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章二八·沉雪
“正是,”沈望舒眼神一凛,“不瞒各位前辈,日前沈某在被看押之时,燕惊寒曾经伺机下毒想要除掉沈某,便是因为……沈某曾经见过他与崔离私下见面,燕惊寒还斥责崔离对绿萝坊下手坏了大计。”
绿萝坊主一听便怒不可遏,“坏了你们的大计?我绿萝弟子的性命便是这般不值一提?几条人命没了便没了,只要不妨碍你们扳倒岳掌门就是了么?燕惊寒,你还敢这是为着还武林一个公道?这分明就是你们狼子野心,为了上位不折手段!”
“各位,沈望舒是个什么人还须得晚辈再强调一遍吗?他的话难道也能信?”燕惊寒眨眼之间又想到了新的辞,“晚辈是知道沈望舒与前松风弟子萧焕等人私交甚笃,倘若当真审起来,萧焕难保不会给他情。当日萧焕在江湖上什么地位,诸位也都知道的。他若是开口,难道诸位当真不会掂量掂量?”
这分明是栽赃陷害了,萧焕原本不想理他,但为了松风剑派的名声,他也上前一步。
只是他还没什么,松风剑派那一边便传来一声怒喝:“放肆!燕惊寒,我松风剑派再怎样,也不会教出一个是非不分的混蛋来!”
燕惊寒笑了一声,显然是不敢苟同。
慧海则道:“沈望舒还不曾经过武林公审便要至于死地,这是哪里的规矩?当日老衲与玄清道长、明枯师太等人都商议过,沈望舒虽出身魔教,可是三年前便死过一次,武功大损,也算是受过了惩罚。更何况,当日在沅陵,解救被困女子沈望舒出力不少,秋、阮二位居士皆可作证;捣毁扶桑楼之时,沈望舒亦是献计献策,不计生死。故而我等决议之后转告各位武林同道,也并无人异议。便是放在武林大会上江湖公审,也挑不出错来。燕施主就这么急着要给他定罪?”
被正道中人追着叫了这么久的魔头,如今得慧海证明清白,沈望舒一时有些发懵,竟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终于清白了,还是该笑世事荒唐。
萧焕却比他还激动,深深看他一眼,于无人处还借着袖子的遮掩,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沈望舒似笑非笑地回望过去,却也没急着抽回手来。
“若是方丈要力保沈望舒,晚辈也无话可……”燕惊寒有些悻悻的。
松风剑派那位徐长老显然也是个暴脾气,他不耐烦地道:“方丈,这种巧言令色的贼,却理他做什么?松风剑派不敢追究他冒犯两代掌门之事,毕竟也是我们松风剑派自己有错在先。但太华门勾结崔离祸乱江湖却是板上钉钉的,还有什么好问的,定罪便是!”
“不错,不管如何狡辩,燕少主自己也早已承认是他因着崔离到武林大会上来捣乱。”姜畅听了好一阵,也轻轻点头。
慧海便竖起一掌,“阿弥陀佛,勾结邪魔外道扰乱武林秩序,论罪,逐出师门永不得回,燕施主,你还有什么话?”
燕惊寒的神情十分不甘。只是他与其父所谓,早就被看在眼里,任他巧舌如簧,也是辩解不掉的。眼下慧海只了一句逐出师门,燕惊寒也便舒口气,恭敬地道:“是,从即日起,燕惊寒不再是太华弟子。”
这一回太华门也有弟子前来。听着慧海这样了,也到底是有十余年的同门之谊,都纷纷长舒一口气,就要上前来讲燕惊寒给搀起来。
玄清却蓦地冷笑一声,“慢着!这是做什么?”
有一太华弟子便瞪了回去,“慧海方丈审过了,处置也下来了,不知道长还有什么话要?”
“你以为这便完了?”玄清翻了个白眼,指着一旁的巫洪涛,“认识这是谁吗?这是洪涛水寨寨主巫洪涛。我问你,开了那么多次武林大会,你几时见过洪涛水寨来参会的?人家没这个意思,我们也没这个意思要吸纳洪涛水寨入正道,巫寨主这回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却是要听一个公道。”
任雨疏则在一旁道:“道长,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句——这位巫寨主,乃是叶无咎的泰山大人。叶无咎是谁,不需要在回忆一遍了吧?”
燕惊寒脸色一白,扶着他的那个太华弟子也不由得就松了手。
沈望舒则怒道:“燕惊寒,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还欠着一条人命,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抹过去了吧?绿萝坊几个弟子并非你亲手所杀,坊主涵养好并不迁怒于你。可是叶无咎是死在你手上的吧?这都能躲掉么?”
“胡……”燕惊寒并没敢看他,只盯向别处,“那叶无咎分明是崔离所杀,你何故要怪到我头上?”
啪——
突如其来的动静,却让众人吓了一跳。却原是沈望舒上前一步,猝不及防地出手,一巴掌扇在燕惊寒脸上,将他半边脸都肿了。
沈望舒眉梢高挑,冷笑道:“你再胡一句试试。”
“舒!”萧焕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拉了回来。生怕在场众人怪罪沈望舒擅自动手,萧焕便抢先开口赔罪,“诸位前辈切莫见怪,舒也是被这人胡言乱语气着了。晚辈可以作证,师姐师弟还有柳姑娘都可以作证,叶无咎决计不是崔离所杀,就是燕惊寒动的手。”
燕惊寒被得偏过头去,半边脸发麻,一时不出话来。
便有太华弟子道:“萧少侠,都了你与沈望舒亲厚,方才这般相护便可窥一二。至于岳澄和韩姑娘还有柳姑娘……你们几位都是门派弃徒,谁知就不会团结一致另有所图呢?”
“在下也看见了。”人群中忽然又有一个敦厚的少年了话,却是站在秋暝身后的谢璧,他向众人拱了拱手,“在下如今还是翠湖弟子,师父与掌门都没有将我逐出门的意思,在下总不会与他们一道胡八道吧?那日燕惊寒行凶,在下与丁师妹都瞧见了。”
丁雪茶也附和道:“没错!”
燕惊寒好不容易缓过劲,含混不清地道:“丁姑娘当日被薛无涯掳去,便是沈望舒所救,便是谢少侠在沅陵也被沈望舒救过,谁知不是你们二位念着他的救命之情而信口胡呢?”
“荒谬!”巫洪涛原本听着燕惊寒一阵瞎扯就气得面色发青,如今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怒道:“或许诸位有所不知,在下原本也是九嶷宫之人,号为湘君,起来名位还在崔离之上。在下与崔离同门二十多年,他的兵器我会不认得?多亏沈望舒不辞辛劳将无咎儿的尸身送回洪涛水寨,在下是瞧过伤口的,那分明是剑伤!崔离的曜渊刀诸位也见过,那伤痕绝不会与剑伤相仿!”
一听巫洪涛自报家门,台上台下的不少人都大惊失色,有的甚至把手按在了兵器上。
慧海与玄清也没料到还有这一层,对望一眼,又飞快想了主意。
“诸位且慢!”慧海用上了狮子吼的功夫,将声音远远地送了出去,“巫寨主即便真是九嶷宫的旧人,可二十年来并无不轨之举,此番也的确是为了给女婿讨回公道而来,切莫惊慌!”
“多谢方丈谅解。”巫洪涛倒是客客气气的。
玄清也道:“正是,崔离那曜渊刀的厉害,岳掌门见识过,令尊也见识过,燕惊寒,你再这么胡八道,是不是也想亲自试试那大刀砍在身上究竟会是怎样的伤口?”
燕惊寒沉默一阵,又道:“即便不是崔离亲手所杀,可崔离那日前来,原本就是奔着杀他而来。诸位都是行家里手,自然也知道,一旦动起手来,误伤是在所难免的,所以晚辈担了个误杀的名声。是不是因为崔离已经死了,又或者是崔离乃是巫寨主的同门,所以这个罪责便一定要怪到晚辈头上来?”
原本巫洪涛是坦坦荡荡地自亮身份,却成了如今燕惊寒攻讦的借口,委实是让人心惊。
沈望舒更是恼怒,竟一下子挣脱了萧焕的桎梏,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燕惊寒,你量我是死的?那日里发生了什么事,我还不记得?崔离为何而来?他分明就是为了杀我来的!”
“他为什么要杀你?”燕惊寒咬牙道。
“因为我已经撞破了太华门与他勾结之事,你们怕我喊了出去。”
燕惊寒便笑道:“这却奇怪了,你我为了这事要毒杀你灭口,又崔离亲自前来杀你……那几日风声正紧,就等着崔离现身之后抓他呢,既然都动了杀心,交由我去做不就好了?为什么他要冒着这个风险抛头露面一回?还是,我与崔离勾连一气,根本就是个笑话?”
沈望舒没被他糊涂,“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又没参与密谋,怎知你们几位各自是怎么想的?横竖那日饭菜里有毒是真,但崔离现身也是真,你们二位都是奔着要我性命来的。”
“既然是奔着要你性命,便是直奔柴房而去的。当日可是三令五申,柴房关押重要人犯,不得随意靠近。叶无咎又不是给你送饭的,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是为了带你逃走吧?”燕惊寒忽地一笑,“不管他为了什么,偷偷跑去看你便已经是大错,还想带你逃走更是不可饶恕,倘若他如今还在,也免不了要被按住治罪。不该他去的地方他却去了,那便是生死有命了,他因此而死,这又怪得了谁?”
燕惊寒双颊都肿了起来,挤得眼睛都显得了些。
可即便如此,沈望舒也能看见,他双眼之中那恶毒而快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