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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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辅值房是打通的两间房,面积不,除了靠东北角摆着一张床,正北靠墙摆着一张巨大的桌子之外,四周便全都是一个个的大木头柜子,里边整整齐齐排满了书籍和各类的卷宗,墨香飘溢,让整间屋子充满了书卷气。

    薛己站在书桌的前边,桌角摆着一个沙漏,沙子匀速下落,发出沙沙的声音,让室内显得愈发安静。

    沉默良久,薛己终于露出一丝苦笑,摇摇头道:“首辅大人难为下官了,这种事情,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吧?”

    “你是不排除他能够看出陛下嗯?”着话,杨廷和已经装好了一袋烟,吹亮火折子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雾自他鼻孔逸出,袅袅渺渺,薛己根本就无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薛己也有些心痒,却控制着自己没有去摸腰间的烟斗,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问道:“首辅大人给个章程,下官这心里不知为何,一点儿都不踏实。”

    烟斗发出“呲——”的一声,火光闪烁,烟雾弥漫,杨廷和好像多年的老烟鬼憋了好多天终于抽到烟似的贪婪的连抽了好几口,这才缓缓开口:“为什么要不踏实呢?陛下清江浦落水和你有关?还是你没有尽心尽力的治疗陛下?”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杨廷和的音量不高,语气却不容置疑:“积水池落水我们事先并不知情,事后陛下感染风寒你也用心治疗,至于陛下爱吃钉螺也不过是下头拍马屁误打误撞的碰上了,进钉螺的那人不是已经提了同知嘛,所有的一切都和咱们无关,你有什么好不踏实的?”

    “好吧,下官多心了。”薛己苦笑着点了点头,他的岁数虽然比杨廷和要大,却无法做到自欺欺人还理直气壮的地步。

    “陛下这几日如何?身子已然大好了吧?”杨廷和问道,特意在“大好”二字上加重了些语气。

    “嗯,就是咳嗽一直没好利索,不过太医院好几个都给他老人家瞧过,脉相上似乎已无大碍了。”

    “如此甚好。”杨廷和意味深长的透过烟雾看了薛己一眼,又问道:“听豹房侍卫统领换了新人,薛大人经常出入西苑,可曾见过此人么?”

    “见过,据是来自天寿山的守陵内宦,年岁不大,也就十六七岁吧。”

    杨廷和“哦”了一声表达惊讶,问道:“才这么大啊?怕是有什么背景吧?”

    “据是东厂督主张锐公公推荐的,不过据下官看来,陛下好像很喜欢他。”

    “喜欢”二字薛己咬的重音,杨廷和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语气有些不屑,又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咱们这个皇帝啊,先皇泉下有知”

    “先皇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不会放过张广瑞那个惑乱后宫的兔崽子!”孙忠咬牙切齿的道,枯瘦的臂用力的挥动了一下,仿佛唯有此才能表达心中的愤怒一般。

    夏氏却好像一点儿都不生气,淡淡的道:“老家伙,不能厚此薄彼过甚吧?当初你和张锐极力怂恿本宫找来白和张广瑞二人打的不是同样的主意么,怎么,你做得初一就不许别人做初五了?”

    “这”孙忠语结,磕绊了一下才道:“正因如此,老奴便愈发恨那姓张的子,老奴果然没有看走眼,那子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果然应验了。”

    “不过就是人各有志罢了,不是梧桐树,别怪没凤凰。”

    “呸,狗屁的凤凰!”孙忠没好气的道,又道:“娘娘切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幸好还有白,这子却是个副将,您还不知道罢,昨晚他去了趟豹房,误打误撞之下,居然动陛下,是有暇的时候要来看您呢”

    “什么?”夏氏霍然瞪大了眼睛:“他怎么做到的?还有,他又怎么跑去豹房了?”

    昨日回到坤宁宫后白玉京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给孙忠讲了一遍,甚至连假借夏氏名义的事情都没隐瞒,如今听夏氏问起,孙忠忙道:“这事儿老奴还得先替那子冲娘娘您讨个宽大处理的人情才好,实在那子也算胆大包天,听张广瑞把孙刚叫去了豹房,生恐出了岔子,便不顾天晚找了过去,结果到西苑门就被拦了下来,那子无奈,只能是奉了您的旨意”

    “哦?果然胆子不,他怎么的?”

    “呃这个,他,他咱们宫里头的梅花快开了,您派他去请陛下过来欣赏”

    “大胆!”夏氏勃然色变,愠怒叱道。

    孙忠急忙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孙刚事关咱们的大计,白也是事出无奈,被逼到份儿上了”

    “胡八道,不就是被张广瑞叫去了么,莫非还能吃了那孙刚不成?”夏氏愈加气愤,截断孙忠道。

    外间都人隐隐听着里头夏氏发火,面面相觑,噤若寒蝉,没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自然不会吃了孙刚,不过,此事涉及到老奴与白的一个计划,他也是害怕出了岔子,”孙忠声道,着不等夏氏发问,便将他与白玉京定计,准备用乌香与金丝熏控制张广瑞一事讲了一遍,末了补充道:“非是咱们瞒着娘娘,实在娘娘您心地太过良善,此事腌臜,不忍污了您的耳朵,这才”

    夏氏神色变幻不定,良久,方幽幽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们俩了,倒是本宫误会了你们。也罢,此事本宫不怪白了,后来呢,后来又如何?”

    孙忠松了口气,神色也缓和了下来,微笑道:“后来啊,精彩着呢,您听老奴慢慢道来。”着话他将白玉京如何如何给江彬看相,又如何如何给朱厚照开八字,然后被江彬与曹英折辱,又如何反击,如何逃跑,如何撞破张广瑞与刘氏的奸情,等等等等一五一十添油加醋讲了一遍。

    夏氏身处深宫,何曾听过如此惊心动魄之事,听孙忠讲述犹如听评书般,神色随之变化,心情也忽紧忽松,听到白玉京攥曹英命根子时嫣然微笑,听到后来他被追杀又提心吊胆,待到孙忠终于讲完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居然出了一身的香汗。

    “白年纪轻轻却临危不乱,难为他了。只是他这胆子着实比天还大,那江彬炙可热,满朝上下连尚书阁老都不敢轻易得罪,他倒好,居然敢捏”后边的话太过不雅,夏氏只到此处便已面红耳赤,自然不敢再往下,只是轻啐了一口,却又忍俊不禁,娇容便如春花绽放,孙忠看着不禁便是一呆。

    “好在他幸运,误打误撞的躲进了刘氏的住处,不然的话,怕命就真得交代了就一样不好”

    “怎么?”孙忠回过神来,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