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双城
等到老吴确定这并不是做梦后,杏花林的伙计们也陆续醒了。
“快快快!这都什么时辰了!”只听得木门一响,话的却是阿旺,他系着衣扣趿拉着鞋,顶着睡眼惺忪的脸慌慌张张从屋内出来。
他身后跟着的,是顺子,阿周,走在最后的,是六指。
这几个人到了院子,都和老吴一样,不由的怔了。
这天,也太亮了。
亮的晃眼。
“吴叔?这是什么时辰了”阿旺看着天色,像是正午,可,可他想不明白,若自己贪睡就罢了,断不能杏花林的伙计们都一觉睡到晌午啊!
老吴一脸迷茫的转过身,“这”
他也不准是什么时辰,按理,这会儿应是不到卯正,最多,也就是个卯正二刻左右,可这天儿,怎么看着和正午差不多呢?
“大伙儿都起来了?”
话间,只见林芷同鸽子一前一后的从她们屋里出来,林芷抬头看了看天色,她亦是有些吃惊,方才在屋里,就听得院中伙计们吵吵嚷嚷,此刻出门一看,却是这个缘故。
“林子姐,你来的正好,这是咱们都睡迷了么?”阿旺有些茫然道,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芷回身看了眼屋内的沙漏,她的语气也有些迟疑:“这才刚过了卯正啊”
老吴听林芷这么,便也向着她屋内的沙漏望去,但忽而又想到那是女孩儿的闺房,忙又收回视线,只是盯着天空发呆。
“这,”阿旺语噎,他看了看周围,便与老吴一样抬头望天,“这”
似乎此刻除了抬头望天,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
顺子等人,亦是向天空望去。
“这天儿忒亮了!”看了会儿后,六指开口道,“不看了。”
他向着酒坊走去,“干活。”
六指的话似乎点醒了众人,阿旺他们如梦初醒,“对,干活干活。”
他们跟在六指的身后一面向着酒坊走去,一面又忍不住抬头望天,不多时,院中便只剩下林芷和鸽子。
“姐”鸽子胆,她想起昨晚那场妖风,“这风,能把‘天河’也吹散了?”
那道从古至今就悬在阴阳两城,被沙镇人称为“天河”的墨线,如今真是越发淡了。
如果那道墨线消失了会怎样?
林芷心中突然涌上这个念头,这心念一闪,她自身亦是惊骇,如果那道墨线消失
阴阳两城是否仍会黑白分明?
如若阴城有了白昼,那或许并不是最糟的,而如若阳城从此长夜漫漫,那么
林芷不敢想象,一座只有黑夜的城,会是怎样。
就在她出神之际,鸽子的惊呼打断了林芷的思绪。就像是有意要证明林芷的猜测应验了般,眼前的景象正朝着林芷最不愿看见的方向变幻。
或许,外面的人亦是都察觉了这样的改变,忽然间人声鼎沸,天空中那道墨线越来越淡,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已消融在天际。
“天斜了!”鸽子承受不住这样的异景,她不知怎么的,双膝一软,若不是林芷及时相扶,鸽子便要登时跪在这天幕之下。
天,没有倾斜。但鸽子的,也并没有错。
随着那墨线逐渐消失,原本泾渭分明的阴阳两城上空,开始迅速变得浑浊。
那如一汪清水的阳城,仿佛被人投入墨丸,阴城上方盘桓多年不散的乌云,向着阳城急剧涌去。
所有的人,都如在热锅中煮的虾子,他们狂躁不安,但却无能为力。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止杏花林的伙计,街上的人亦是纷纷仰望着天空,发出惊叹。
那阴城的天空,如被人打翻的墨盘,黑色的云层翻涌着,以一种极大的压迫感缓缓侵蚀着阳城平静的上空。
“这,这”老吴活了这把岁数都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他伸长了脖子,使劲儿向着那云层看去,不知是否盯得太久,老吴看着,看着,他居然觉得,有朵云的形状,特别像“人眼”。
是啊,那“人眼”就像是活的般,在云层之中俯视众生。甚至,老吴几乎可以确定,那是只女人的眼睛。
“见鬼了。”话的,是他身后的六指。
老吴惊恐的转过身去,他向天空指着,“你,你也能看见?”
“看见啥?”六指抱着双臂,“我不瞎。”
“你,你能看见那‘眼睛’”老吴结巴起来,这真是乱世出妖孽,太平日子没过几天,这阴阳两城都要搅和到一块儿了!
六指此刻却没有望向天空,如若林芷在,就会发现他正望的那处所在,正是紫玉阁的方向。
他皱眉看了会儿,只听得林芷在他身后道:“六指哥,去看看吧。这里有我。”
六指回身看了眼林芷,“好。”
林芷嗯了声,她看着六指的背影,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茫茫“暮色”下。
是的,随着那阴城的乌云向着阳城逐渐侵袭,虽是清晨亦如傍晚,林芷看到,街边有些人家的窗前,已再次亮起灯
“真的很像阴城啊”人群中,有人这样道。
这话,就像一粒石子投入湖中,顿时激起千层涟漪。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
“爷爷,我害怕”有个不及半人高的童,牵着自家老者的衣袖,声道。
老者须发皆白,却身形笔直,正抬头向那云层处望去。
听孩子这么,他弯下腰道:“不怕,不怕啊,就是变天了,过几日就好了。”
林芷正站在他们身边,听老者这么,她便轻声问道:“敢问阿翁,这异象沙镇之前有过吗?”
老者见林芷容貌清秀,谈吐有礼,便含笑回话道:“姑娘你年纪尚轻,难免不知,这沙镇在数年前,是有过这么一次犬夜日。”
老者的声音并不大,但此时人心惶惶,老者的从容反倒令人瞩目,有人凑了过来,“阿翁,您和大伙儿,那‘犬夜日’是怎么个意思?”
在老者的淡然下,尽管那阴城上空的乌云仍是寸寸紧逼,然而,或许是众人都聚在一处的缘故,每个人心头的那份恐惧,却是消散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