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月下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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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家路窄!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转身就跑!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砰砰砰, 心跳像擂鼓一样快, 她恨不得就此化为微风消散, 可是脚下那一串串啪啪的跑步声, 似乎在告诉着王延龄,她艾怜正在落荒而逃。

    王延龄心里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一想到那几天自己像发`情的猫一样, 胡搅蛮缠着王延龄, 她就懊悔不已。

    现在想来,她和陈世美不管怎么斗, 在外人眼里都是夫妻间的私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却非要把一个堂堂的宰相拉到别人夫妻间的争斗中去, 请他帮助勾三搭四的妻子去惩治她那不忠的丈夫, 的确是很过分。

    她这个倒霉催的,这里的古人才不管那个丈夫有多渣, 才不管那个死去的女人有多委屈,才不管另一个替代的女人受系统操控身不由己,才不管来自现代的她只想追求自己的爱情和早日脱离出去……

    像王延龄那样的人, 他们眼里只看见了她是不安分的女人, 是个品相卑劣的女人。而她,为了早日完成游戏任务,急功近利, 攻略王延龄的吃相又太难看了。

    结果就是, 在理想与现实互相碰撞, 封建思想与现代观念相互交锋时, 理想破灭了,载有现代自由民主平等开放观念的船湮没在封建思想的汪洋大海中。换句话,就是王延龄羞辱了她,她又臭骂了他,她落了下风。

    她累得有些气喘,不得不停下来,坐在一户人家门口的台阶上休息。

    好在她悬崖勒马,要是真听系统的,此时不定被王延龄怎么轻视鄙夷呢,她又是嘴上不肯吃亏的,肯定不会同他“吵着吵着就吵出感情了”,更大的可能是被王延龄怒极之下灭了口。

    她抬头看了眼月亮,此时的生活虽然宁静平稳,但几个月后,和陈世美之间又该是鸡飞狗跳、枪林弹雨了。陈世美更加阴险,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口没遮拦了。怎么对付他,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应该着手准备些东西,什么毒`药啊、麻药啊等等都要备一些以防万一。

    唉,她这日子过的。

    转而她又乐观地想,如果她最后能平安地回到现实世界,那身经百战的她将是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

    脑中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八竿子不着的,最后忽然又想起王延龄来,那家伙和自己犯冲,万一再撞上他……人要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她坐不住了,起身继续走,走着走着,觉得不对劲,竟然迷路了!

    她傻眼了,她向来方向感好,从未发生过这种不可思议的情况,她很快静下心来,开始认真地记忆着巷子里的标志物来,可是无论怎么走,都像在迷宫里一样,始终都在这些看上去差不多的巷子里转悠,就是找不到一条出去的路。

    她急忙习惯性地调动脑子里的地图,可是系统毫无反应,难道她执意与王延龄决裂让系统不满了?顾不上想系统为何失灵的事,她焦急起来,有些慌不择路。

    出了一个巷子再进另一个巷子,转来转去,同样的一只美女灯已经看见三次了,她心里开始害怕。

    难道是鬼墙?她看着月下石板上自己孤单的身影,想象着在她看不见的脑后,一只一只的鬼影向她伸出了爪子……

    啊!她被自己吓到了,虽然她以前相信“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话,但是,谁知道张麦兄弟会不会找她算账?

    她颤声地喊着:“有人吗?”喊了几声,也不见巷子里有人出门来。

    该死的王延龄,简直就是她命里的天魔星,搞什么花灯的彩头,弄得家家户户的大门都紧关着,全去广场那边看灯去了。

    她愈发害怕,惊慌失措地跑起来。

    被她心里暗骂着的王延龄,自被她扰后再没了看花灯的兴致,此时正坐在一家屋顶的房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巷子里绕圈。

    无意搭理她,等灯会散了,陆续归来的人中肯定会有热心肠的给她指明出路。

    他放眼看过去,暗夜下的延州城今夜的灯火如繁星般璀璨,城市的上空,一轮圆月皎洁清澈。

    便独自望月,喝了口葫芦里的酒,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沓信纸,就着月色抚摸着最上一张婴孩儿的画像,无比思念在京城的老母和妻儿。

    母亲和儿子们肯定想他厉害,女儿太了什么都不懂,梅氏大约也会思念他,唯独曹氏不会想他。从家信里就能看出家人对他的态度。母亲殷殷切切啰啰嗦嗦,儿子们幼稚关切的用词,梅氏全是关于女儿的献宝般的描述,唯有曹氏的信,内容就像公文一样条理清晰地交代着家里的大事情,字里行间透露着冷淡和疏离。

    只有举案齐眉,没有温情蜜意。

    他又抬头望了望月亮,今日上元夜,月亮圆且大。

    他又喝了口酒,浅吟了一句:“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此刻,家人们应该都在赏灯,不知道有没有谁恰巧抬头望一下月亮,那他们的目光就可以在月中相会。

    月光普照九州,月华洒落人间,这个举国欢庆、灯火璀璨的夜晚,不知道有多少和他一样形单影只?

    他今晚设造了延州城的繁华盛世之景,可有谁知道这盛景的制造者此刻却孤独而寂寥地对月伤愁?

    “举杯消愁愁更愁”,他又喝了一口酒,只是他的多愁善感很快被人断了。他听见了艾怜凄惨惨喊人的声音,然后看她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起来。“啪啪”的脚步声,在这片寂静的巷子中显得嘈杂而纷乱,破坏了他脑中对月抒情、享受孤独的雅兴。

    这个女人,今晚就是来败他的兴致的。

    因喝了酒,此刻有些微醺,想法便同往常有些不一样。

    虽瞧不上她轻浮放荡的为人,但想到她此刻也是孤身一人,丈夫孩子都远在京城,且丈夫还另娶了国中最尊贵的公主,她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家,想来更是意难平。这么一想,便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对她产生了一丝恻隐之心。

    他把手中的一叠信纸往怀里一揣,拿起酒葫芦,脚下虽飘但速度很快地掠过几道屋檐院墙,从墙头上跃下,落在她身前几步远,下盘不稳地略晃了两下:“别怕,是我。”

    艾怜急刹住了脚步,抚了一下惶惶的心口,既不想面对他,又不敢放他走。怕王延龄误会她是制造巧遇来靠近他的心机婊,便脸色难看地立在那,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王延龄可没她那么多千回百转的想法,他向来不跟女人一般见识,那日的争吵早被他抛到脑后了。

    “跟我走吧。”着,转身朝前走去。

    虽然羞于见他,但艾怜更怕这诡异的巷子,急忙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四五步远的距离。

    王延龄手里拿着酒葫芦,不时地喝上一口,脚步有些虚浮。

    他好些又喝高了,艾怜在他身后猜测着。走着走着,就踩到了他月下影子的头部,便一脚一脚地,虽然知道自己的举动幼稚可笑,但还是觉得踩上去又是解气又是爽。

    经过一个花灯照出的一团光圈时,她无意中抬头一看,又看到了那只美人灯,便深感恐惧,紧走几步追上了他,与他并排而行,担心地问:“相爷,您不觉得这里有古怪吗?我已经第四次看到同样的花灯了。我以前从未迷过路,可现在怎么也走不出去。”

    王延龄看了眼美人灯,眼光流转,嘴角一弯,笑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什么?”艾怜很是不明白。

    王延龄解释:“前几个月,我把府衙附近的两个坊稍微改造了一番,布成了简易的迷阵。延州城地处边陲,城墙不够坚固,这样有敌兵进犯,可以起到迷惑敌人的目的,有利于我方的防守。如果我在这里能待上十年八年,肯定能把整座城布置成一个大型迷阵。”

    真是个怪才!

    但艾怜不太认同,一想到刚才被吓得那么惨,便持反对意见:“有这精力,还不如去加固城墙,那样老百姓心里会更安稳一些。”

    “没有坚固的城墙,这里的军民才会始终保持忧患的意识和彪悍的民风,这才是一座城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风骨。”

    “可你肯定不会在这里待上十年八年的,为了这里的百姓好,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加固城墙。再,把这里弄成这样,外人轻易不敢进来,孩子也容易走丢,反正我不喜欢。”

    王延龄扭头看了她一眼,叹道:“潘娘子的性子真是直爽,当初我改造这里的时候,地方官员们都称赞这样甚好,没有一个出来反对。”

    “那是他们不敢。谁敢反对上司的话?还活不活了?”

    “是呀,所以本官在延州广开言论之风,平民百姓可以直接把意见呈给府衙。后来看到居民不满的意见,我才觉此举不妥,便终止了这种大规模的改造。但这两个坊的布局没改回来,将来一旦这座城里有战事发生,这两坊的居民也许会因此受益。这样,可为后来管辖延州城的官员提供借鉴。”

    王延龄为官倒是不错的,延州城也被他治理得极好,但艾怜心里对他有成见,鸡蛋里挑骨头,便又忘了要谨言慎行。“事先不调查研究,劳民伤财后才想起亡羊补牢,当官的要都像你一样冲动,那……”

    她急忙闭嘴,怎么又口无遮拦了?真是狗改不了……

    她偷偷瞄了瞄他,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以他那锱铢必报的毒舌和心眼的性子,不知道会不会羞辱她一番再丢下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