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无常8
就在马夫颤颤巍巍不知所措的时候,马车里响起了一声,狂躁的责骂声。
一个十七八的贵公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依旧看得到他一身上好绸缎的蓝色锦衣,脸上还泛着未散失完全红潮。
开口却尽是烦躁和怒意。
“怎么回事,如今这般无用,连个车都驾不好了吗”
“既然这么无用索性给你丢给我那堆宝贝们,给它们加加餐。”
他挑起神色,面露不屑,到最后却是笑了起来。
马夫一听,圆润润的身体立刻缩成一团,趴在地上。扣着脑袋,嘴巴颤巍巍的吐了几个字,
“公子,实在是,是这个老废物他朝着马车跑过来,惊了马。这才让公子受惊了啊”
陈东临极不耐烦的眼睛往上一挑,吊儿郎当的朝一旁趴在一片血水上,还在颤抖的老人看了过去。
冷冷的呵了一声,舌头舔了舔牙齿。
懒洋洋的走出马车,眼睛上仰着看着蓝灰色的天空,转了半圈。
一身华丽的锦服衣角处却皱了起来,如果仔细看,袖口处还有些血迹。
脸上白得有些发青。
像是个吸毒的瘾君子,神色总是有些飘忽。
突然他朝一旁的马夫踹了过去。
身体圆润的马夫甚是滑稽的,被踹得一屁股坐着地上,呲牙咧嘴哟哟哟的叫着。
“废物还敢叫,爷我正在兴头上。”
陈东临满脸怒气,看着他这怂样又狠狠的踹了几脚。
他见着马夫这样丢脸的样子,眼睛气鼓鼓的摸了摸额头,转身看着一旁奄奄一息的又老又丑的人。
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就这么一个,要死不死的老家伙啊”
他满脸嘲讽的笑着,突然朝地上的老人踹了一脚。
一层淡青色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发散出来。
周围的人狠狠的吸了一口冷气。
筑基中期,这么一脚下去,这个老人怕是没命活着了啊
“恶心的东西死之前还污了我的眼。”
陈东临看着一旁还趴着地上的车夫,斥道,
“猪一样东西,还趴在地上干什么。把这污秽挪开驾车呀”
他拢了拢衣袖上了马车。
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一声极细的,似孩童却极其嘶哑的哭声
可惜声音极细,没有人能注意到。
马夫这才颤巍巍的拿起缰绳,公子折磨人的段他向来是知道的。这会还会管什么拦没拦住路的,吓得直接驾车往陈府去了。
马车一个颠簸,隐隐的一声“咔嚓”。
众人吓得逼上了眼睛,心里暗道了一声,“畜生啊”
可世道就是这样,陈府可是帝都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
家财万贯,啥都不多,就钱多。
这种事大家伙亲眼看见的都看过好几次,更别在别人嘴巴里传的那些了。
实在是不堪入目。
可哪哪次陈家不是打点得好好的,包管你能体体面面的过几辈子,穷人家拿钱了事,没准还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谢一番。
人总是要活下去的,还要活得富贵体面。
毕竟他们浑身上下穷得没有别的,只有那么一张嘴,为了那张嘴把什么都卖了。
醉霄楼,内院。
几个女使眨巴着眼睛,围在一起又害怕又好奇的听着其中一个女使的话。
“天夭了啊你可别吓我。”
“我刚从街上回来,看得可是真真的。那一团血肉我能看错吗就是我们后院的那个烧火的蔡老头。”
“这马上就是庆典之日了,这陈家的公子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这不是犯晦气吗”
“嗬帝尊那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神仙会插凡人的事嘛而且陈家哪次不是用钱把这些言语堵得死死的。”
“诶我听陈家出尤其阔气呢。”
一个女使挑了挑眉,双叉腰,刻薄道,
“我看这下可是便宜了那个废材丫头了”
一旁的女使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蓬头垢面的抱着一堆木材走了进来。
立刻朝身旁的人递眼色,低语道。
“诶诶诶人来了。”
井荆抱着一堆木材刚走进后厨,就看到一双鞋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她抬起头就看到几个女使站在自己身前。
她看了一眼,后退了一步,往旁边走了过去。
这时女使们嘻嘻哈哈的开口道,
“哎呦,还在这抱柴火呢怎么没去陈家讨银钱啊”
“你这个废物还真是好运啊陈家向来大方,想必给你的钱够你活个好几辈子吧”
井荆一愣,陈家的那些破烂事,全帝都的人都知道,更何况是自己。
顿时她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女使们看着她发愣的样子,得意的笑了起来。
“哎呦你还不知道呢蔡老头今天被陈家那个公子撞死在大街上了。”
井荆抱着那堆柴火,浑身的血液好像一瞬间凝结了,脑袋嗡嗡作响,眼睛愣愣的看着前方。
大脑里空空荡荡的,就像是个直立的躯壳。
所有的血肉从她身上剥离,又给安了上去。
“这不会是吓傻了吧”一旁的女使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
“我看你还是想想怎么去陈府要钱吧”
女使们看着她这番没意思的反应,纷纷散开。
井荆粗粗的喘着气,直接抱着那堆柴火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还没几步怀里的那堆柴火就掉了个干净。
她踩到木柴摔了好几跤,掌磨破了好几道口子,依旧械性的往前跑着。
等她跑到街口的时候,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得七七八八了。
只剩一具了无生气的躯体。
井荆看着眼前的人,却再也没有迈开步子的勇气了。
从自己来到这异世,就一直是老叔照顾着自己,给了自己安身之所。
而自己也只不过想活下去,甚至对于自己这废物的灵根都不敢有过多的奢望。
可在这,活下去远比自己想的困难。
井荆把老叔的尸体运到七里坡,找了个地方,放了一把火,把他的尸体烧了。
火光的热浪,烘干了她脸上的泪痕。
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映着炽热的火光。
申时,
一个衣衫破旧的黑丫头,低着头,踹着陈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