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A+A-

    孙忠见到白玉京明显怔了一下,却也并为持续多久,因为夏氏正视线灼灼的盯着他。

    “娘娘大喜,南边飞鸽传书,皇爷爷洪福齐天,已经找到了。”

    “真的?”夏氏下意识的看了白玉京一眼才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飞鸽传书不可能写太多,据杨大人,只写了‘圣驾已回南京,不日启程归京’十二个字,具体情况,恐怕还得再等些时日。”

    夏氏长长的吁了口气,笑望白玉京道:“还真让你算着了,陛下果然有惊无险,很好,本宫得赏你点儿什么才是”着迟疑了一下,方才又道:“你还是火者吧?孙忠,交代下去,提成奉御吧。”

    这倒是意外之喜,白玉京急忙谢恩。

    目送着白玉京出了暖阁,孙忠面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幽幽问道:“娘娘,您莫不是改了主意,动了惜才之念了吧?”

    “这个”夏氏变色,迟疑一下方道:“此子确实是个人才,适才给本宫算命,的头头是道,令本宫十分信服,本宫忽然不想找他借种了”

    借种必死,这是早就商量好的,绝无更改的道理。

    “可不借种的话,陛下这么多年都未曾有过一男半女,如今人在侧虎视眈眈,万一哪天出点儿岔子,娘娘您”

    “白玉京了,德能改命善能积福,本宫觉得他的很有道理。”

    “可是,娘娘您本就心地良善啊,论德行,怕也无人能出其左右,白玉京倒是大言不惭,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夏氏沉吟起来,良久,微微叹息一声道:“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再等等吧,等陛下回京之后再定。”

    也是啊,按皇帝那性子,不玩够了是不会回来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进京,现在就担心这个问题委实太早了些。

    想到此处,孙忠便也不再多言,却又忍不住想到了白玉京的身上,这孩子怎么呢,总是不断的给他惊喜,他也算阅人无数了,忽然却觉得有些看不透白玉京了。

    “怎么不话了?”

    “呃,”孙忠回过神来,忽然想起一事,顿时皱起了眉头道:“对了娘娘,老奴刚刚得到消息,那张广瑞根本就没有被张锐送到城外”

    “哦?”夏氏一挑秀眉:“那是送到哪儿去了?”

    孙忠一字一顿,从牙缝里往外挤出来两个字:“南京!”

    “什么?”夏氏噌的站了起来,扬了扬,却又颓然的坐了回去:苦笑道:“这还真是破鼓万人捶,连张锐居然也觉得本宫靠不住了,真是真是”颓丧至极,她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娘娘莫要灰心丧气,哪儿那么凑巧张广瑞一去就能让那姓刘的怀上孩子呢,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怀上了,您可是正宫皇后,只要您也能怀上,那便是嫡出正室,便晚上一些也没关系,所以咱们还是有会的,这一次您可千万得放下架子,待圣驾一回京便得马上去见他,无论如何也得侍寝一夜。”

    “可白玉京罢了罢了,依你便是。”

    着着话题便又转了回来,夏氏无奈的叹了口气,白玉京啊白玉京,不是本宫容不下你,实在是夏氏满门的荣华全都系在本宫的身上,还有这坤宁宫内的上百都人,若无这些牵挂,本宫早就不想当这有名无实的皇后了。

    夏荷从慈宁宫回来,正碰上白玉京拿着一根尺许长的木棍从端则门过来,不禁板脸迎上前不悦的道:“不好好伺候白雪瞎跑什么?”

    白玉京不想招惹夏荷,赔笑道:“见过姑姑,的去御前作来着,找木匠给白雪做了个玩耍的东西,喏,就是这个。”

    “就这么个破棍子?我可告诉你,别出幺蛾子,白雪的一根汗毛都比你浑身上下全加起来贵重。”不屑的扫白玉京里那截木棍一眼,夏荷郑重的警告他道。

    “的明白,多谢姑姑提醒,您老放心,万不会再让它出现类似中碳气的危险。”白玉京一本正经的道,目不转瞬的盯着夏荷,见其下意识的避开自己,心里顿时便有了底。

    “但愿如此吧,白雪要是再出一点儿岔子,用不着娘娘,我就先把你埋了当花肥。”

    心里有鬼的人往往心虚,就好像偷情之人,无论他们再努力的去装,表现出来的总有些不自然。

    夏荷当然没感觉到,丢下这句,扭身儿回了正殿。

    “太后娘娘好些了么?”见她进来,夏氏问道。

    前几天张太后偶感风寒,身体抱恙,每日夏氏都会过去请安,唯有今日心情不好,便只打发了夏荷过去。

    “昨日把医婆谈大家请进宫,吃了她的药好多了,精神很好,听娘娘身子也不舒服,还让谈大家过来给您瞧瞧呢。”

    “谈大家不是回老家来么,回京了?”

    夏荷笑着点了点头:“嗯,回来了,听这回把儿子媳妇也带来了,准备常驻京师,再也不走啦。”

    “这可是大好事,老人家医术如神,尤善妇科之症,京城的妇女们有福了。”

    “谁不是呢,奴婢葵水已经往后推了好几天了,刚才见太后跟谈大家聊的开心没敢提,抽空得让她老人家给瞧瞧。”

    “嗯,”夏氏轻轻额首:“今日晚了些,都快晌午了,待会儿你再跑一趟,请她明日来坤宁宫,本宫也想好好跟她聊聊。”

    观花殿前的回廊之内,白玉京斜坐在木栏上,将中木棍丢出七八米去,脚下一直盯着他的白雪便嗖的蹿过去,咬住木棍,屁颠屁颠的跑回来,前抓搭在他的膝盖上,尾巴摇的跟电风扇似的。

    旁边的高忠瞧的目瞪口呆,娇娇则满脸都是得意,好像一切都是她训出来似的。

    将中剩下的狗粮一股脑全喂给白雪,拴好牵引绳,让娇娇领着它去玩耍,白玉京这才拍了拍,对高忠道:“高大哥见笑了,弟这训狗的艺还能入眼吧?”

    前次高忠过来白雪不在场,不然也不至于如此震惊。

    “何止是能入眼,简直是神乎其神,怪不得观花殿这边的都人们对你子那般亲热,好本事!”

    所谓都人,是后宫宫女和宦官的统称,高忠过来的时候一大帮子都人正围着白玉京听他讲故事呢。

    当日在东厂监狱时白玉京便已然彻底被高忠折服,是真不拿他当外人,得意道:“可不光是训狗的本事,弟讲故事的本事也厉害着呢,大侠郭靖听过么?没听过吧,改日有暇,弟好好给您讲讲。”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高忠还就稀罕白玉京这种爱显摆的性子,故意揶揄他一句,这才扯到正题上来:“圣驾已经找到了,据是去农家住了一个多月,咱家就纳闷,他老人家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呢?真的就一点儿都不把这天下放在心上么?”

    这种犯忌讳的话,若无特殊的关系是万万不能宣之于口的,此刻高忠出来却十分自然,一点也没遮掩的意思。

    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好。

    白玉京没有直接接高忠的话茬儿,反而道:“以色事君,必不久矣,高大哥不嫌弟腌臜低俗了?”

    “你这子,跟你正经事儿呢。”高忠啼笑皆非,忍不住扬推了白玉京一把。

    他生于弘治九年(496),比孙秀还七岁,比白玉京也就大个八九岁。年轻人之间的矛盾来的突兀,去的也快,正如白玉京为他的刚直不屈所屈服一般,他也早就被白玉京的义薄云天所折服,要知道,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做到不顾性命的去救另外一个人,尤其是在宦官这个群体,这样的举动就更显得的弥足珍贵。

    心照不宣的笑了一下,白玉京这才正容道:“这个消息弟不久前已经听孙公公了,他是从内阁首辅杨廷和那儿得到的消息,看来杨大人的渠道没张公公这边通畅,他那边只圣驾已经找到,不日启程回京,您这边却连陛下这些日子去了哪儿都知道了。”

    高忠并无得意之色,道:“咱义父好歹也提督东厂多年,怎也围下些人心,不足为怪。倒是这条消息,咱家觉得,这段日子陛下不定被藏到哪儿了呢,那江彬也果真是好段,玩弄圣心于鼓掌之中,不怪他能取代钱宁,只是对咱大明来,这可一点儿都不是好事儿啊。”

    听他口气微有抱怨之意,白玉京道:“高大哥志存高远,弟佩服,只是您也不能怪陛下,满朝诸公天下百姓都觉得陛下近佞远贤,却忽视了一个根本的问题。”

    “什么问题?”高忠迫切的问道,自动忽略了那句“满朝诸公天下百姓都觉得陛下近佞远贤”。这是实话,只是很少有人敢如此直白的出来。

    “陛下的心,”白玉京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忽视了陛下的想法。”

    “他有什么想法?他整天就知道玩,根本就没把祖宗基业放在眼里。”四下里并无旁人,高忠不满的道。

    但他并未看到,其实回廊转角处还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