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宫人耳听着这话便也跟着停下了步子。
她循着沈唯的目光一道往前看去, 只是在看到那座宫宇的时候, 脸色却止不住煞白了几分,连带着声音也开始变得有些轻颤起来:“那…”
沈唯察觉出宫人声音的异样便拧了头朝人看去,眼瞧着她惨白的面色, 心下却是又添了些疑惑…这座废弃的宫殿难不成有什么不寻常,竟然能让这个宫人吓成这样?她想到这,手放在宫人的手背上轻轻按了一下, 而后是柔了嗓子与人道:“怎么了?”
那宫人闻言倒是回过了几分神,她抬了眼朝沈唯看去,眼瞧着她面上的温和竟不自觉得平了心底这紊乱的情绪。等到深深吸了一口气平了心下的思绪,她便重新柔和了面容与人道:“您见谅, 奴失态了。”
她这话完便又看着沈唯轻声道一句:“皇后主子还等着您,夫人且随奴快些过去。”
沈唯听她这般自是也未曾道什么,只是眼看着那宫人在迈步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得朝那座宫殿看去一眼。
即便掩饰得再好,沈唯还是从宫人的脸上瞧见了几分惊慌和失措, 她的面上没有显露出什么神色,只是与人道的声音却添了几分沉吟:“我往日也来过几回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 倘若可以的话, 倒是要劳烦你与我上一遭也免得日后我冲撞了去。”
“你也知道宫里规矩森严,若是一不心冲撞了哪位主子,总归不算好。”
宫人耳听着这一句,脊背还是止不住僵硬了一瞬,只不过步子倒是放慢了下来。她咬了咬唇待瞧了一回四周,而后便朝沈唯看去, 眼瞧着她面上的疑惑,口中是压低了声音道:“这的确是宫里的禁地,上头的管事嬷嬷都不准我们起。”
若不是今日问话的是荣国公夫人,她却是死也不敢提起的。
她想到这却是又稍稍停顿了一瞬,而后是又压低了声线与人继续继续道:“夫人知晓东宫吗?”
东宫?
沈唯闻言却是一怔,她在现代也看过几部宫廷剧,自然知晓这东宫是给太子住的…难不成先前那座废弃的宫殿竟是东宫?只是如今太子好生生得还活着,怎么这宫殿竟废弃成这样?不对,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如今太子赵盱所居之处却是在宫外。
这倒不是沈唯从书中看来的,而是原身存留的记忆。
太子赵盱自幼就被定为储君,原本按着规制却是该住在宫里,未曾想到年满十五之后,天子便在外头给人置了府邸。
当初这桩事还在汴梁城中掀起了不少风波。
众人实在不明白为何好好的储君不住在宫里,反而和其他皇子一样住在宫外…后来又有人看天子对晋王青眼有加,私下便也道了不少话。不过不管他们怎么,宫里的几位主子却是未有什么表现,因此这桩事传了几遭也就散了。
沈唯想到这便敛了心思与人道:“我记得这本该是太子住的…”
宫人耳听着这话便轻声回道:“原本的确是这样的,只是…”她到这却是不自觉得又朝四周看了一回,眼瞧着无人才又与人道:“因为当年废太子的缘故,这儿后头又闹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陛下未免对太子不利索性便让人封了此处,另在外头辟了地方供太子居住。”
废太子?
沈唯未曾想到此事竟然会扯出废太子的事,却是一怔…不过关于这位废太子的事,她倒是知晓一些。
虽然书中提得隐晦,可总归也有些思路可循…她记得书中曾提起当年的太子妃戚氏死后,太子赵冶也不知是何缘故竟屡次冲撞先帝,后头又生出了赵冶和外戚勾结谋的事,先帝这才忍痛废黜赵冶太子之位又把其囚禁于东宫之中。
只是未曾想到没过多久,先帝便中了毒,之后又有人找出证据确定是废太子所为,可就在他们去东宫追拿赵冶的时候,赵冶却提前一把火烧了整个东宫。
当年东宫百余号人都死在这一场大火之中,就连先帝最为宠爱的嫡长孙也没能活过来。
只是沈唯心中却是有些奇怪的,当初里曾过赵冶是先帝最为宠信的长子,可为何在戚氏死后,赵冶和先帝的关系却急剧下降?还有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当年找出下毒证据的应该就是如今的天子,当年的齐王赵准。
倘若没有找出这个下毒的证据,凭借当年先帝对赵冶的宠爱,即便这位废太子无法再回到太子之位,却也能够享一世富贵荣华。
还有那一场火…
当时有许多人赵冶这是畏罪自杀。
可即便是畏罪自杀,为何会拖着自己的幼子一道赴死?当年先帝除了宠爱自己的嫡子之外,最为疼爱的便是这位嫡长孙,即便太子被废黜,可先帝还是保留了皇长孙的名号,甚至日日带在身侧言传身教。
若是皇长孙不死,只怕先帝也不会在最后把帝位传给赵准。
大抵是经历的事多了…
沈唯每每想到这些难免会先阴谋论下,或许当年这一场大火根本就不是赵冶放的,而这些皇宫里的主子们只怕也是心有不安才会这般疑神疑鬼。
宫人眼瞧着沈唯面上的沉吟,唯恐人多想,便忙又道一句:“夫人日后可千万不要再与旁人提及此事,尤其是在宫里几位主子的面前…废太子的事在宫里头很避讳,平素鲜少有人会提起。奴也只是怕您真得冲撞了才斗着胆子提上一提,若是让管事嬷嬷知晓,定是要扒了奴的皮的。”
沈唯耳听着这话,倒是收敛了心中的沉吟。她的面上重新拾起笑容,而后是握着宫人的手轻轻拍了一拍,跟着是与人柔声笑道:“多谢你了…”她一面着话一面是从腕上褪下个珍珠手钏放到了宫人的手中,却是又与人道一句:“要不是你,只怕日后我当真要冲撞了去。”
那宫人眼瞧着手心里那串手钏,自是推却了一回。
只是还不等她话,沈唯便已笑着开了口:“好了,我们走,若是误了给娘娘请安的时辰可不好。”宫人见此便也未再多言,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是把手钏仔细收好,跟着引着沈唯继续往前走去。
沈唯却在临走的时候又朝那座宫殿看去一眼。
那处青苔斑驳,草木葱郁,这原本该是除了帝宫之外最为繁华的一个地方,却未曾想到如今却被掩埋于此处…她想起原先心中思量的那些事却是又垂下了眼眸。无论当年到底是怎样的光景,这与她终归也没有什么关系。
沈唯想到这便收回了眼,而后是由墨棋扶着继续往前走去。
…
未央宫。
这会已过了昏定省的时辰,偌大的未央宫自是也没有多少人…沈唯刚刚由宫人引到那处,侯在殿外的一名年长宫女便迎了过来。
宫人的面上带着笑,待朝沈唯了一道礼后便与人恭声道:“主子已候您有一会了。”
她这话完,便亲自了帘子亲迎了人进去。
沈唯见此自然也未曾道什么,她只是从墨棋的胳膊上收回手,而后便跟着宫人的步子往里头走去…殿中点着一抹清香,味道很是好闻,尤其是被那春风一吹,那股子香味在空中散开便越发让人觉得清新怡人了。
她一路半低着头往里头走去,一如上回来时那般恭谨。
待听到宫人朝人禀过后,沈唯便又走了几步,而后是朝人规规矩矩得行了一道大礼,口中也跟着一句:“请皇后娘娘大安。”她这话刚落,坐在上位的柳梦闲便忙笑着开了口:“快些起来。”
沈唯便又谢了人一声,而后才由宫人扶着起了身。
等到她起来又入了座,柳梦闲才又与她笑嗔道:“上回还与你,若是无事便来宫中陪本宫话…”
沈唯自然也察觉出今次较起上回,无论是宫人的态度还是这位皇后娘娘的态度,都要好上许多…想着如今她受到这些礼遇还是因为陆起淮的缘故,她这心下倒是也觉得有些有趣。
不过无论她心中是怎么想的,面上却还是先前那副模样,闻言,她也只是柔声笑道:“您是好意,可臣妇如今到底还在带孝,总归有些不合规矩。”
柳梦闲听着沈唯这般道,却是握过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拍,语气却还是有些半嗔的模样:“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守规矩了些,罢了罢了,如今本宫眼瞧着你比起往日倒是鲜活了许多,也就放心了。”
她这话一落,便有宫人上了时兴的果子和糕点。
“知道你来,本宫特地让御膳房做了些时兴的糕点…”柳梦闲一面与人着话,一面是又与人道一句:“上回春猎的时候,恰逢本宫染了风寒便未曾一道去,倒是未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到这便又握着沈唯的手轻轻拍了一拍,跟着是又道一句:“倘若没有你家那个长子,只怕如今陛下不堪设想。”
沈唯耳听着这话忙恭声回道:“您千万不要这么,陛下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当日就算没有玄越,陛下也不会有事的…”她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而后才又诚惶诚恐的道一句:“您这样,却是折煞我们了。”
柳梦闲眼瞧着沈唯这般态度,心下对她的满意自是又多了几分。
陆起淮能救陛下,她自是要谢的,可倘若沈唯或是陆家人仗着救了陛下便失了本分,那么这样的人自然日后也就不必来往了…好在眼前这个妇人虽然年轻却是个懂事的。柳梦闲想到这,面上的笑意却是又深了些许。
她松开握着沈唯的手,而后是与人柔声道:“如今陛下在百官面前封他为三品都督佥事,只要他日后好生办事,前程还大着。”
等这话一落——
柳梦闲是又跟着一句:“他的路子好了,你在府里头自然也能更加轻松些。”
“今次多亏了太子,玄越才能有这样的机遇…”沈唯面上挂着笑,语气也很是柔和:“无论是玄越还是臣妇心中都会记着太子的好。”
柳梦闲耳听着这话倒是不自觉得朝沈唯那处看去一眼,以往陆步巍在的时候,她和沈唯也曾交涉过几回,她心中总觉得这个妇人被陆步巍宠得有些太过天真了,因此今日她还怕人不能理会自己的意思想着多提醒几句让她明白到底是因为谁,陆起淮才能有这样的际遇。
倒是未曾想到——
沈唯竟会主动出这样的话。
聪明人总是喜欢和聪明人交道的,因此柳梦闲也只是这一瞬得怔楞后便笑着与人道:“你能明白就好,太子是储君,日后等他坐上了这个位置,你们陆家的福运还厚着呢。”她后话得极轻,也只有沈唯听到。
沈唯自然笑着应了“是”。
两人余后便不再道此事,只是了一会子闲话,等到午膳时候,柳梦闲便又留了沈唯用了午膳,等到未时时分才允人走…走得时候,她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供人带回家中又让了备了轿辇。
这却是天大的福分了。
沈唯倒是也未曾推却,只是好生谢了一回人。
…
等到沈唯回到陆家的时候,却已是申时时分了。
墨棋亲自扶着她走下马车,口中是问道:“夫人,皇后娘娘赏赐的那些东西怎么处置?”
沈唯闻言便朝身后的马车看去一眼,而后是淡淡道:“按着规矩送去各房…”她到这眼瞧着一只锦盒是又跟着一句:“带上娘娘亲赏给大公子的药,随我去一趟文渊馆。”
墨棋听她吩咐自是也未什么,她让人按着规矩把其余的礼盒送去各房,而后是亲自捧着那只锦盒扶着沈唯往文渊馆走去。
自从上回来后,沈唯将将也有几个月未曾跨足过此地了。
文渊馆一如旧日那般清净,即便如今这阖府上下都想讨好陆起淮,可他不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何况如今又在病中,身边留着的也仍旧是往日的那些人。
沈唯由墨棋扶着跨过院门,眼瞧着院子里杨柳依依、草木葱葱却是一副道不尽的春日风流。
院子里的人瞧见她来自是一怔,而后便匆匆朝她了礼…沈唯受了众人的礼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只不过在春夕要去禀告的时候倒是拦了一回人。
她取过墨棋手中的锦盒而后是提步往里头走去,眼看着两人要过来便道:“你们就侯在外头。”
两人闻言倒是也未什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沈唯便了帘子往里头走去,许是屋子里轩窗大开的缘故,里头原本残留的药味倒也不算浓郁…她手里握着锦盒,等又过两道帘子便瞧见陆起淮正站在脚踏上。
屋子里的阳光恰好,沈唯眼看着站在脚榻上的那个男人衣裳半解,她哪里想到陆起淮竟会在这个时候换衣裳,因此眼瞧着人这般便想转身往外走去。
只是还不等她往外走去——
陆起淮却已转过了身,他的衣裳只套了一半,眼瞧着是沈唯便是一怔,口中也是呐呐喊人一声:“母亲?”
作者有话要: 咳咳——
恭喜沈姐喜看淮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