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章二二·盛筵
“哟,怎么的?岳正亭的亲生骨肉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就可以作恶多端了?”其他人都自恃身份或是与松风的交情而闭口不语,但玄清却不管,开口便是夹枪带棒,“他是天王老子么!”
岳正亭的脸色依旧难看,却终于舍得句话了,“道兄笑了,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岳某这样的江湖草莽。这沈望舒……光听崔离一张嘴搬弄是非,谁知是真是假?若是诸位要与他算账,岳某绝不阻拦。”
方有人在底下赞了一声大义灭亲,燕鸿便道:“岳掌门,沈望舒之事,也算得上是十分明白了,只消对照江湖公义,届时给个定论便是了。不过方才咱们商议的却是岳掌门自己的事情,尚不曾有个定论呢。”
“燕掌门请讲,岳某……听这边是。”勃然大怒倒是不至如此,不过咬牙切齿的也便是了。
燕鸿微微眯眼,掩去眼底的得意,朗声道:“岳掌门,当年你受了栽赃陷害,后来帮你救回尊师林大侠的,是九嶷宫的沈千峰不是?”
别是松风剑派之人,便是江湖上都有人知道此间的细节,岳正亭抵赖不得,只一点头,“不错。”
“那沈千峰不仅赠了药,还带你上了九嶷宫,也便摸清了其中的路线。”燕鸿慢悠悠地着,“那时候你回到松风剑派,虽然救回林大侠,但名声已经一落千丈。这时候恰好查出是门中高足齐睿所为,可是姜掌门为了你们松风剑派的名声,自然不能把这话告诉大家,恰好送上门一个沈千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所以他就成了顶罪之人。”
想不到方才一直缄默不言的岳正亭却忽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并非如此,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只是这样,齐睿毫发无损,你心里不服,林大侠和姜掌门也觉得对你不住,便提出要把当时还是大姐的江夫人嫁与你,让你面子里子都全了。”
“不是!乃是我再三求娶滟滟掌门才同意的。”
燕鸿越越快,“既然沈千峰蛊惑了松风剑派的弟子,那么沈千峰的本家九嶷宫也就不是什么好去处,算作是个邪门外道不亏吧?恰好那时候江掌门年岁也大了,门中弟子却还不能独当一面,若是再这般下去,松风剑派便不能再稳坐第一正道的位置,于是江掌门将计就计,骗了我们十大门派一道去做了这把刀!”
“……掌门,只是受我蒙蔽。”岳正亭艰难地道。
玄清啐了一口,“你那时候什么地位什么能耐?松风剑派那么多老人压着,会听你一个毛头子颠倒黑白?若是如此,松风剑派绝不会有当年的地位。”
岳正亭深吸一口气,“但我乃是从就长在门中的弟子,师父与掌门都信任我,且二位都那般嫉恶如仇,听闻有人为非作歹,自然是不能姑息的。”
“敢问贵派齐睿后来又去了何处?”明枯问道。
“师兄钟情滟滟,听闻掌门将她许给我,又不愿同室操戈,更不想日日见着徒增伤感,于是自行离派了。”岳正亭看向别处,似乎是不耐烦旁人一波接一波地询问,便不耐烦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本就是我贪图松风掌门之位,便利用了沈千峰,替自己上位攒了功绩。先师与先掌门全是被我蒙蔽,与他们毫无干系。倘若崔离先生要报仇,今日我岳正亭就在此,要杀要剐便凭本事了!”
松风剑派在江湖上是何等地位,岳正亭也是个人人景仰的人物,这番话出来,全场竟是一片寂静。
“爹?”岳澄表情空白,似乎刚刚岳正亭所言,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门下的一众长老倒是不曾话,神情阴晴不定。只是门下的弟子不愿相信,纷纷大呼叫起来。
崔离哼了一声,怒瞪着岳正亭,“你方才所言,意思是我们九嶷宫分明是清白的,并非是作恶多端的魔教不是?我们满门上下都死得冤枉是不是?”
岳正亭双唇紧抿,不愿答话。
“是不是!”崔离双目通红,因着穴道被封,只能用肉嗓高喊。
余人立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九嶷宫怎门成了魔教,这是松风剑派一家的过错,崔离要要杀都无妨,其余九家甚至其他门派还可以坐山观虎斗。只是剿灭九嶷宫之事,乃是整个正道武林都参与其中的,若是岳正亭一声是,便是将整个武林正道的脸面放在脚下踩。
幸而岳正亭理智尚在,“本座只构陷沈千峰一事乃是本座一人所为,九嶷宫冤不冤,本座可从不曾定论。这事本座了不算,须得在场诸位一道品评才是。”
慧海反应也是异常迅速,眼珠一转,便立刻明白过来,“不错,九嶷宫虽然从前并不曾在江湖中走动,但谁知盘踞南疆可否做过什么恶事?便看看这门下的弟子,沈千峰即便当年遭了诬陷,日后也建立了为祸一方的倚霄宫;那薛无涯欺男霸女烧杀抢掠;便是施主你……绿萝坊门下的几位女弟子何辜?”
“秃驴当真生了一条好舌头!”崔离冷笑一声,“若非被这位岳掌门所欺骗,九嶷宫不会遭遇灭顶之灾,沈千峰也不会为了报复愤而建立倚霄宫;便是那薛无涯,也不过是为了给东皇太一讨回一个公道。至于本座……冯羿一条人命,在你们眼里竟不能算作是一条命了么?”
柳寒烟按在剑鞘上,粉面罩霜,“倘若你们不用无辜的百姓试炼,我等何故会找上扶桑楼?冯羿资源留下守楼,又是自戕,难道也要怪在我师妹们头上?”
“堂堂武林正道,污蔑、欺瞒、仗势欺人的手段用得如此娴熟,反倒洋洋自得,怎么现在开始质疑起我们的手段了?”崔离都懒得正眼看她。
朱雀宫南宫宫主暴跳如雷,“怎么,在邪魔外道看来,杀人都已然是不值一提的事了?”
崔离咬牙,“若非尔等苦苦相逼,我们何至于此?我们东皇太一,那是何等样的人物?胸襟宽广,仗义耿直,咱们南疆炎热而多瘴毒,不如中原那样适宜耕作,每逢连绵雨季,便会有许多人吃不上饭,东皇太一不仅慷慨放梁,还会收留许多无家可归的人,若是愿意入九嶷宫便收下,不愿意的,待到时节好了,各自归家,还赠送钱粮。还有我们云中君,光明磊落风光霁月的一个人物,每逢瘴毒起之时,便会带着少司命等人下山布药救人。便是我们湘君与湘夫人,来往江上,见有人失足落水一定会救,遇上山匪劫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会出手相助……你你们偌大一个中原武林,有哪一家敢自己是一心一意锄强扶弱为了百姓?”
崔离得异常激动,倒是把许多人都镇住了。
便是有人想开口反驳,崔离却也没给他这个机会,只是道:“听闻去年冬天天气极冷,亲临以北出现不少冻死之人,太华、紫微、普安几家都地处北方,可有哪一家是发放了棉衣炭火的?前几年总有洪汛,沿江房舍损毁无数,人畜死伤无数,甚至还险些传出疫病来,严华、青城、绿萝、襄台、绿萝、翠湖、松风都在江岸,又做出了什么好事来?十大门派尚且如此,其他门派更不值一哂。”
这话得众人脸上发绿。
原本出现旱涝之灾,赈济乃是朝廷之事,武林救是情分不救是本分,更有心眼的帝王还会觉得这一群江湖草莽莫不是要借机生事。只是被崔离这么一,却成了武林正道漠视人命的最佳佐证。
崔离骂得酣畅淋漓,当即仰天大笑,“口口声声着邪魔外道,可你们的所作所为,却连邪魔外道也不如!”
襄台掌门面上青红交错着,却还不忘骂道:“你们南疆向来不服朝廷管束,向来都是法外之地,焉知九嶷宫不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代天子以赈济灾民,莫不是你们那什么东皇太一还真想当皇帝不成?”
“听九嶷宫立宫之初,便是几个楚国王室后裔逃遁于此占山为王,焉知不是千百年过去了,那贼子称帝之心不死呢?”绿萝坊主也算的是博闻强识了,一张口就将九嶷宫的来历得明明白白。
燕鸿亦笑,“可不是。屈原作《九歌》,他们也还真敢以九神之名来称呼自己!称王称帝都不够了,还想着成仙成圣,也配?”
“你……”崔离道不是什么心思百转的人物,被这几位一唱一和地挤兑一番,气得额尖的青筋乱冒。哼哧一阵,他才盯着燕鸿,目中似要喷出火焰,“卑鄙人!”
私下合作之事尚没被捅穿,不过自从崔离出现之后,燕鸿便没一句好话,落井下石,冷嘲热讽,话里话外还总是引着其他门派之人对付崔离。沈望舒想着,他这是准备弃了这枚棋子。
但燕鸿手上也不干净,自然不能趾高气昂地痛斥崔离,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他对视,仿佛他骂的人并不是自己。
“怎么,为了证明自己是名门正派,拿不出什么有力的作证,非得通过把别家都为邪魔外道才是?”崔离轻轻一笑,“松风剑派混淆视听,绿萝坊依附其后,太华门挑拨离间,其他几家也拉帮结派,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江湖正义?”
别家也罢了,或是板上钉钉,或是无足轻重,唯独太华们这一句挑拨离间……燕惊寒浓眉一蹙,怒道:“胡八道什么!”
“本座有没有胡八道,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崔离乜他一眼,“初时这武林大会是为什么开的,诸位还记得么?记不得也无妨,本座便帮你们回忆回忆。那时候沈望舒的身份还不曾暴露,薛无涯也伏诛,一切恶事都是他做的。九嶷宫被灭,他心存怨恨想要报复也实乃常事,何以太华门便会想到,九嶷宫被灭之事有蹊跷?当年太华门也十分积极,这不是要狠狠自己的脸么?”
“你……”燕惊寒神色剧变,似乎是真的没想到崔离会忽然这话。
这燕家父子啊,野心大,不过脑子好像真的有点不大好使,偏哎把人当傻子耍。也不想想崔离到了这个境地,怎么会守口如瓶帮他们保守秘密,难道就为了让他们把松风剑派拉下水么?
崔离不慌不忙地道:“不知在场诸位从前有没有怀疑过松风剑派是污蔑九嶷宫,但想必是极少的。何况他们几代掌门在江湖上名声都还不错,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对他们生疑?是不是早就看不过眼所以处心积虑地找个机会了?”
燕鸿连忙道:“诸位,这厮狗急跳墙了,胡乱攀诬之言……”
“何况松风剑派当年的事也并非十分隐秘,大家也并不是把他们当神一样敬畏,不敢探期间的消息。显而易见之事,这么多年都心照不宣,为何会突然想起发难?仅仅是因为捉了一个薛无涯么?”
玄清忍不住催促,“崔离,你有话就直!”
崔离并不理他,慢条斯理的,却让在场众人都能听得明白,“薛无涯死无对证,更是犯在了翠湖、绿萝和松风手上,与太华门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时候跳出来重提旧事,太华门到底是图了什么?有些其他门派都不知道的细节,太华门又是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 接下来,将为大家播放《动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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