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拨云见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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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一桩意外。”

    “当时少爷因为其母亲的缘故, 偶然跟一个故人接触。”

    “结果消息泄漏,被江大少爷撞见, 让他愤怒失控。”

    “池姐既然从跟少爷长在一起, 应该或多或少知道, 言岚夫人一直与少爷的父亲婚姻不和。”

    “而这位故人, 就是令他们生出嫌隙的矛盾源头。”

    “江大少爷视这位故人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度还怀疑江少爷是那位故人与言岚夫人所生。”

    “新仇旧恨添在一起,便酿成了这场不可挽回的灾祸。”

    与亲父情敌偶然相见, 被相撞误会, 亲父恼羞成怒, 心中怀疑的种子蓬发迸生,最终因失之毫厘的误差,造成了悲剧。

    陈慎最后一句话的笼统内涵, 但池慕仍然从字里行间的隐晦暗示,拼凑出了那一场车祸的惨烈状况。

    她胸口沉甸甸地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堵的发慌。

    眉目间的平静逐渐抑制不住沉重, 眼眶也一点点变得泛红湿润,鼻头分外酸胀。

    江延,那时一定很痛苦吧?

    可是她什么也不知道, 甚至,连一声像样的安慰都没能出口。

    “因为司机被买通, 这件事发生不到半个时,便被江氏集团的几个对家盯上,肆意地大做文章, 搅弄舆论。”

    “当时的江老爷子为了稳定公司形象与内部局势,当机立断,秘密地将受伤的少爷送到了私人医院,紧急治疗。”

    “又借着出国深造的名义,将人暂时留在了国外。”

    “那一段时间国内谣言纷飞,江家放任不管,正是为了掩盖这件家中丑闻。”

    “想必池姐也对那些谣言有所印象吧。”

    陈慎提及此事,完全是有意而为之,他是本着替江延话的立场,想帮忙获取池慕的怜悯,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但既然要让人怜悯,产生亲近感,除了悲惨的过去,塑造一个完美的被害者形象也是必要之举。

    陈慎深谙此道,言行上虽然不算塑造江延形象,但也拨开云雾,减少了池慕对于他的一点误会:

    “就像近段时期,自从江总回国之后,关于他的负.面绯闻就从来没有间断过。”

    “这些都是因为他即将执掌江家权柄,旁人眼看不惯,才对他屡次暗中出手。”

    “其中势力纠纷错综复杂,既有江大少爷的手笔,也有不少来自于商业竞争对手的诬陷,商场上的人向来嗅觉敏锐,只要风向有一点变化,他们的枪就会往那个地方。”

    “这些商业动作无疑会混淆寻常人的视听,让他们对江总产生误解。”

    “池姐如果也是被舆论蒙蔽双眼的人,希望你在听完我的解释后,能对江总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陈慎一言以蔽之,透露出了商业上关于舆论的具体运作。

    池慕沉默着听完,几欲失魂落魄的思维顺着延伸到了话末,才微微被拉扯,倏地回神,下意识斟酌着应道:

    “我……对他没有什么误会。”

    罢,她缓慢敛了眸,情绪滴水不漏地收起。

    神色也恢复平静,只是显而易见的,比以往多了一分沉闷。

    察言观色是陈慎的基本素养,他通过前视镜扫见池慕脸上的抑色,循循善诱问:

    “可池姐,看起来像是藏着心事的样子。”

    “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请尽管提,无需客气。”

    “……”

    “你能告诉我,江延住在哪里吗?”

    “我想跟他见一面。”

    陈慎的话一出口,车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他以为池慕不会开口,或者下一秒便会拒绝他的好意时,她出人意料地主动跨出了一步。

    康达斯曼酒店。

    与沁黎的古香古色不同,这里的装潢宛如中世纪的古堡华庭,极尽奢华。

    但色调合宜,装饰与布局都尽显低调,处处细节彰显着设计上的匠心独运,与那些暴发户般的酒店风格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整个大厅是教堂式的穹顶设计,一眼望不尽的雕柱和镂彩画壁,显得整体环境异常宽阔幽深。

    但偏自然色调的一片黄光,晕晕地浮笼在周围,潜移默化间中和了整体建筑的冰冷肃静,给人以一种温暖静谧之感。

    陈慎直接带着池慕上了vip通道,到达最高层,先给她指明房号,又给了一张自由出入电梯的磁卡,然后便乘着电梯离开了。

    池慕进入走廊,脚踩在柔软的红绒地毯上,忽然有些心翼翼,犹豫了尚久,才一步接一步地走到了标记9001号的房门前。

    眼前的9001类似于总统套房,两扇对称式的浮雕木门异常厚重,给人以一种内部空间极其宽阔的既视感。

    池慕试着敲了一下门,门内没有任何反应。

    她很有耐心,又敲了好几次,直到里面传来逐渐靠近的细微声音,才停下叩门的动作:

    翁——

    厚重的门被推开一半,江延神色淡淡地站在门口,目光原本是微低一些的平视,但当扫到空荡荡的一片时,他目光滞了一滞,兀地往下,看到了池慕毛绒绒的头顶。

    “谁允许你上来的?”

    江延看起来不太想见到池慕,满脸的不悦,态度着实算不上客气。

    “是我求陈先生,让他帮我见你一面的。”

    “我有话要对你。”

    池慕讲明来意,守着距离,一步未动:“话完,我就走。”

    江延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眼角眉梢染着淡淡的嘲讽,嗤笑道 :“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命令别人?”

    “……”

    池慕本来就犹豫,心里虽然想明白了一切,但始终难以跨出那一步,坦诚地跟江延解开误会,明了真相。

    而在她终于鼓起一点勇气之时,江延毫不留情地击,让沉困在迷雾中的她又瞬间变得清醒。

    她何必再来扰别人?

    江延已经那么厌恶她了。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两个人的旧时关系也已经彻底破裂,一切都无可挽回。

    她再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岂不是让江延更添烦厌,让自己变成一而再再而三不守承诺的人。

    与其这样,不如自己安静地离开,让一切都成为过去,才好。

    池慕停留在口边的“对不起“三个字,最终也没能出去。

    在江延的刻薄评价下,她一言不发地垂眼,不为自己做任何辩驳,再开口时,道别戛然而止:“抱歉,扰你了。”

    “抱歉有什么用,你已经扰了,又想一声不吭地把人甩开吗?”

    “三番两次这样,你以为我能忍你多久?”

    江延唇边的笑意越发嘲讽薄冷,揪着她不放:

    “真有什么事,你最好现在当面清楚,之后再故意钓我上钩,我态度可就不会这么好话了。”

    “……不用了。”

    池慕淡淡拒绝,回归陌路人应有的态度:“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你放心。”

    “有没有交集,是你能保证的?”

    “我连出来滑雪都躲不开你,你以为你以后就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别忘了,我是森海股东之一,算半个决策人,颁奖晚会我也是要到场的。”

    “你能做出什么保证,让我到时候看不到你呢?”

    彻底剥除发这一层关系,江延本身其实是一个任性凉薄,喜恶分明的娇气大少爷。

    从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他不喜欢,就会厌恶到连自身视野都不想触及,哪怕一丁点。

    池慕一度很熟悉这种对待,因为很早很早以前,在两个人还很的时候,她也是被江延讨厌的那无数中的一个。

    “我可以退赛。”

    这样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森海杯颁奖的典礼上,连晚会都没有资格进去。

    池慕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即便江延的要求过分又不可理喻,她也能忍受,并且做出十倍乃至百倍的让步。

    她作为森海的签约作者,按照合同上所写的条款,其实有参与站内公共活动的义务,如果无故退赛,势必就要承受一部分高额的违约金。

    但她轻描淡写地就出了这个答案,仿佛违约金根本不存在一样。

    “退赛?真不愧是个好主意。”

    “你心里是不是还想让我为你鼓鼓掌,夸你心够狠的?”

    江延忍耐着脾气,脸从刚才便蓄着阴沉,直到她一开口就要退赛,终于控制不住爆发了。

    池慕料到了一切,却没料到江延会是这种反应。

    她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傻傻地跟他对视,一时迷茫无措地都不知该做何反应。

    江延一下子撕破脸,虚伪的耐心彻底告罄,趁着池慕傻了,狠狠地威胁她:“还不进来,非要我抱你才肯进门是不是?”

    池慕听到这句明显火大了的话,吓得微微睁圆了眼睛,神情有点慌张,下意识想后退,却迎来江延的又一次威胁,语气明显寒冷了一个度:

    “你还敢跑?”

    池慕停在原地,在他的盛怒威胁下,不敢再乱动了,稍刻,才试探着往前一步,谨慎心地走到了门口。

    江延给她让步,等把人成功圈进屋子了,才稍微克制住心头脾气,重重摔上了门。

    9001室内的环境不同于普通的酒店房间规格,是一方欧式风格浓郁的总统套房。

    宽敞的客厅里铺了一张巨大的地毯,花纹精美繁复,整体色泽偏象牙,与巨大落地窗前的茫茫雪景,彼此相映,各自美不胜收。

    客厅仿照欧洲,有壁炉,柔软的家庭式沙发,担着毛毯的摇椅,书架茶具一应俱全,整体看起来异常的富有生活气息,而不像是一个寻常又冰冷冷的酒店套房。

    “坐下。”

    江延以命令的口吻冷冷道。

    池慕只能乖乖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

    “有什么话现在就,再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的,今天你就别想走了。”

    江延坐在她对面,往后一倚,屡试不爽地威胁他。

    “我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我以为你已经不想再理我了,所以,不想给你更多的添麻烦。”

    池慕反应慢了好几拍,这时候才回味过来,发现江延并没有真的要跟她绝交的意思。

    她一时又很无措,欣喜着想解释,却忍不住观察着江延的脸色,确认他的神情没有再变化,反复斟酌才开了口。

    “不想给我添麻烦?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想让我开口求和?”

    “我要是不肯低声下气,你就能没有负罪感地再甩我一次是不是?”

    江延露出冷笑,继续怼人,什么难听话都敞开了,一副完全不买账的样子。

    池慕无言以对,默了一默,只能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想怎么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气。”

    “……”

    面对池慕破天荒的低姿态,江延刚开始不抱任何期待,已经准备好又被她气死一回了。

    但希望骤然落空,让他微微一愣,刹那间只觉得自己该死地幻听了。

    等他思绪回笼,一点点反应过来,眼里逐渐布满疑虑和不敢置信:“你这话,是认真的?”

    “嗯。”

    “随便你怎么骂,等你觉得气消了,我再走。”

    池慕满脸诚恳地邀请他发泄怒火,态度良好的挑不出一点瑕疵。

    “我不想骂你,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不跟我和好,一切免谈。”

    江延脸上神情刚松动了半秒,又恢复原状,态度冷酷地提出条件,不肯放松一点底线。

    “……你还想跟我做朋友吗?”

    池慕听到这里,对他察言观色,心里又隐隐有了一点底气。

    “不然呢?你以为我折腾那么多次是为了什么?”

    “还要被你误会成只想跟女人上.床的渣滓,池慕,你真了不起,不经历这一遭,我还真不知道你也是用有色眼镜看我的。”

    池慕无可辩驳,对于他的指责全都认下,慢慢地一一道歉,眼里露出愧疚:“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想你。”

    “……”

    江延本来还抱着怀疑态度,觉得池慕没那么容易回心转意,但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生生把他给弄得不自在了。

    “别跟我对不起,你就你答不答应和好吧?”

    江延一张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化,目光逐渐卸去冷漠疏离,不知不觉恢复了本色。

    “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之前的一切都是我误会了你。”

    “让你生气,我很抱歉。”

    池慕没先答不答应,但态度已然分明: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以为你一声不吭去了国外,所以才很生气,一直到刚才,陈先生偶然跟我提起你的事,我才知道……你不是故意要消失的。”

    池慕并不擅长作为指责的一方,在谈及为什么要跟江延绝交的细节上,措辞十分委婉,而且因为难以启齿,从头至尾都没有出自己曾经喜欢过他的事。

    但仅仅是这些细节,就足以让江延心神震颤。

    他像是觉得可笑荒唐,几乎不敢置信,定定瞧了她一眼,才一字一句顿挫,沉重质问她:“出国的事,我怎么会不告诉你?”

    “我发过信息给你,过电话给你,还去学校找过你,可是李崇文那个孙子,跟我你和他在一起了,让我以后都不要再来扰你。”

    “还,这是你的意思。”

    “我只想问你,这是不是真的?”

    江延着着,眼里盛满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摇摇欲坠与仿徨失措都被他隐藏的很深,但仍然掩盖不住,悲冷的气息从眼底一点点泄露出来。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话。”

    “我真的没有、”

    “我发誓……你让我发什么毒誓都行!”

    池慕被他的一通质问弄得方寸大乱,慌忙想自证,可是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根本回忆不起来当初的任何细节。

    甚至,她对李崇文这三个字的认知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记得……记得他是个很热心的人,因为是一起学画画的,所以经常帮自己忙。

    后来……他还帮自己给江延送了情书。

    当时池慕很感激他,特别是在他告诉自己江延出国深造,即将订婚的消息时,又出言安慰她:

    普通人自有普通人的一套生活规则,即便是喜欢一个人,也要学会衡量自身,看自己是配得上对方,还是配不上。

    江延那样的人,是池慕努力一辈子都够不到的存在,她其实不必因为被拒绝而感到伤心难过,因为能拥有这一段难忘又特殊的青春,已经是一件幸事。

    勉强想起一些细枝末节又关键的记忆碎片,池慕醍醐灌顶般,一下子想到了毕业前的某次大整理。

    那时候已经考完试,她收拾完东西正准备去找江延,踌躇想着要如何告白,没想到手机误落在了教室,于是去拿。

    中途正好碰到同班同学李崇文,他捡到了自己掉落的手机,还给她,又因为多聊了两句,透露要去找别班的朋友一起吃饭,才让池慕起了心思,想让他带一件东西给江延。

    江延和池慕从入学起就是一个班,到分班后,才一个去了理科,一个进了艺术班,而李崇文正好是他们二人共同的高一同学。

    李崇文一直知道池慕跟江延是好朋友,虽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画风差距很大的两个人,怎么才能互相迁就着走到现在,但一贯热心地帮了忙。

    撇除以上的几件事,李崇文这个人,在池慕眼里除了热心好相处,就再也没有任何一点清晰深刻的特质。

    以至于江延出那些实情时,她也陷入了一时的震惊。

    为什么……李崇文要故意骗人?

    还有信息,电话,情书……

    池慕的思维仿佛缓缓滑入了深渊,冷不丁了个颤。

    她连忙尝试着想补救:“信息和电话,你是什么时候发给我的,是考完试的那一天吗?”

    “……”

    江延不回答,但沉默的表情已经明了一切。

    那天,他的人生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切情理的构筑几乎崩溃。

    关于细节,在漫长时间的反复冲淡下,他只记住了琐碎零丁——

    当时那位故人,是在向他听言岚女士的近况。

    这本来是不起眼的一件事,但一直积怨已久的亲生父亲突然闻讯赶来,破了所有平静。

    在看到他跟那个男人坐在同一个车上的画面时,他的亲生父亲当场情绪失控,甚至从司机手中抢夺方向盘,让车彻底脱离原来轨道,癫狂漂移着撞向了他坐的这一辆。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男人一时的发泄竟然成了摧毁一切的导.火.索。

    千钧一发之后,也没有奇迹发生。

    年少的江延从万般震惊与不敢置信中回神,只记得当时烈日蒸腾,车盖滚滚冒起了黑烟。

    他的腿剧痛难忍,流着鲜血的躯体濒临死亡的边缘,与车有关的一切都成了危险桎梏,牢牢地锁死了他的希望。

    模糊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脑海里缓缓盘旋起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名字对应的,既不是对他充满怨恨的父亲,也不是薄情绝义的母亲,而是唯一让他念念不忘,光想起来就觉得很温暖的人。

    之后,在他侥幸生还,只折了一条腿的情况下,却还要因为父亲的报复付出更多的牺牲:

    远赴海外,保全公司名声,只字不提车祸的事。

    可他还是提了,但对方没有任何回音,情急之下被过去的电话也干脆利落地挂断。

    他开始变得急不可耐。

    急到不顾家族名誉,偷偷跑到学校里找人。

    那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学生大部分都离开了。

    只剩下对于他而言很陌生的一部分人,侥幸的是,其中有一位还算熟悉。

    那个人叫李崇文,是池慕曾对他隐隐表达过喜欢的人。

    江延对此记得深刻,连自己初时发现这一点后,强撑满不在乎的僵硬笑容,都在脑海中描摹的一清二楚。

    但这远不是最让人难堪心塞的。

    最让人难堪心塞的是,当李崇文听闻他要找池慕时,才一脸难堪地告诉他,池慕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

    他不希望池慕再跟江延这种人有过多接触,也不希望她被他带坏。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江延,这才迟迟从李崇文口中得知,原来两个人是互相喜欢,而且彼此早就约定好了要在一起。

    与之相对的,是池慕对他这个旁观第三者的讨厌,并且再也不想见到他。

    因为他实在太坏了。

    平日里作风霸道,行事高调,又总喜欢做一些出格危险的事,尤其是对池慕……还因此给她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心理阴影。

    这样的他,其他时候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被学校里的乖学生们唾之以鼻,暗自厌恶。

    池慕或许早就是其中的一个,只是一直碍于幼时的情面,没能把真实想法出来。

    直到毕业,她才舍得出这种伤人又残忍的真话——永远不想再见到他。

    可他想再见到她。

    海外疗养的两个月,他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在想着如何回去,如何再跟她重逢。

    终于,他忍不住了。

    于是佯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婉转迂回,拿着江荷姐的手机,对着清风徐徐的海面,拨通了一个生疏且久违的越洋电话。

    过了那么久,池慕仍然固执地不想理会他。

    两个人通话,只有他一个人在喋喋不休地维持和平气氛,而她始终沉默,还极为擅长地对他进行着仿佛无止尽的冷暴力。

    最后,电话戛然而止,对面陷入一串冰冷重复的忙音。

    少年的江延茫然无措,怔愣着盯了一会电话,终于默默委屈地红了眼眶。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唯一知道的是,她连一个改错的机会都不给他。

    因为电话无论怎么,都永远拨不通了。

    之后又是反复纠缠的几年,他总以为有希望,可总是收获满满的失望。

    他又总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思念却越来越清晰,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梦魇折磨。

    国外的四年,他不敢学坏,不敢堕落,不愿出格哪怕一丁点。

    只因为他在池慕眼里的形象已经很糟糕,如果再差劲一点,他或许就永远没办法再被她接纳。

    他从来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所以一再地欺骗自己。

    而这一骗,就是刻骨铭心的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