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

    忽然，房门的锁响了一下。两人一听，不由得一齐动了动。紧接着，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拖鞋的趿拉声。两人心下了然，知道是雨的嫂子来开门了她总不能真的不让两人上厕所

    雨竖耳听着，不动声色，待到她嫂子回到房间，又过了一会儿，声道

    “我去客厅睡。”

    着，雨便要起身下床。

    “我去吧。”

    没等雨完，季枫便先她一秒站起身来。背对着雨，只听他又道

    “你睡客厅，又要忍着咳嗽吧。”

    罢，季枫便开门出了去，留下身后的雨一脸错愕季枫的没错，如果她睡客厅，为了不影响她表哥一家休息，她一定会再次强忍着咳嗽。

    可他怎么知道

    望着房门，雨不由地发怔。她还没有办法好好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更没办法抑制心脏的狂跳不止在季枫出刚刚那句话的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内心的某处软了一下，那种感觉竟让她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抬头望向窗外，月亮已然移出了她的窗户，可不知为何，她还能感觉到月光的温柔。

    另一边，季枫出来客厅后，便径直走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凉水开到最大，扑在脸上，果然清醒许多。回到客厅，又猛灌了一杯水，这才躺回沙发上，可仍旧睡不着。

    想起刚刚在房间与雨对视的情景，季枫忽然又喉咙一紧，将臂搭在额上，心里一阵烦躁刚刚抓着她的腕时，他摸到了她的脉搏，那频率跟他的心跳一样，很快很快。

    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季枫总算感觉到了困意。翻身调整了个姿势，一抬眼看见表哥一家的房门。

    “呵，这位可真是那家伙的亲嫂子。”

    季枫心想，裹着毛毯睡去。不得不承认，雨的这位嫂子真是个火眼金睛。只可惜了

    “这俩倒霉孩子，白费劲儿”

    第二天一大早，雨嫂子睡醒出来做早饭，见季枫又睡在沙发上，一阵气得慌。嘟囔着进了厨房，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季枫此时已经醒了，可仍旧闭着眼睛装睡，并不作声。晚些，雨也睡醒出来。两人见面，一阵尴尬。

    吃饭走卧，别扭了一天。直到雨傍晚去给叶英明送饭，才算躲了出去。

    “呼”

    回来路上，雨不住地深呼吸，告诉自己将昨晚的事忘掉。

    “这家伙就是个祸害”

    “早知道就不该收留他”

    雨愤然，停下脚步，将脚下的雪块踢得老远，正郁闷着，忽然响了起来。

    是糯糯。

    “歪姑姑，我想放烟花，你回来的时候买点呗我要玩仙女棒、风火轮，还有窜天猴”

    糯糯撒着娇，要雨给她买烟花，着报了一堆名字种类。

    雨听得懵懵的，她已经多少年不玩烟花了，而且这些名字都是啥除了窜天猴她听过，其他的她一概闻所未闻。不过，既然侄女开了口，她这个做姑姑的怎么也要满足，于是到街边的烟花店问，还好老板知道哪个是哪个。

    “原来这仙女棒就是提了筋儿啊”

    雨恍然，她时候最爱玩这种叫做“提了筋儿”的烟花，“提”读作“堤”，是她那一代女孩的最爱。她不知道这种烟花现在已经改叫“仙女棒”了，还有她时候玩的“转转乐”也变成了“风火轮”，唯有“窜天猴”还延续着原来的名字。

    “真是什么都会变啊。”

    雨唏嘘，心想现在的烟花都叫这么高大上的名字了吗

    买了一大包回家，在糯糯的要求之余，又买了些别的玩意儿。

    “孩子嘛，就该趁现在多玩玩”

    念叨着到了区，却见糯糯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楼下等她，一旁站着的还有季枫。

    “姑姑”

    远远看见雨走来，糯糯跑上去迎接，一把抱住雨的大腿。

    “烟花呢”

    “这儿呢”

    “哇这么多呀谢谢姑姑”

    雨将烟花袋子递到糯糯中，家伙高兴得什么似的，迫不及待地翻掇起来，一溜烟儿跑到季枫跟前。

    “哥哥你看姑姑买了好多”

    糯糯跟季枫炫耀，蹦跶着要他帮忙点燃。随着“呲”地一声，那仙女棒果然如施了法术般发出光芒，粉绿色的花火喷薄而出，一下子将三人围聚的一块空间照亮。糯糯见此，拍着高兴得乱叫。

    “心点儿，别弄到衣服上”

    雨嘱咐道，可家伙哪听，一会儿拿烟花抡圈圈，一会儿这跑跑那跳跳，看得雨这个紧张，比自己的孩子还担心。

    “糯糯，回来别去那边”

    见糯糯越跑越远，雨抻着脖子喊道，着就要跟过去，刚一挺身却被季枫拦了住。

    “就让她玩吧”

    他们两个大活人在这看着，她一个孩子再跑能跑多远这家伙未免太紧张了吧

    被季枫这么一拦，雨也意识到自己有点神经过敏，见季枫拉着自己，又是一阵尴尬，将他的轻轻抖了下去。

    “喏”

    忽然，季枫递给她一支烟花。

    “我不要这孩子玩的东西，我都多大了呵呵呵”

    雨尬笑着，将头扭到一边。

    “给你你就拿着”

    不容雨拒绝，季枫将烟花塞到雨里，着从口袋里掏出火点了上。顷刻间，以他俩为圆心，两米为半径的一块地方瞬间亮如白昼。

    火焰如喷泉般飞溅四射，末了化作烟灰，坠落地面，如同一场型的流星风暴，又如一场烟花雨，只在两人间倾洒，眨眼间只剩下缕缕青烟。

    “这样就够了”

    看了季枫一眼，又看回里的“仙女棒”，雨有些不可思议。她时候，这种烟花还只短短一支，每次只能燃烧个几秒不到，而现在，她里的这支却有五十厘米，足足可以燃烧半分钟，可见真是今非昔比了。雨不禁感慨，比起那些昂贵的高档礼花，她果然还是喜欢这个。

    其实，就在刚刚，她本想先上楼的。她已经十几年没有碰过烟花，自打她转学到b城，她就戒了这项爱好。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这个喜欢毫无用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所有的行动都不再以“喜不喜欢”为准，而是以“有没有必要”“花不花钱”为准，而放烟花，刚巧是最无用最没必要的一种消遣。她本以为她早就对这项童年娱乐不感兴趣了，可就在刚刚要上楼时，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留了下来。

    正出神，只见季枫自己也拿起一支，对准雨中的火光点燃，好似烟花间的亲吻，刹那间，两人周围的光芒又亮了一倍。雨余光所到，可以看见季枫稍稍低着头，正对着里的火光若有所思，大概有些刺眼，眼睛也半眯了起来。

    “没想到你还喜欢这种东西。”

    雨开口，打破两人间的沉默。一是为缓解尴尬，二是真的有些出乎意料。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

    一歪头，季枫不屑地看了雨一眼，明显对她这句话不满。这种东西是哪种东西玩一支烟花就是喜欢吗对于他喜欢什么她又了解多少

    哦，的确，他确实总是喜欢些奇怪的东西，比如

    “那孩呢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孩”雨再问。

    “我是不喜欢。”

    “那你还陪糯糯玩我看你俩相处得还不赖啊”

    “还好吧。我可是演员。”

    “所以，你是你跟糯糯是装的”

    一听季枫如此，雨顿时一阵火大，亏得糯糯这么喜欢他

    “喂，别胡乱理解好吗”

    “我是演员，什么角色都可能接到，什么样的经历也都可能用到，不定哪天我要演个奶爸，需要跟孩沟通，跟糯糯玩也算是提前学习了。”

    “艺术源于生活，懂吗”

    听出雨的不满，季枫帮她纠偏。不过，他也不完全是为了这个比起从大人处套得信息，孩子的情报有时候更加真实。

    “啊，这样啊这个就是你们演员的体验派吗”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季枫，雨转移话题继续问道。

    “你知道的还挺多”

    “那是”

    完全没听出季枫话里的讽刺，雨一脸得意地应着。她可是写的，当然什么都得了解点

    “很多人以为知道个斯坦李、布莱希特，就懂什么是体验派、表现派，可笑的是，好多演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派。对我来，能把角色演好就是真，其他的，管他呢。”

    季枫淡淡地，雨虽似懂非懂，不过也莫名觉得有道理。正琢磨着，糯糯的烟花燃完，跑回来换别个玩。雨又陪了会儿，过足了瘾，便要转身先上楼。

    “我明早回北京。”

    蓦地，季枫忽然开口道。

    雨一听，“哦”了一声，有些惊讶。她差点忘了明天就是初六，之前季枫跟她好的在初七八她哥嫂回来前离开，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我去送你吧。”

    雨随口答道，随即扭头上了楼。奇怪，这家伙什么时候订好的票，也不跟她一进房门，一把被她嫂子拉了住。

    “季枫他明早走，你知道吗”

    “嗯，刚在楼下跟我了。”

    雨默默点头。

    “你跟嫂子实话，你俩是不是”

    “什么”

    见她嫂子话一半，雨有些摸不着头脑，下一秒却见她嫂子竖起两根大拇指比了起来，她一下子明白过来，显然，她被了

    “都了，我俩没什么他就是我房东”

    一把将她嫂子的势打掉，雨不耐烦地转身，不愿再听下去。将羽绒服脱下挂在衣架上，便要回房间，又被一个上前拦住。

    “房东房东会大老远跑这儿来找你扯呢”

    雨嫂子直言道。雨一听，心里也颤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犹疑，被她嫂子看在眼里，继续逼问

    “我看那子不错，人长得精神话也有意思，这大过年的还跑到家里来了，也算有诚意，你呢，是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拜托，他才在这儿住几天啊，你就帮他话你都不知道他在北京怎么欺负我的”

    雨有口难辩，倚在门上不知道什么是好，忽然意识到，她母亲要是还在世，估计也会这般对她严加审问。

    “呵，欺负你你确定我活这么大，还没见哪个男的为了欺负别人大老远从北京追来的呢”

    “你呀，可开开窍吧”

    末了，雨嫂子留下这么句话便走开了，那样子像是在对着个榆木脑袋话，懒得再费口舌。半晌，雨进到房间，只听她嫂子在客厅念叨叨道

    “这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嫂子”

    “唉，明早上就走糯糯不定得哭成什么样呢”

    隔门听她嫂子这么一，雨也有些担心起糯糯来，蓦地，又想起刚刚的话。

    “房东会大老远跑来这儿”

    “我活这么大，还没见哪个男的为了欺负别人从北京追过来”

    所以，他是为什么来这儿呢过年

    讲真，雨也不太信。

    忽然间，昨夜季枫的脸又浮现在她眼前。那双眼睛里，似乎在着什么。

    “不会的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