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章二七·重聚
“萧秋山……”过了好一阵,这几人仍旧没有走的意思,沈望舒不由得拽了一把。
只是萧焕怔怔出神,根本没空搭理他。
巫洪涛便道:“本座先带着人去安顿,你们……你看好他们,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
他只了个“你”,但任谁都知道,只能是得沈望舒。
沈望舒也有些不好意思,却只能点点头,然后继续去叫人。
大约是看着巫洪涛走了,萧焕也终于开口话了,虽然他出的话并不是沈望舒爱听的,“舒,是我不孝,我……我连累了师姐和师弟,是我对不起他们。”
“那你的意思是,你就不该跟着我走,我和柳姑娘就该被那帮人一路追杀是吗?”沈望舒气笑了,“既然岳大侠已经在武林大会上声称自己脱离松风剑派了,你师父……楚掌门还把他认回去,且不岳大侠自己是不是愿意的,但你们这几个已经跟着他脱离师门的弟子,也是不能回去的。”
韩青溪摇头,“掌门发了信鸽,他是要我们回去的。”
柳寒烟则疑道:“诸位,我看方才那人对你们的态度,很是不善,想开从前在门中也不会好太多吧?若是还有这样的人,偏不愿意让你们看到信呢?”
岳澄倒是蓦地抬头看了过来。
“信鸽寻人,靠的是气味,否则你们每回出去办事,地点都不一样,若是鸽子只认得几处,岂不是要坏了大事?”柳寒烟认真地分析着,“虽我们走的水路,可并不是淹在水下,气味尚在,断没有鸽子寻不着的道理。除非是信鸽被人动了手脚,或是这信……根本就没发出来。”
韩青溪皱眉,“这个人为什么要动这样的手脚?若是两厢一对峙,便很容易看出撒谎了。”
沈望舒的笑意便越发嘲讽,“对峙?韩姑娘,你们现在还有对峙的机会么?楚掌门都已经再也不见萧秋山了。”
韩青溪神色稍松,可萧焕仍旧神色怔怔,“可当初将岳师伯暂时安置在林中是我的主意……我为何不带着岳师伯的遗体一道走呢?”
“然后呢?你想把他葬在洪涛水寨的地界还是让他一路烂了?”沈望舒的脾气更大,咄咄逼人地问着。
岳澄有些不高兴了,“可是我们可以在义庄……我见那里也有不少骨灰坛的。”
“岳公子,”沈望舒正色道,“还记得咱们之前在义庄外的林子里遇上明枯师太么?凭她所的那些话,若是再见到了岳大侠遗体,你觉得会是什么下场,还能让你们安全带走?方才那位徐长老的话你们不曾听见吗,许多人现在都追上松风剑派要为了岳大侠的事要个法了,若是我们几个人带着岳大侠的尸身,岂不更是羊入虎口一般?先前我敢带着叶无咎走,也不过是看着叶无咎除了燕惊寒之外,并不曾得罪过其他人,就算有人找麻烦,也不会冲着他去的!”
汉青县清醒许多,“是啊,秋山你忘了,当初我们几人想了好一阵,的确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才会把岳师叔……”
“可我们安顿好叶无咎之后,原该去看看岳师伯的……”萧焕仍旧十分愧疚。
沈望舒不由得有些怒了,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道:“萧秋山,你给我听清楚了,在洪涛水寨之时,外头是个什么情形,我知道的是什么样,你知道的也是什么样!慧海方丈与玄清道长已经劝武林正道不与我们为难,但岳大侠辞世的消息并不曾传开。另外,松风剑派仍旧承认岳大侠是一派掌门、并不与你们几个叛徒计较的消息,你可曾听任何人起过?”
“两位少侠这是怎么了?”水上忽然传来一个清润的男声,众人回头去看,便见着翠湖居的大船缓缓靠了过来,当头的自然是掌门姜畅,他身后是一众长老,秋暝与阮清也赫然在列。
沈望舒再怎么不把正道中人放在眼里,也十分承翠湖居的情,毕竟这几位当日曾经暗中抬手,否则他也不能将叶无咎的棺椁送回去。
于是他当即松了手,与其他几人一道向来人见礼。
阮清到底心直口快些,“既然诸位一道逃出生天,有都是无处可去同病相怜的,怎的又在这时候生了嫌隙,却要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动手?还有柳姑娘,你怎么在?”
柳寒烟脸色有些讪讪的,心里却十分舒畅——绿萝坊主虽也是把她逐出了师门,却并不曾大张旗鼓昭告天下,这一份情她很是感动。
只是沈望舒听阮清的话,有些奇怪。
松风剑派几番剧变,她也不曾责怪也不曾安慰,尽管一眼看到的便是他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但就事论事……也好像有些太心宽了。
果然,姜畅又问:“岳兄呢,没有跟你们一起来么?也是,他的伤势……”
一听他问起这个,岳澄的眼圈便蓦地红了,哽咽道:“姜掌门容禀,师父他……他已经辞世了!”
“什么?”姜畅与几个长老都吓了一跳。
秋暝低声道:“岳掌门的伤势的确很重,但若是尽快找到落脚之处医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是……”
韩青溪与萧焕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有先开口。
毕竟岳正亭是自尽的,还为着一个不甚光彩的理由,若是了出去,他生前死后的颜面可就当真是一点都不剩了。
“毕竟翠湖居的各位大侠女侠心善,可也不是人人都是如此的。”沈望舒便替他们开口了,“岳掌门伤势太重,又一路奔走,实在撑不住,便过身了。莫不是江湖上一点风声也没有么?”
姜畅听罢,忍不住叹息道:“岳兄从前也是个英雄人物了,竟没想到回事这样的收场!只是江湖上的确一点风声也没有,你们倒是瞒得好苦啊!那岳兄如今在何处,他的身后之事……”
沈望舒便露出个古怪的笑意,“此事慧海方丈与玄清道长原本是知道的,也正是因此,二位才决定不与我们这些辈计较,只处置搅弄风云的阴险人。或许这二位是为了让心怀不轨之人自己露出马脚所以隐忍不发,可是松风剑派都已经将岳大侠迁入掌门陵寝了,竟也瞒得这般严实?连一向交好的翠湖居竟然都没吐露半个字?”
“什么?”姜畅又惊又喜,“迁入掌门陵寝这是好事,明楚兄仍旧将岳兄视为上任松风掌门,也并不认为他所作之事损伤了松风剑派的名声。”
秋暝却有些疑惑,“只是岳掌门在武林大会上当着群雄的面是自请脱离松风剑派并将掌门之位传了出去,如今江湖上都知道他已不是松风剑派的人了,将他重尊掌门这样的大事,为何不昭告江湖?若是日后有人论起来,不知道的人一不心便会对岳掌门不敬。”
一时间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阮清才强笑道:“许是方丈与道长事前有过交代,不让楚掌门走漏风声?”
“到底是一个人的身后名声,又有什么是能重要到连这都不顾了?”秋暝摇头,“或许道长与方丈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松风剑派竟然能答应下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话之间,方才在渡口迎人的几名松风弟子又回转来,见着翠湖居的人与萧焕他们话,虽是有些不快,却也毕恭毕敬地上前见礼。
姜畅到底没忍住,“听闻岳兄已然下葬了?”
主事的弟子眉头微微一皱,却只能道:“是,过年那段时日葬的。如今楚掌门为着岳掌门尾七还不曾过,特意留在门中照看,这次只委派我师父来参加武林大会。”
“既然岳兄都下葬了,为何不知会我们翠湖一声?我们两派多年的交情,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姜畅扼腕叹息。
主事弟子的表情更加奇怪,“姜掌门容禀,并不是松风剑派不愿意告知贵派,只是岳掌门的遗体被找回来之时,已经……已经十分不成样子了,委实拖不得,所以楚掌门才做主,速速下葬的好。”
姜畅便愣住了,“不成样子?为何不成样子?”
“这就要请姜掌门问问这几个人了!”主事弟子果然开始发作,“这几人为了逃脱方便,就将岳掌门的尸身丢在了深山密林里,我等找到的时候都过去许久了,自然是……起来,姜掌门究竟是为何离世的,都还要好生分分呢!”
“你莫要血口喷人!”岳澄一听这人暗指是他们害死岳正亭,直气得火冒三丈。
管事弟子却道:“我血口喷人?那你敢拍着胸脯你们几人并不是只顾着仓皇逃窜而没有将岳掌门的尸身弃之不顾?哼,亏你还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弟子,连我这个师侄都瞧不下去了!”
“阿澄,秋山……”姜畅满面的不可置信,“你们竟能做出这样的事!还有你青溪,你竟也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做出如此悖逆之事!”
“掌门师兄!”秋暝见他气得不行,而松风剑派的几人也都满面愧悔,连忙阻止了他,“渡口不是话的地方,若是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回去再吧。且先带着弟子们去安置才是最要紧的。”
主事弟子立刻一拱手,“是啊,江掌门,各位长老,便这边请吧。”
姜畅也觉得在这儿发作委实不大好看,最终只满面怒容地对着萧焕等人道:“你们几个,一会儿过来见我!”
“是……”萧焕面如死灰,到底还是恭敬地行了个礼。
待翠湖居的一众人离去,柳寒烟还颇为担心地看了几名松风弃徒几眼,沈望舒却蓦地笑了起来,“我算是知道为何要玩这一手了。”
“你什么?”柳寒烟没有听懂。
“不大张旗鼓地宣布岳掌门的死讯,只是总有人会问起,便逐个去解释,只是这话传来传去究竟会多难听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岳掌门是被萧焕等不肖之徒害到如此境地的,这话总不是假的。”沈望舒微微眯了眼,“至于这话为什么不能在岳掌门的丧仪上,偌大一个门派,如此自己的弃徒,传出去颜面实在有损。但门下有弟子为着此事愤愤不平,便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韩青溪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楚掌门要让我们身败名裂?”
“不可能,师父绝不可能这样做!”萧焕断然否决。
沈望舒便道:“楚掌门是不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毕竟我与他也没太过交道。或许这也真的只是方才那人拼尽全力想将萧秋山踩得永世不得翻身所以自己在外头胡八道的。但有一点,诸位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沈望舒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从咱们在武林大会上奔逃以来,一路上便从不曾与松风剑派遭遇过,遇上绿萝与翠湖也是许久之前,他们应当不会知道咱们的踪迹。那么松风剑派……究竟是如何得知你们将岳大侠葬在何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