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农开始打扫院子，而程遐则在书房里沉思，邱越安静得像个石头人一般地守在身旁，似乎就连呼吸声没有。

    程遐身旁能够信任，或者可以信任的人不多，算起来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为谋士薛进，通常不在身旁；另一个为贴身护卫邱越——当龙腾卫在的时候，邱越就要靠边站一下。

    邱越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不出众，混在人群里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高，但偏偏程遐就是看中了邱越的普通——就像他自己一般，懂得韬光养晦，在乱世之中，越高调就死得越快。

    这个书房乃是程府的禁地，能进来的人屈指可数，甚至打扫卫生都是程遐亲力亲为，平时就连谋士薛进都很少来，但邱越却是这里的常客，可以随时出入，足见程遐对他的信任。

    程遐在石赵国每日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犯下一点过错导致全家遭殃，但他凭着汉人的身份，却可以在一个以胡人为尊的朝堂中慢慢跻身高位，总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他既然让李农从只比奴隶好一点的下人做起，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和想法。

    但邱越不明白，于是他轻声问道：“主子，属下不明白，既然赏识李农，何不委以重任，为何却让他干一些下人的活儿。”

    “此人是有些聪明，至于大智慧，我暂时还没有看到。”程遐脸上看不出喜怒，继续道，“而且此人有些滑头，我这是要杀杀他的傲气。”

    邱越担心问道：“不怕将他的锐气给消磨光了？”

    “放心，此人既然是奴隶出身的，命贱之人好养活，如今刚刚遇上好时光，没那么容易灰心丧气的。”顿了顿，程遐哼道，“若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也就没有培养的必要了。”

    “属下明白了。”邱越回道。

    “有空的话，你可以留心一下此人。”

    “属下明白。”

    扫地可比筑城墙的活儿轻松多了，不多时李农便将大半个院子给打扫干净了——其实也没怎么打扫，刚入秋的季节，树叶才刚刚开始掉落，程家人的素质也不错，没怎么乱扔果皮纸屑。

    正思索着干完活要不要偷懒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突然传来一阵娇喝声：“你干什么？此地不是你能进来的。”

    李农抬头一头，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梳着两根辫子，脸蛋略圆，叉着腰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反而显得十分可爱，用现代人的话，就是一个萝莉。

    本着什么人都不能得罪的原则，李农老老实实回答道：“我是新来的，负责打扫整个院子。”

    姑娘撇撇嘴道：“程远又偷懒了，事情都不交待好就撒不管了，我跟你，你只要负责打扫前院即可，后院是女眷居住地，男子是不能入内的。”

    正话间，一个男子飞一般跑了进去，而姑娘竟没有一点阻拦的意思。

    对于姑娘厚此薄彼，似乎有专门针对自己的嫌疑，李农问道：“他为什么可以？”

    “看来你真是新来的。”姑娘冷哼，然后开始给李农普及程府状情况，道，“记住了，他是程家少爷，内院禁止男子入内，是专门针对你们这些下人的。”

    呸，难道你就不是下人吗？还瞧不起人！

    但李农面上还是挂着笑容，道：“刚才真是多亏了姐姐，否则我就惹麻烦了。”

    根据心理学，十五六岁以下的姑娘都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反之，十七八岁的女子都希望自己能够永远年轻。

    果然，李农的这声“姐姐”，给自己加分不少，姑娘脸色的神色缓和了不少，仰起头得意道：“你明白就好。”

    其实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姑娘是内院众多丫鬟中年龄最的一个，平时都是别人使唤的份。现在终于遇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大但资格比自己的，而且还心甘情愿叫自己“姐姐”的，心里自然要开心许多，稍微照顾一下“后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李农趁热打铁道：“姐姐，给我府里的事呗。”

    “可以。”姑娘几乎没有犹豫便一口答应下来，“先告诉你叫什么名字？”

    “李农。”

    “以后我就叫你李子吧。”

    李农心中有些郁闷，这姑娘也太不客气了，但面上还是笑道：“姐姐怎么叫怎么好，只是我该如何称呼姐姐？”

    “我叫咏荷。”

    “那以后我就叫姐姐荷姐。”

    “可以。”咏荷心中高兴，还故作老气道，“真乖！”

    “荷姐，我们有几个少爷？”

    “就一个。”咏荷着四下张望了一下，低声道，“记住，有事没事离他远点，嗯，越远越好。”

    “为什么？”

    咏荷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李农的问题，只是道：“这个你别问了，反正你听我的话就对了。”

    李农见咏荷神情严肃不像假话，于是点头道：“我明白了。”

    咏荷很高兴李农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继续道：“还有什么问题你继续问。”

    李农道：“我也不懂怎么问，反正荷姐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将程府的事情全都给一遍吧。”

    咏荷摇摇头，道：“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啊。”

    “反正以后有的是会，荷姐你有空了就带带弟我呗，我一定会孝敬你的。”李农感觉自己疯了，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竟然用了“孝敬”两个字，自己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了？

    “这还差不多。”咏荷点点头，开始介绍起程府的人物来，“程府中年龄最大的是老太太，今年已经七十高寿了”

    接下来，咏荷将程府的人际关系图给详细明了一遍，李农一边听一边心中默默记下来。

    “老爷的大女儿叫程雪迎，嫁给了赵王世子，已经生了”咏荷滔滔不绝着。

    李农听到了这一段，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但他迷迷糊糊觉得这应该跟自己有关系，而且是属于非常非常重要的那种。

    咏荷见李农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立即不高兴了，娇嗔道：“李子，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话？”

    李农下意识回道：“有。”

    正在此时，内院里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程家少爷程潇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