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三，季宗彦跟姚思春去宋城忙盐矿批文的事情。

    沈春妮要去，季宗彦让她留家。

    “忙你的木头生意吧，我明天就回来了。”

    “少爷。”

    送季宗彦出门，沈春妮郑重给他行了个礼：“我是少爷的丫头，可没尽到丫头的义务，最近伺候少爷太少了，出远门都没法跟着，对不起。”

    她懊恼，看着季宗彦满眼都是歉意。

    季宗彦眼里融了笑，玉琮公馆四个侍从，再加上谢樊、谢蒙，哪还用她伺候。

    可她道歉了，证明她还是把他放在第一位的。

    季宗彦被暖到，戳了她脑门一下：“我不在，注意安全，诸事心。”

    他不放心，前车之鉴太多了，怕防不住。

    “危险的事情不要做，不准跟人打架，要管闲事了，叫谢樊他们动，你看着就好。”

    沈春妮：“哦。”

    好管闲事，打架斗殴，她这是什么人设。

    沈春妮把季宗彦的毛领系好，斗篷裹好，乖巧的：“好，我乖乖的，绝不惹事！”

    姚思春靠在车旁：“彦哥儿，该走了。”

    他刚从玉琮公馆里顺了两根肉干出来，嚼的正起劲儿。

    “哎呀，你一个人都没带，全留下保护春妮了，这要还能出事，我把头扭下来！”

    沈春妮蹙眉：“少爷真一个人都不带吗？带上金盛和金瑞吧！”

    “是啊，三少，带上我们吧。”金盛和金瑞已经整理了包袱，随时就可以出发。

    “不用。”季宗彦上车，看见姚思春，不满意道：“什么时候偷的肉干？”

    姚思春吃的舔舔指头，笑的贼，边上车边：“春妮，这肉干味道不错，回头教教青山怎么做！”

    沈春妮答应着送他们离开。

    季宗彦不在玉琮公馆，感觉就像镇宅的神佛不在了，鬼们准备打扫卫生，修整宫殿等主子回来。

    “春妮，你木头生意做的怎么样了？”金盛一边打扫院子，一边问。

    沈春妮在给被子除尘，很沮丧：“不好，做生意好难哦，我脑子不够用。”

    金盛笑道：“你脑子还不好使呀，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孩了。”

    “她那是鬼灵！”谢蒙站在门口来了一句，沈春妮歪头看他，他问：“三少的夏衣你都收在哪里了？”

    他有些吃味，表情不乐意的很。

    以前三少的衣物都是他来整理，谢樊都不比他清楚。

    自从沈春妮来了，他的地位直线下降，有什么事，三少都找她了。

    谢蒙很不开心！

    沈春妮怎么能不知道呢，她站着不动，：“在衣柜二层，我不知道去年是收在哪里，所以胡乱放的，你帮忙归置一下吧。”

    谢蒙揣着：“敢胡乱归置三少的衣服，你胆子可真不！”

    沈春妮咧嘴笑：“我本来就没有你做事仔细呀，所以你最好了，千万别告诉少爷。”

    哼！

    谢蒙被哄好了一些，去收拾衣服了。

    彻底打扫了一上午，中午董老做了汤粉锅子，六七个人围坐在厨房，有有笑的吃着，又暖和又有趣。

    金瑞道：“嗳，咱们在公馆伺候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这么齐整的坐在一起吃饭呢！”

    金盛道：“还真是，以往都是各吃各的，各忙各的，有点冷清。”

    沈春妮洗干净了入座：“往后这种日子多着呢，这次少爷和姚爷不在，不然还热闹！”

    金顺笑道：“我们可不敢跟你似的，能跟两位少爷平起平坐的吃饭，得折寿咯！”

    “就是就是！”

    众人附和，谢蒙道：“你这丫头就是运气好，都宠你。”

    酸溜溜的。

    沈春妮给他碗里夹了个丸子，哄着：“少爷宠我，我宠你行不行？多吃两个！”

    边边给谢樊也夹了一个：“喏，谢大哥也多吃一个。”

    她是沈家的长女，从来吃饭都是先给别人夹，再加上这几个月给季宗彦布菜布习惯了，她下意识的顾及着所有人吃饭，这边添点汤，那边添点粉。

    她自己不觉得，却暖了所有人。

    谢樊一贯沉默寡言，自己的弟弟都不管，舀了满满一勺汤粉给沈春妮递过去。

    沈春妮急忙伸碗接，两腮被汤的热气熏的粉嫩嫩的，两只眼睛笑成月牙。

    “谢谢！”

    谢蒙淡定的把碗挪过去，“我也要。”

    谢樊把勺子扔给他：“自己盛。”

    谢樊：“”

    董老在旁边看着，烟袋锅子抽的闲情逸致，吐着烟来了句：“咱家春妮就跟这汤粉锅子似的，看着都叫人暖和。”

    吃完饭，沈春妮算了一个时辰的帐，最近事情太多，窦先生留的作业要温习两三遍才能全记住。

    学到下午两三点，玉琮公馆外有人找她。

    是个个子不高，长得白白净净的男生，穿一件朴素的厮装，带着一顶老旧的棕色帽子。

    满脸的稚嫩，年纪看着跟她差不多。

    “你是？”沈春妮问他。

    那人看见沈春妮，二话不拽着就走。

    “哎！”谢蒙跟着出来，一把拦住：“你这人怎么回事，话都不拽人就走！”

    那人面红耳赤，眼睛里都是急切：“你别管，我找她！”

    谢蒙被气到，就是不撒：“我就管！”

    他问沈春妮：“你认识他？”

    沈春妮摇头，谢蒙挑眉：“听见没，不认识你！”

    他拽下那人的，推了他一把：“快走，不然打你啊！”

    那人被吓住，脸更红了，咬着唇指着沈春妮：“你得负责！”

    沈春妮：“！”

    谢蒙表情跟触了电门似的，惊叫：“负责？沈春妮，你外面有狗了！”

    “外面有狗”的沈春妮：“我没有！”

    谢蒙瞪着眼珠子，她臊的脸红，礼貌的上前道：“这位哥，你要找的是我吗？”

    “哥”点头：“我去你家找过你，有个姑娘你在玉琮公馆。”

    去沈家找过啊，秋妮不在家，那姑娘就是王草环了。

    看来找的真是她了。

    沈春妮抓抓头发，疑惑的问：“你要我负什么责呢？”

    “哥”脸都要红的滴出血来，抿着唇，良久才：“我，我要娶魏九婷！”

    声儿太，沈春妮没听清，往前挪了挪：“什么铃？”

    那人急的搓，“魏九婷，我要娶魏九婷！”

    沈春妮一怔，反应过来喜的一蹦三尺高！

    “你要娶魏九婷？真的？真的！”

    那人被她惊的愣住，傻呵呵的点头，沈春妮乐的嘴都歪了：“成了！真成了！”

    她就差飞起来了，抓着谢蒙的胳膊使劲儿摇。

    谢蒙懵圈，正要问，那哥沮丧道：“可魏家长辈不答应。”

    沈春妮的高兴一下被打到谷底，那人眼圈都红了，瞪着她：“所以你得负责！”

    沈春妮方才被喜悦冲昏了头，这会儿听明白了，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仔细想了想。

    严肃了脸问：“你为什么要娶魏九婷？”

    那人骤然被问，刚消下去的脸红又涌上来。

    “我喜欢她，她长得好看，性格温柔体贴。”

    温柔体贴？

    沈春妮想象着魏九婷之前趾高气昂的样子。

    看来是真为了把自己嫁出去转了性。

    可毕竟是转了性，不是改了性。

    她道：“魏家人不同意你娶魏九婷，你找他们，找我做什么。”

    “哥”急道：“家具是你卖的，月老姻缘是你会结的，你要负责，帮我去跟魏家父母情，请他们成全我和九婷！”

    这是要赖上了。

    谢蒙皱了眉，沈春妮抱着胳膊，“你喜欢魏九婷，魏九婷喜欢你吗？”

    “哥”一愣，答不出来，沈春妮又问。

    “魏家父母为什么不同意？是你做了什么，还是你没做到什么？”

    人又是一愣。

    “你口口声声喜欢魏九婷，你了解她几分？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了解清楚了吗？”

    人脸从通红变成骇白。

    沈春妮笑：“你什么都没搞懂，就来让我帮你，我怎么帮？嘴皮子磨破也没用呀！”

    刚完，那人眼眶就红了，抽了两下鼻子哭了。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哎，你别哭啊！”沈春妮一怔。

    谢蒙翻了个白眼：“出息，挺大个爷们，哭哭咧咧的，真没出息！”

    他不还好，完那哥直接蹲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

    “呜呜呜，九婷，我的九婷”

    沈春妮：“”

    这是个什么神仙物种！

    “要哭滚回家哭去！”谢蒙气的要拿脚踹。

    “哥”满脸挂泪，破罐子破摔的冲他喊：“你指定没有心爱的女人，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委屈，你踹吧，踹死我正好一了百了！”

    谢蒙脸皮子抽筋，欺负他没喜欢过人啊！

    他要揍。

    沈春妮最见不得人哭，忙拉住谢蒙，递上帕去。

    那人接过去，捂着脸嚎，真像是受了天大的苦楚，嚎的人同情心泛滥。

    “同情心泛滥”的沈春妮：“行吧行吧，我帮你成了吧。”

    魏家在西桐胡同甲号，沈春妮和谢蒙无奈，陪着“哥”走了一趟。

    “哥”大名叫白九方，是棉花行韩家大少爷的贴身厮。

    魏九婷自从买了沈春妮的家具，谨记叮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叫媒婆四处去寻合条件，衬心意的富家少爷，请到家里来品茶畅聊，韩家大少爷韩景润就是其中一个，而白九方是他的厮。

    跟着一起来，就看上了魏九婷，当场就要明抢，第二天更是把家中老母亲请来了魏家，房契、地契通通交上，什么也要娶了魏九婷。

    “你这么的年纪，这么着急成亲做什么？”沈春妮问。

    白九方很郑重：“我已经二十岁了。”

    “二十岁？”谢蒙险些咬了舌头，上下打量白九方，最后得出结论。

    嗯，没脑子的人长得都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