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入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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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白玉京就跟着魏宝贵进了宫,一路无话,到了坤宁宫见到孙忠后孙忠十分高兴,先打发孙秀赏了魏宝贵,让他先回去,这才让白玉京给他按摩,同时嘴里不停,问道:“白呀,这几天在张府看来过的不错嘛,都快想不起咱家来了吧?”

    这话题倒是正中白玉京的下怀,就是孙忠不问,他也得把这几天的遭遇都讲出来,于是也不藏着掖着,简略的讲了一遍,最后有些困惑的问道:“张公公为何就是不见晚辈呢?晚辈十分奇怪,还求孙公公给晚辈解惑。”

    孙忠浑浊的眼眸中精光爆闪,很快恢复原状,呵呵笑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那是避嫌呢。”

    “那您老人家怎么就不怕沾上麻烦呢?”这正是白玉京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至于张悦不见他,他已经大致猜到了原因。

    孙忠狭长的眼睛眯缝起来,好像闭上了眼睛似的,嘴角微微上翘,无声的冷笑了一下,话的声音却十分的温柔:“咱家有什么好怕的,土埋脖子的人了,打又是孤儿,无牵无挂,只要能够保住皇后老娘娘的地位,就算马上死了,也绝无丝毫怨言。”

    白玉京站在孙忠的身后,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通过他的语气来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虽仍旧不敢彻底相信,却也算是接受了这个借口。

    母凭子贵,只要夏皇后有了儿子,哪怕朱厚照再不喜欢她,再没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也得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她的地位自然稳如磐石。她稳当了,作为坤宁宫的管事牌子,孙忠的地位自然也就稳当了。

    白玉京暗暗琢磨着,看来正德不育是真的,不然孙忠和张锐也不可能想到借种这胆大包天的方法。对了,魏宝贵正德此去江南带着一个姓刘的妃子,那张锐不也是皇后的人么,怎么会把张广瑞送去南京呢?

    他皱起眉头,是了,看来那张锐还藏了自己的心思,并未将宝全都压到皇后的身上。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孙忠呢?

    他并没有迟疑多久,一边不轻不重的在孙忠的大椎穴上揉捏一边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难道地位并不稳当么?不然的话,就算别的娘娘有了孩子,她也大可以收到自己膝下嘛。”

    “你子还真是一心向道,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打从豹房建好,皇爷爷总得有十来年没有留宿过宫中了罢,娘娘虽然掌管后宫,权势无两,却不得伴驾左右,这里头的道理你应该能琢磨出来吧?”

    后世的时候白玉京倒是隐约在哪儿看到过,正德嫌后宫憋屈,在哪个大殿失火之后,大笑着什么好大一场烟花,然后洒然离去,再没有回过后宫,当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以为是后人瞎编乱造恶意中伤于他,如今听孙忠这么一,居然果真如此,不禁感叹,这正德皇帝还真是一个奇葩。

    一边感慨着他又涌上一个疑问:“如此来的话,皇帝陛下根本就不来坤宁宫,晚辈留着,怕是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吧?”

    “你傻啊子,皇爷爷不来坤宁宫,皇后老娘娘就不能去豹房了么?怎么,你还有点迫不及待了?”

    “呃”白玉京被弄了个大红脸,一边连不敢一边不屑的暗想:“都明朝选妃选后都是从门户里选,这夏皇后不得圣宠,估计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若非害怕不是老子印象中的那个大明,这件事老子连搀和都懒得搀和。”然后他又忍不住想到了后世的老婆,那时的他勉强也能算的上个成功人士,所以他老婆对他特别不放心,若是让她知道现在他非但没死,还要和别的女人上床,非得发疯不可。

    天地可鉴,他多么希望能够再看到老婆生气的样子啊,可惜他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不敢就不敢吧,还叹的哪门子气?看来你心里还是有所期盼的。不是咱家吓唬你,你最好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帮助娘娘,事成之后,咱家自然保你一世荣华,若是居功自傲,另生他念,别娘娘容不得你,咱家第一个便要你的脑袋。”孙忠到最后,口气已经变的十分的严厉,他是经年的老狐狸,最通人性,早就明白了用人的道理,一味的怀柔并不可取,刚柔并济才能让人死心塌地,至于撒谎,在后宫这个大染缸里,真正的实诚人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天子代天行令,皇家的尊严不容侵犯,从这一点来,张广瑞和陈墨的命运早在踏入后宫那一刻便早就已经注定了,不会因为能否让妃子成功受孕而有丝毫改变。

    孙忠感觉自己要比张锐善良的多,起码能让白玉京死之前有个念想,至于那个张广瑞,由于他根本就没看上,于是就连这份善意也懒得给了。

    “多谢公公提醒,晚辈谨遵教诲,万万不敢有别的念头!”白玉京认真的道,他虽然比孙忠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却由于身份的原因,根本就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政治斗争,所以自然无法明白,在顶层权贵的眼中,除了利益之外,所有的东西都不值一提。

    他不明白,其实很多时候,那些上位者的眼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尤其是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所以,他真的很感激孙忠——是的,他确实生性谨慎,但短短两次见面,孙忠已经成功的让他放下了防备。

    孙忠笑了,十分的开心,道:“这才对嘛,孺子可教也,不枉咱家看重于你,果然没有让咱家失望去吧,时辰不早了,咱家不能光享受,也该去看看皇后娘娘了新来的那个训狗师也是个废物,白雪让他训了快半个月了,连个作揖都没学会,娘娘让咱家再重新找一个,这哪儿找去啊!”

    着话孙忠已经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嘀嘀咕咕的向外走,到后来便成了自言自语,白玉京根本就没有听清他的什么。

    夏氏十五岁被册立为后,至今已三十岁矣,端庄貌美,个性柔和,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穿红色的织金升龙纹衫子,青色的霞帔罩在身上,白袜青舄,贵气逼人之余犹多了一份成熟美女独有的韵味儿,每至此时孙忠都会暗暗腹诽正德,如此娇娃,怎么就舍得放她独处冷宫而不加垂怜呢?

    一只雪白的狮子狗在夏氏的脚下绕来绕去,不时双脚站立,将前爪搭在她的腿上,她却并不生气,望向狗的眼神里满满的全是喜爱。

    眼角扫到孙忠进了暖阁,她一边逗弄着白雪一边漫不经心的道:“老家伙越发的怠慢了,都这时辰了才过来,本宫让你找的训狗师傅可有眉目了么?”

    孙忠打从夏氏入宫就伺候她,十五年相处下来,早已亲如父女亲人一般,闻言微微一笑,上前几步走到夏氏旁边,一边蹲下逗弄白雪一边道:“训狗师傅老奴让孙秀去张罗了,皇爷爷豹房那边的人肯定是指不上了,咱们这儿那个据已经是最好的,主要还是咱们的白雪太有个性,身份高贵,一般的腌臜人还真难入它法眼对了,适才那个白玉京来了,这几天在张府估计也是被憋疯了,跟老奴诉了半天苦,老奴费了半天劲才把他安抚下来。”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他真的长的和陛下很像么?”夏氏目露神往之色,接着话锋一转,好奇的问道。

    暖阁内除了主仆二人以外还有一个夏氏的贴身宫女夏荷,并无别的闲杂人等,是以主仆间话并不用避讳。

    夏荷闻言附和道:“是啊孙公,奴婢也很好奇呢,上次您就了那么一句,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好好,那个白玉京到底和陛下怎么个像法儿啊?”

    孙忠苦笑了一声,道:“其实也不是特别的像,只是有些眉眼间和皇爷爷年轻时有些神似而已。”

    夏荷笔挺的鼻梁微微皱起,压低声音道:“不会是先帝爷”

    “去!”夏氏瞪了夏荷一眼:“别瞎,万一传出去,本宫也保不住你。”

    夏荷吐了吐舌头:“这不是没外人嘛,”着见孙忠也瞪起了眼,招架不住,急忙讨饶:“好嘛好嘛,下次奴婢再也不敢了总行了吧。”到此处眼珠子转了一圈儿,望向夏氏道:“娘娘,反正您迟早也是要要不,抽空您先见见那个白玉京?”

    夏氏的脸倏地红了,狠狠的再次瞪了夏荷一眼,嗔道:“见什么见?有什么好见的,本宫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若非陛下实在是子嗣艰难,万万也不会答应这件事情不过就是事急从权罢了,除了本宫是万万也不会见那子的,此事再也休提,再有下次,心本宫拔了你的舌头!”

    她很少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和夏荷话,夏荷被吓坏了,脸色苍白,双膝一软便跪到了地上,额头触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嘴里不停的求饶。

    夏氏面露不忍之色,有心安慰几句,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没有开口,而是长身而起,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长长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