻的声调陡然拔高:“萧焕?你还同他有联系?”

    那不然呢?前段时间一起追查薛无涯与冯羿的案子,这一波人一直在一起,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怎么就不能有联系了?还是沈望舒觉得与他有联系是一件及其见不得人的事故而根本没有告诉苏闻?萧焕委屈地窝在客栈走廊的横梁上,神色有些委屈。

    沈望舒一直没话,苏闻便气急败坏地对他发作:“萧焕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即便沈师兄不是你的生身父亲,到底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不念着他的养育之恩便罢了,我只替师兄心疼他捡了一只白眼狼便是。可萧焕是怎的入倚霄宫的?他骗了你,还害你身子变成了这样,你……”

    “弟子知道。”萧焕还没来得及生气,便听沈望舒清凌凌地反驳了一句,“不过师父若是替沈宫主着想,却该谢谢萧秋山了。若非他及时认出此物,在悄悄送到弟子手上,只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听动静似乎是苏闻接过银针查看,再话的时候语气也克制了许多,“你这是萧焕从那个女弟子尸身上拿下来的?”

    “正是。”

    又是一阵沉默后,苏闻才淡淡地开口,“此物如何?听你的口气,莫非这是沈师兄的东西?”

    怎么,难道苏闻并不认得?全是他天马行空的猜测又栽赃九嶷宫了?萧焕一时愣住,却又想着若真是如此,也不知沈望舒该怎么看他,是该以为他为了转移话题而信口胡呢,还是以为他为了维护师门而不惜把九嶷宫往死里踩呢?

    沈望舒也没有立时回答,亦是沉默了一阵,才轻声道:“沈宫主自己不曾用过,倒是给了弟子。从前弟子用过,应该亲见的人不少。”

    也不知道苏闻是怎样的神情,语气倒是淡漠不少,“所以他怀疑是你?”

    “此事并非弟子所为,弟子为人如何,师父应当是清楚的,无缘无故的,弟子何必去招惹绿萝坊?”沈望舒平静地着,“只是这银针,却就这么大喇喇地摆在尸身上了。”

    苏闻的声音听起来竟是饶有兴致,“哦?既然不是你,你又将此事告诉我,便是要让我替你作证并不曾出过房间么?只是除了今日一早,我也不曾见过你,更不上你究竟是不是在房里待着。你叶无咎和老七去过,想必他二人在事发之前是和你在一起的?那找他们岂不是比我更合适?”

    这一番话下来,简直让萧焕有些不能置信。

    松风剑派上上下下都及其护短,从掌门到长老再到底下当了师兄师姐的人,若非自家辈或是弟妹犯了错,都一定是向着自己人话的。萧焕相信,倘若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别他师父、韩青溪还有岳澄,便是岳正亭这个做掌门的也会保护他的。苏闻着这话,就全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连一点安慰也没有。

    以前见着苏闻的时候,只是觉着他冷淡,如今看来,却只是冷漠惯了。看来舒在明月山庄的这些年,其实过得也并不太好。

    沈望舒只是淡声着,“此事弟子知道。不过眼下找师父,却只想确认一事——师父与沈宫主系出同门,又是一起长大,应当对他十分了解的。此物师父真的不曾见过?”

    “不曾。”苏闻回答得干脆利落,“怎么,你怀疑沈师兄……”

    “弟子只是想知道,凶手针对的是沈宫主还是弟子本人。”这几乎算得上是沈望舒断了苏闻的话。

    苏闻是有些生气的,“哦?我以为,你倒是在怀疑九嶷宫呢。”

    姜还是老的辣,竟被他看穿了。萧焕微微一惊,倒是替沈望舒捏了把汗。

    可沈望舒只是轻声了没有,就再不曾多一句话,直截了当地与苏闻告辞。苏闻应当也与他没什么话好,只消片刻后,房间的门便开了,沈望舒转身而出,又朝着里头行了一礼,轻轻带上门。

    确定门完全关上之后,沈望舒还四下张望一周,不过似乎没有发现他想找的,微微蹙起眉头,却也大步往前走了。

    原来一向鬼点子极多的舒竟然没猜到他会躲到房梁上。萧焕自嘲一笑,却将内力灌注指尖,凭空一弹,击中了沈望舒的衣袖。

    沈望舒还是能辨别出力道究竟是什么方向来的,抬头便对上了萧焕的眸子,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抬手,朝前一指。

    也对,到底是在苏闻的门口,当着他的面起此事,还不知要闹出怎样的乱子来,这种私密的事,还是回房间去得好。

    不过他轻功不大好,从梁上跳下来势必会有些动静,也便只好顺着那粗壮的主梁慢慢朝前爬行。

    但沈望舒却似乎是忘了这一点,起先还回头看了看身后,见没人跟着,露出疑惑的神色,复又恍然大悟一般,抬头往上看,正对上萧焕的眸子。

    到底不敢惊扰苏闻,沈望舒立时掩口,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眸子。

    一时间萧焕心绪有些复杂。方才还想好好哄哄人的,却不料就把人给惹恼了。如今萧焕只觉得自己万分狼狈,毕竟堂堂松风剑派的高足还会有做梁上君子的一天,出去就丢人,可沈望舒却笑得如此开心而纯粹。

    看来烽火戏诸侯,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大概是诶了照顾萧焕,沈望舒走得很慢,几乎是与他一同到达门口,然后若无其事地推门进去,不过在返身关门的时候,萧焕觑准机会一跃而下,一个鹞子翻身俯冲进去。

    可惜沈望舒没躲开,被萧焕撞了个正着,接连后退好几步,扶着桌子站稳,又把人拎了起来,顺口调笑:“你竟然也是松风剑派的弟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的独门秘籍是千斤坠呢。”

    萧焕猛地耳根一红,又是羞赧又是欣喜,随手关上门,“自然不敢和沈公子比。就是不知公子愿不愿意不吝赐教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沈望舒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根本没理会萧焕的前一句话,只是冷声道:“方才师父他,并没有实话。”

    “嗯?”其实萧焕先前还想过,究竟要怎么跟沈望舒解释,大大方方道个歉么?谁知沈望舒自己先开口了,苏闻的不是实话。萧焕自己是绝不会怀疑他师父楚江流的,可楚江流对待自己也不像苏闻那样,不由得更加心疼,语气也软了些,“此话怎讲?”

    “我方才一句也不曾提九嶷宫吧?”沈望舒在桌边坐下,随手倒了两杯茶,只取了其中一杯啜饮,也没跟萧焕客气,“那是我惯用的东西,即便是沈千峰给的们最近所经历之事又与九嶷宫有关,却也不至一下子就想到九嶷宫上去。他为何会有此一问,不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萧焕没有话。

    有的话,沈望舒自己能,但他不行。到底是怀疑人家师父甚至是救命恩人的话,从他嘴里出去,难免要惹人生气的。

    好在沈望舒并不是要问他,自顾自地又接了下去,“他越是这样,我便越是肯定了,其实那一枚针就是九嶷宫的东西,不是哪个与倚霄宫或是与我有仇的人想栽赃嫁祸做出来的赝品。”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这么?”萧焕只好先问一个缓和些的。

    沈望舒伸出两指,“其一,人是他杀的,他要为自己脱罪。”

    萧焕一惊,“你师父……他用刀?”

    “方才你看过的兰摧,便是他传给我的,你呢?”沈望舒的语气有些嘲讽,不过神色还算严肃,又缓缓将第二根手指收了回来,“第二,他认识这个凶手,要替他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