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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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天心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举起手机,“……”

    谢观老师为什么不话啊?阮天心在心里很计较地嘀咕。难道新加了一个好友都不想要声招呼的吗?

    她的手定格在手机键盘上,又想起了陆星屿的嘱咐。

    “记住你今天的话!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可是,我为什么要听他的呢?作为大了陆星屿好几岁的姐姐,阮天心理直气壮地想。然后在聊天界面输入“你好”。

    “你好”迟迟没有发出去,又被删掉了。

    手机那头,谢观的屋子里窗帘紧闭。他看着聊天界面上方不断闪现的“正在输入”,点起一支烟,咬在嘴里。

    “叮”地一声,手机终于有了动静。阮天心定睛一看:谢观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盘炒饭。

    看上去是在厨房拍的。刚出锅的、热腾腾的炒饭,卖相非常不错,像模像样,让人看了生出几分食欲。

    阮天心的耳朵“扑腾”一下支棱起来,“这是你做的吗?”她问谢观。

    谢观:“是的。”

    “哇,”阮天心马上捧场,“也太厉害了吧!上次我错了,你在做饭这方面肯定还是有天分的。”

    谢观毫不脸红,十分泰然:“谢谢。”

    “看起来很好吃,所以最后是吃光光了吗?”

    阮天心在聊天的时候,偶尔会带叠字,也许是和朋友待久了的缘故,童真得惹人发笑。

    “全部吃完了。”

    谢观肯定道。不过,两个“吃完”意思不一样就是了。

    两个人就这么南辕北辙地聊着天,竟然也聊得下去。阮天心想:谢观老师真的好平易近人啊!虽然话不多,但阮天心也不是非常聒噪的人,所以觉得安静更好。

    趁着正好聊天的工夫,阮天心去偷窥了一下谢观的朋友圈,结果有点失望:因为谢观的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年轻人喜欢看的同行八卦,也没有老年人喜欢看的科普养生。

    不过这样才对,这样才是谢观。

    谢观不在平常的“老年人”和“年轻人”的范畴之内,他像一团不落脚的雾。有时候会显得有点冰冷;大部分时间,他是神秘的。

    阮天心从朋友圈退回去,看到谢观的头像,是一片白的背景,里面用炭笔画着一个东西,看不太清楚。于是又贴过去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发现它有四只细细的脚。是一只很很的兔子。

    她问谢观:“你喜欢兔子吗?”

    隔了有一会儿,谢观发来一段语音:“谈不上喜欢。的时候,我养过一只兔子,但是因为照顾不周,很快就死去了。这是我养的第一只、也是最后一只宠物。印象深刻。”

    阮天心把手机贴在耳朵边,听他的语音。她从来没听谢观过那么多字,但是条理清晰、心平气和,没有一点颠倒错乱的地方。

    声音也和做节目的时候不太一样。没有那么明亮,像一阵一阵的黑色海潮,裹住人的耳膜。

    阮天心觉得他可以去做那种ASMR广播,非常助眠。她忍不住听了两遍,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对谢观:“兔子很可爱,但是我更喜欢狗。以后如果我一个人出来住的话,一定要养一只狗。”

    谢观思索一阵,:“可以和你的伴侣一起。”

    他“伴侣”这个词的时候,更像是把这个词含在舌头上,又滑出来似的,好像一颗糖被吮了,分散出一点甜味。

    阮天心突然觉得耳朵都变得又热又痒的。她把脸埋进枕头里,企图把这一点微妙的动静藏起来。

    她在黑暗里闷头想:我还从来没想过“伴侣”呢。

    她从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是属于“美而自知”的类型,所以不自卑,但也不因为外形而感到骄傲。阮天心的爸爸不希望把她教养成只晓得靠脸吃饭的花瓶,至于靠男人吃饭,就更不行了。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总要有点傍身的本事的。

    她平安、健全地长到二十二岁,一路的书读上来,不知道被多少人问过“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她总是答不上来,最后只好瞎编一气。

    所以这个人听阮天心的理想型是“瘦高个”,那个人又阮天心偏爱“技术宅”,另个人还阮天心喜欢的类型一定要“很会篮球”,来去,大伙儿都知道了:原来阮天心喜欢千面派。

    阮天心很心虚,因为她完全是胡八道。但是也托“千变万化”的理想型的福,很多男孩子认为她很难追,不敢“高攀”,省了学生时代的很多麻烦。

    现在谢观又提起“伴侣”,她就像一个逃避做题、又被家长逮回去的学生,对面前的白卷抓抓脑袋,无从下笔。

    她只好干巴巴地对谢观回答一句:“是的。”

    完又觉得实在是太生硬了,就立马换了一个话题,“上次我在你给我的盒子里,发现了一副新的珍珠耳夹。”

    完就迫不及待地等着谢观接下去。但是谢观就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似的,逗引着回了一句:“嗯?”

    好像是没想起来,更好像是故意的。阮天心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他有点坏,而自己像一头追着胡萝卜跑的驴子。

    阮驴子了一个直球过去,“那副耳夹是送给我的吗?”

    谢观这下倒是很快回答了“是”。随后又问:“不喜欢?”

    在谢观看不到的地方,阮天心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不知道有多喜欢那副耳夹!为了不让谢观误会,她赶紧:“喜欢的。”

    后面跟上一句,弱声弱气地,“就是一看就很贵。”

    谢观看着聊天界面,笑了笑,随手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隔了几秒,阮天心又接收到了谢观的语音,低柔得让人心颤:“不贵,你戴着出去玩。”

    他用陈述语句,好像在一个既定事实一样。阮天心在心里又“啊啊啊”了半天,谢观老师话声音也太好听了吧,谁能忍心拒绝他啊!

    反正谢观也看不见,阮天心任由自己发烫的脸颊贴在手机上降温,感觉自己好像在慢慢融化。

    送礼物这个事情阮天心知道,如果被送礼物的人太计较,反而会让送礼的人不高兴的。谢观已经到这个地步,阮天心也不好再多纠缠。

    她揣着这份人情,心扑通扑通直跳,“谢观老师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叫我,我随叫随到!”

    谢观听了她表忠心的话,便笑了一声,:“现在就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表现的机会,阮天心忙不迭道:“那谢观老师你吧!”

    “我需要你叫我‘谢观’,把‘老师’去掉。”谢观几乎是叹息着,“我不想第三遍了。”

    五分钟之后,谢观才收到阮天心的回复:一条语音。

    谢观点开。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呼吸声;两秒后,突然响起一个的、软软的、别别扭扭的声音:

    “谢、谢观……我不会再忘记了,对不起哦。”

    她应该是把手机贴在嘴巴边上话的,谢观能听到她细细的吐气声,好像近在咫尺。他闭上眼睛,感受这三秒钟的温柔、宁静。

    再给阮天心发去信息的时候,那声音就带上了一点睡意:“晚安。”

    在谢观完“晚安”之后,阮天心也困了。

    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阮天心作息一向规律,差不多也要到她睡觉的时间了。刚准备去洗漱一下,手机又是“叮”的一声提示。

    开微信,是宁可。宁可发来触目惊心的几个大字:

    “宝贝儿,你火了!”

    然后下面给她截了一堆图,里面全部是论坛评论。

    -“……你们都在谢观谢观,我眼睛长歪了,我在馋那个素人姐姐。我承认我就是馋人家身子了,喜欢看美女又有什么错。”

    -“真无他妈语,怎么会有素人这么瘦这么白这么好看的,淦!跟我吃的是一种稻米吗?我被气得在床上直淌眼泪!”

    -“这个妹妹好靓好港味,胳膊有我一半细,头发有我一倍多。我指天问女娲我算什么女人。”

    -“节目组安排的吧,不然谢观装八倍镜了?一逮就是一个plmm这得过去吗?”

    -“不是安排的,看节目就知道了啊,人家第一眼看到谢观都吓飞了……”

    ……

    宁可又发来一张图片,是用她逃跑的模糊重影做的表情包,底下配字:吓到起飞。

    阮天心:“……”

    她瞌睡都跑光了,实在是太丢脸了:当时怎么会吓成这样?谢观明明一点都不恐怖的嘛。

    宁可也笑死了,她只知道阮天心上了这个节目,不知道细节。今天一看电视,阮天心逃跑的样子太好笑了,都跑出残影了,简直比兔子还快。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怂的?明明看拍照的时候你俩还挺好啊。”

    完,她把截下来的那张合照发给阮天心。

    虽然刚才在看电视的时候已经看到过这张照片了,但是宁可一发过来,阮天心还是忍不住看了又看。

    谢观真的太高了,在拍照那会儿就感觉到两个人的体型差了,没想到照片里更加明显:为了配合她的身高,他甚至还微微下蹲了点,手绅士地搭在她肩膀上,握成半拳。

    因为稍稍侧头往她这边偏的关系,他后脑勺草草扎起的揪揪露出一点,像个可爱的球。

    而阮天心本人,就站在这位落拓的“杀人犯”先生旁边,怯怯地笑出两颗牙齿。

    如果下次,还有和谢观合影的机会,她一定要笑得更开心一点。

    阮天心在心里暗暗嘱咐自己,然后右键点击,把图片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