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夤夜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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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仙醉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乃龙虎山不传之秘,只需稍稍混入酒水便可置人于死地,死状与大醉者无异,故名。

    回京之后,张广瑞是朱厚照最得用的宦官,常伴左右,须臾不离,只睡熟之后,他才可以有些自己的时间。

    所以,他没来的及亲眼目睹白玉京与杨廷和开赌的盛况,等他赶到灯市口的时候,钟鼓楼已经开始敲第四通钟了,正是夜半,更深夜静,悠长的钟声飘飘渺渺,回荡在京城的上空,风雪早住,街面被人踩的结结实实,白晃晃的,稍不留神就要摔个大跟头。

    十月雪塞过铁,想要彻底融化估计要等来春了。

    更夫敲着梆子从杨记门前经过,已是三更,守门的番子和杨记的伙计穿着厚厚的皮袄窝在背风的地方,一边就着花生米喝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听到远处更夫截住一顶轿喝问身份时便全都站起来伸着脖子眺望。

    豹房侍卫统领的腰牌可不仅仅在西苑有用,不然宵禁的情况下一路赶来,张广瑞早就被锁进大牢了,根本就到不了地头——后世虽不宵禁,半夜之后,街上的警车也就多起来了,意思其实差不多,没事没非的,最好也就别出门找麻烦了。

    张广瑞非来不可,今晚朱厚照睡下之后,刘氏跟他弄的很不愉快,原因自然还是因为肚子里的那块不合时宜,虽然最终刘氏再次被他服,但瞧她那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发。

    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来者何人?”眼见轿到了近前,守门的便知轿中人身份不凡,所以开口的番子便留了好几分的客气,不然按他们的做派直接就要问候对方女性亲属了,毕竟印公可是吩咐了,白公公身份贵重,赌局期间不许任何可疑人靠近。

    银质腰牌入比铜质的还要沉重,看清身份,番子愈发收敛,双捧着递回给张广瑞,躬身道:“原来是张公公,这么晚了,您”

    “白玉京是咱家的兄弟,白日里陛下离不开咱家,好不容易陛下睡下了,自然要来看看,怎么,不让进?”张广瑞板着脸反问了一句,脚步不停,直接便上了台阶。

    番子连忙侧身让开,猫着腰虚引,嘴里赔笑:“哪里哪里,旁人倒也罢了,公公乃是陛下最信任之人,便我家印公当面,也万不敢挡您老的架啊。”

    张广瑞不置可否,随口问道:“咱家那兄弟还好吧?”

    另外那名番子早已挑开了门帘,杨记伙计开门,张广瑞大步而入,引路的番子紧随其后道:“白公公没事儿,三餐正常,后晌要了笔墨纸砚,头更用的晚饭,二更时洗漱,现在估计已经睡熟了就是前边亮灯的,白公公在西间,大爷呃,就是我家印公的义子高忠和坤宁宫的孙秀公公在外间守着,您老稍待,的通禀一声”

    “不必了!”张广瑞加快步伐大步上了台阶,挑帘便进,番子就势止步,已听里头传来高忠的问话之声,少顷,又听寒暄见礼,便彻底放了心,冲黑暗处摆摆,这才转身离去。

    “白已经睡下,张公公心意到了就成,陛下那边离不得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明日一早,咱们自然会把你深夜过来探望的事情告诉白。”

    听张广瑞的意思想叫醒白玉京,高忠便道。

    孙秀还记着当初被张广瑞欺辱的茬口,冷着脸并不话。

    “弟找白还有点别的事情,还请大爷通融一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高忠不比孙秀,乃张锐所信重之人,张广瑞还真不敢跟他耍威风。

    “这个”高忠瞥了眼东间,不待开口,已听屋内传来一声轻咳,张广瑞吓了一挑,视线落到门帘儿上,压低声音问道:“谁在里头?”

    “升庵先生夫妇这可是白跟杨大人之间的赌局,咱们这边留了人,杨大人那边自然也得有人方算公允。”

    张广瑞释然,瞥一眼角落那位适才给他行礼的中年人,想来也是杨府信任的才是。

    “赌约规定,三日内白不得踏出那间屋子”孙秀的声音戛然而止,是被东间的动静打断的,但见门帘儿挑起,杨慎已然走了出来,身后袅袅婷婷,居然还跟着杨少夫人。

    瞧两口子穿戴整齐,合着根本就没脱衣服。

    其实按规矩黄娥不该留在这里,一来她本就名声在外,平日里也不少抛头露面,二来高忠和孙秀都是内宦,她一定要留下,杨慎也拿她没办法。

    “不知张公公找白何事啊?”杨慎问道,两口子在里间已经听到了外间的动静,是以虽未亲眼见过张广瑞,仍旧知道了他的身份。

    白玉京和张广瑞同出天寿山,此事京城皆知,至于两人之间的龌龊知道的人可就不多了,尤其险些丧命到张广瑞里的事情,白玉京更是对谁都没提起过。

    外间的动静惊醒了白玉京,他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好奇的猜测张广瑞的来意,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见过升庵先生,咱家找白有点儿私事,白日里实在不得空,还请升庵先生通融一下唔,不用白出来,咱家进去寻他便是,绝不破坏规定。”

    “你就不怕中碳毒么?”黄娥好奇的问道,倒把杨慎追问的话堵了回去。

    “这个白都不怕,咱家就更不怕了。”就一会儿,应该没那么倒霉吧?

    这下所有人没话了,杨慎看了看高忠和孙秀,轻咳一声道:“既如此,张公公自便。”

    张广瑞大喜道谢,终于进了西间。

    “升庵先生?”

    杨慎摆摆:“无妨,送饭的不也得进去嘛,不算破坏规定。另外张公公和白也算同出一脉,咱们都在这儿守着呢,也不可能生出别的岔子,孙公公不必担心。”

    这倒是。

    于是众人无话,侧耳倾听里头的动静,可惜门帘厚重,里头又刻意压着音量,什么都听不清。

    西间。

    “张大哥?这么晚了”

    “好兄弟,你冒着生命风险和人对赌,做哥哥的若是连个面儿都不露就太不像话了。”

    “多谢张大哥关心,弟吃的好睡的香,好着呢。”

    “你之本事为兄素知,既然和人对赌自然便是有把握的对了,还有金丝熏么,赶紧来点儿,为兄已经断顿儿了。”张广瑞不想在屋里待的太久,一来屋里太热,二来,对于那可以无形中致人死地的碳毒他还真有点儿心头惴惴。

    大半夜的跑来就为要金丝熏?别老子没带,就算带着也不能给你啊。

    白玉京狐疑的看了张广瑞一眼:“张大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