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江南四大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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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不久前在谈府见过的那位杨少夫人,奇怪的是只有她自己下了轿子,另外那位杨夫人非但没有下轿,待了一下,反而离开了。

    附近并没有商铺,只有一个胡同,胡同口围着七八名闲汉,杨少夫人径直走了过去,站在旁边也不话,旁人居然好像也并不好奇,只是看她一眼便又继续看中间的两位老者下棋。

    白玉京蹙步上前,发现下的居然是象棋,执红棋者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锦袍,头戴东坡巾,脚踩千层底,一副富家翁的打扮,执黑棋者穿的却是灰色布袍,没带帽子,花白的头发用一条灰色的带子系着,脚上套着草鞋,一只蹬地,另外一只则蹬在旁边的板凳上,板凳上还放着个泛着红光的葫芦,葫芦腰上绑着个红布条,一看就有了些年头。

    杨少夫人就站在这位老者的身后,白玉京冲她微微一笑,见其别过了脑袋也不生气,只是好奇的打量这位老者。是老者,其实也就五十来岁,脸颊很瘦,眼睛不大,眼神却很明亮,嘴角微微的上翘,是笑吧又不像,却更像是对万事万物的一种轻蔑。高鼻梁,山羊胡,大,指细长,背上青筋毕露,拿起棋子时,微微有些颤抖。

    白玉京一下子便明白葫芦里装的是什么了,下棋都不忘带着酒葫芦的人眼神竟然如此清明,真是咄咄怪事。

    棋局已残,红方还有一车一马一兵,兵临城下,只需横移一步便可配合马对黑方老将构成绝杀,自己那边儿却士相俱全,防守严密。反观黑方,只有两只马一只卒,一只马在士角,可惜被自己的卒绊住了马腿,无法构成将军,另外一只马在士角马的正上方,只要红旗不用士吃卒,看起来就没有危险。

    “文大人,车都被我吃了,还有一步绝杀,这回总是回天乏力了吧?”锦袍老者得意的道,眼光瞥了旁边那红葫芦一眼,喉结滚动,明显咽了一口吐沫。

    红葫芦下边居然还垫着一张对折的宣纸,刚才白玉京并未留意,此刻顺着那锦袍老者的视线看去才发现。

    “两位老先生莫不是在打赌吧?不知赌注为何啊?”白玉京忽然笑问道,并未将那“文大人”的称呼放在心上。京城嘛,就是官多,后世不是有句话嘛,天安门城楼掉下块砖来,砸死三个人,起码得有两个是当官的。

    锦袍老者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侧脸看了白玉京一眼,脸上顿时堆笑,客气的道:“原来是宫里出来的公公,回您老的话,草民和文大人确实在打赌呢,赌注就是他的画和草民自酿的桂花酒,这酒今日文大人看来是赢不了去了,待会儿一定请公公品尝品尝。”

    那个文大人皱眉不语,杨少夫人站在旁边也微微蹙起了黛眉,旁观者们却鼓噪起来:“方员外连着输了七八天,今日终于是要得偿所愿喽。”

    “文大人您就放弃吧,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偶尔输一次没啥。”

    “恭喜方员外,文大人的画千金难得,今日您老可总算是得偿所愿啦!”

    听到此处白玉京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便又端详了布袍老者两眼,笑着对那锦袍老者道:“方员外是吧?咱家白玉京,现在是该文大人走了吧?句不客气的,这葫芦酒您老怕是输定喽。”

    “不可能,老夫士相俱全,文大人唯一能用卒将我一军,我只要杀了他的卒便暂时没了危险,他那边可就一步死了。”

    “那可未必,对不对啊文大人?”白玉京笑眯眯的看向布袍老者。

    “公公年纪轻轻棋力倒是高明,要不要来一局?”布袍老者不咸不淡的反问了一句。

    方员外不满的道:“怎么的文大人,您该不会是要赖账吧?大家伙儿都看出来了,您这局可是输定了。”

    “白公公对吧?既然你看出了老夫的杀招,剩下的麻烦你来走吧,也好让方员外输个心服口服。”

    杨少夫人诧异的望向白玉京,大眼内写满了不解。旁人好像也不相信黑棋还能反败为胜,有一人惋惜的道:“要是没有这只卒就好了,应该还能形成二马饮泉的杀招,可惜了”

    “有卒就不能二马饮泉了?”白玉京笑问一句,也不客气,直接推卒下底叫将,方员外看了看布袍老者:“文大人,公公若是走输了你不会不认账吧?”

    布袍老者点头:“放心吧,不过他走不输。”

    “那可未必,我吃!”方员外出将,毫不犹豫的吃掉了叫将的卒。

    白玉京迅速马六进八叫将,同时笑道:“大家看,二马饮泉这不就成了么?”

    先前提到二马饮泉的那名汉子惊呼道:“是唉,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只要舍掉卒就成了嘛!高,实在是高啊,方员外,您又输喽!”

    这下子就连方员外都看出来了,推棋认输,倒也利索,顺势便站了起来,指着位置对白玉京道:“白公公棋力高超,来来来,您跟文大人来上一局,让咱们也开开眼界。”

    白玉京探寻的望向布袍老者,老者点点头道:“来一局吧,白公公若是赢了,那画就是你的了。”

    “咱家可没有桂花酿啊,不过嘛,咱家也会画画,若是输了,便给文大人画上一副。”

    “白公公怕是还不知道文大人是谁吧?你的画怕是难入他老人家法眼。”杨少夫人忽然插言道。

    布袍老者摆摆:“少夫人此言差矣,学无长幼,老夫毫无看不起别人画作的意思,话再回来,下棋打赌不过游戏而已,所谓赌注不过是取个乐子吧。”

    “文大人教训的是!”杨少夫人躬身道,十分客气。

    方员外道:“是啊少夫人,您也来了好多次了,也应该明白文大人是什么人了,他若真是您的那种人,也就不会用他的画跟老夫的酒打赌了,就是可惜老夫棋力有限,竟然一次都没赢过,唉!”

    白玉京此刻愈发肯定了布袍老者的身份,眼见杨少夫人受窘便道:“既然文大人不嫌弃,那咱家可就不客气了,”着一屁股坐下,摆好棋子,一边着:“咱家先行,车一进二。”

    “这是什么路子,你的马不要了?”方员外诧异的问道,其余人也不解的望着白玉京,白玉京却并不解释,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布袍老者。

    “哗众取宠而已!”文大人道,略作沉吟,提炮打掉了白玉京的马。

    “车九进一。”

    “马八进七。”

    (详细的步子就不写了,太啰嗦,有水文的嫌疑)

    白玉京多年跟大街上老头下棋的经验不是白给的,铁滑车加两只炮使得出神入化,布袍老者的棋力虽然不弱,却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白玉京的路数,不出二十步就被白玉京完成了双刀剜心的布局。

    双撑膝仔细盯了半晌,布袍老者起身抱拳:“高明,老夫认输,画是白公公的了。不过老夫也有一言相劝,白公公奇兵迭出固然是胜了老夫,只是路子过于野了点,以此猜度白公公的性格怕也惯于冒险,而后宫之中藏龙卧虎,若白公公一直如此,恐怕祸不远矣!交浅言深,不当之处还请见谅,今日时辰不早,就此散了吧。”

    到此处他转身就走,很快就进了胡同,根本就没给白玉京反驳的会。

    其实白玉京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对着老者的背影抱拳躬身道了句受教,便弯腰拿起酒葫芦,将那副对折的画拿到了里。

    “这酒也不值钱,送给白公公了,恭喜白公公,文大人这副寒梅图可是他的得意之作,好多人来求都求不到,不想却被公公得到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啊。”

    方员外拒绝了酒葫芦,到最后,已是颇为唏嘘起来,旁人艳羡者有之,祝贺者有之,已经将这个俊美的少年公公记到了心里。

    杨少夫人转身就要离开,却听有人蛊惑白玉京打开画作让大家开开眼,于是便停住了步子,有些期待的看向白玉京。

    “正要观赏一番,杨少夫人,您若也想看不妨上前一些。”白玉京微笑着答应了那人的请求,顺势邀请杨少夫人。

    杨少夫人迟疑一下,上前了两步,围观的人反倒略微后退了一些,与她拉开了距离——不远处两个丫鬟虎视眈眈的看着呢,还有那两个抬轿子的,也是孔武有力之人,虽没看着这边,不过要是有人敢对女子不敬,肯定吃不到好果子。

    画作终于被白玉京展开,入目便觉一股寒气扑面而至,悬崖,瀑布,漫天云气犹如活的一般,皑皑白雪,几点寒梅独立悬崖,崖顶独立一人,背望天,长袍随风鼓荡,意境和夏氏那副颇有些相似之处,画功却在夏氏之上,望之有若身临其境一般,果然是难得的佳作。

    “好画好画,果然是好画啊,千金难易,唯一可惜的是没有题跋杨少夫人才冠京师,何不作诗一首?日后传将出去,怕也是一番佳话!”方员外道。

    要不要做一次文抄公呢?白玉京暗想,有点儿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