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皇甫轩耸耸肩，无可奈何地道：“好吧！让我考虑一下，稍迟数日，必定给你回音。”

    黑衣少女哼道：“十几年过去了，我倒不在乎多等几天，只望皇甫大侠不要考虑太久，须知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完，转身向屋外走去。

    皇甫轩尾随而出，含笑道：“我送姑娘回去！”

    黑衣少女道：“不必！”

    双臂一展，身形笔直射起直入夜空。

    皇甫轩急忙倒退了两步，抬头仰望，想看看她的去处方向，谁知等了许久，竟没看见黑衣少女再落下来。

    夜幕深沉，长空如墨，四周静悄悄地，那黑衣少女就像一股上升的轻烟，在空中飘散消失了。

    皇甫轩倒吸一口凉气，惊忖道：“啊！这不是武林失传已久的‘一飞冲天’身法么”

    从这黑衣少女的谈话和武功路数，他仿佛已经摸索到某些蛛丝马迹，只是有两件事，仍然甚感疑虑！

    其一，黑衣少女一向消息灵通，又在寂寞山庄中布有眼线，对林元晖已悄然离庄的事，却始终只字未提。

    她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故作不知？

    其二，以黑衣少女一身功力，想杀林元晖并非难事，她为什么不肯亲自下？宁愿不惜代价，雇人报仇？

    皇甫轩此时的心情，可是惊疑交集，忧喜参半，又忧虑，又兴奋，虽然辛苦了一天一夜，却精神奕奕，毫无倦意。

    眼下时日无多，必须把已知的片断线索，设法连贯起来，然后，趁这几天的“考虑”时间，好好作一番安排

    他索性不睡了，返身回房，准备继续喝酒，静静地思考。

    谁知提起桌上酒壶，才发觉酒已喝光了。

    越是“见壶不见酒”，心里就越想喝，无奈这时天色未明，却到哪儿去弄酒？

    正在为难，一条人影越墙而入，轻轻叫道：“六哥睡了没有？”

    皇甫轩忙道：“是强吗？来得正好。你房里还有酒么？”

    强道：“可能还有半坛，是昨天喝剩下来的。”

    皇甫轩大喜道：“赶快去拿来！快些！”

    强翻身退出，没一会，果然抱着一只酒坛回来。

    皇甫轩迫不及待地抢着喝了一大口，啧啧嘴唇笑道：“这半坛酒，真变成救命琼浆了，强你不愧是六哥的好兄弟。”

    强道：“我早就想进来探望，只怕泄漏了身分，等到深夜，却发现那黑衣人亲自到客栈，所以一直没敢露面。”

    皇甫轩道：“咱们的谈话，你听见了吗？”

    强道：“没有，我始终在房里没有出来，等黑衣人走了以后，才特地过来看看。”

    皇甫轩叹道：“那真是大可惜了。”

    强道：“可惜什么？”

    弊长风道：“你若早来一步，还能看见仙女下凡，可惜你躺在房里，大好会，竟白白错过。”

    强愕然道：“六哥，你在些什么？哪儿来的仙女下凡呀？”

    皇甫轩笑道：“昨天这一日一夜，真是奇遇连绵，艳福无穷。等我先喝足酒，再慢慢告诉你吧！”

    一面着，一面嘴对准坛口，咕嘟嘟猛喝起来。

    强连忙拉住酒坛，央求道：“六哥，别急着喝酒，先把仙女下凡的奇遇来听听好吗？”

    皇甫轩道：“我的酒虫已经爬到喉咙口子，不拿酒冲它下去，怎么能得出话来。”

    强道：“这样吧！你请坐下，由弟替你斟酒，你边喝边，权当以妙语下酒，岂不很有诗意？”

    皇甫轩笑骂道：“孩子也懂诗意？倒不如急着想打听仙女的模样，还中听些！”

    两人同在窗前地下，强捧着酒坛。欲将酒倾入壶中，一不心，竟把酒壶碰落地上。

    壶盖滚落，沾了许多泥碎。

    强连声致歉道：“糟糕，越急越不行，六哥，请稍坐片刻，我去把酒壶洗一洗。”

    皇甫轩道：“没有关系，屋后缸里就有清水。”

    强急急转入屋后，洗净了酒壶，重又斟好酒，笑道：“弟不但洗了酒壶，连耳朵也洗过了，以便‘洗耳恭听’。”

    皇甫轩突然注目望着他的面颊，问道：“强，你到什么地方去洗酒壶了？”

    强道：“就在屋后水缸里呀！”

    皇甫轩道：“这么近一点路，你干么跑得脸色苍白，额上冒汗？”

    强不由自主举摸摸自己的额头，忙道：“哦！大约是我太性急了，恨不得一步就赶回来，听听六哥的奇遇。”

    皇甫轩微微一笑，道：“那只是着好玩罢了，你若真以为仙女舍下凡，只怕要失望！”

    强道：“不会的，六哥请吧。”

    皇甫轩又笑了笑，倒杯一饮而尽，这才开始将夜间经过，从头细了一道。

    他一边，强一面替他斟酒，经过完，半坛酒也所剩无几了。

    强听得很用心，神情专注，充满羡慕之色，最后感慨地道：“真想不到，黑衣人竟会是个女孩子。”

    皇甫轩点点头道：“最出人意外的是，她和林百合的面貌居然那么酷像，两人同样美，年龄也相仿，天下竟会有这种巧事？”

    强道：“事情演变到今天。六哥究竟有什么决定呢？”

    皇甫轩道：“你是指哪一方面？”

    强道：“当然是刺杀林元晖的事，现在必须作个决定了。”

    皇甫轩摇头道：“真象未明之前，我决不会下。”

    强道：“这不就等子拒绝黑衣少女了么？”

    皇甫轩道：“这并非拒绝，而是想帮助她，如果我的猜测正确，她和林百合之间，很可能有血统上的关系，一旦铸成大错，就遗恨终生了。”

    强道：“就因为她们面貌很像？”

    皇甫轩道：“面貌酷似，自然也是理由之一，此外，还有别的原因。”

    强道：“什么原因？”

    皇甫轩道：“譬如林元晖私自偷刻的石像，跟黑衣少女也很酷肖，还有那条‘香罗带’，是林家之物，怎会落在黑衣少女中？假如仇恨真是由上一代留下来的，我敢断言，必是由‘情’字而起。得明白点，林元晖和黑衣少女，可能还是骨肉亲人！”

    强道：“这怎么可能？”

    皇甫轩道：“怎么不可能？假设林元晖当年曾经对某一个女人负过心，而那女人就是黑衣少女的亲人尊长，现在她长大成人了，前来寻林元晖报仇，岂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

    强默然良久，道：“照你这样推想，那黑衣少女可能就是林元晖的弃女，她和林百合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了？”

    皇甫轩肃容道：“甚至根本就是同父同母，嫡亲姐妹，也一样可能。”

    强道：“就算全都如称所想的，这些关系，黑衣少女一定很清楚，她既然明知林元晖是自己的亲人，仍要杀他报仇，咱们又何必多管闲事？”

    皇甫轩道：“她可以杀自己的亲人，咱们却不能做她的帮凶，何况，其中或许有很多内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咱们更不能糊里糊涂就替她杀人。”

    强沉吟道：“六哥的意思是宁可放弃美人和财富，也不肯轻易下？”

    皇甫轩道：“正是。”

    强道：“那那不是，太可惜了么”

    皇甫轩点点头，道：“的确很可惜，但若要我终生受良心责备，我还是情愿穷一辈子，打一辈子光棍。”

    强笑道：“六哥这话，不像职业杀，倒像是位悲天悯人的侠客了。”

    皇甫轩道：“杀也罢，侠客也罢，既是人，就有良心，咱们可以不理天下人的责难，却不能不理会自己良心责备。”

    强俯首无言，过了好一会，忽然抬头道：“六哥，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事情既可顺利解决，你也不必顾虑会受良心责备。”

    皇甫轩道：“噢？是什么妙法？”

    强道：“由我替六哥下——”

    到这里，突又住口，注目望着皇甫轩，似在等待他的反应。

    皇甫轩好像早已料到会有这句话，脸色一片平静，毫无惊异之感，一面缓缓举杯，一面道：“下去！你准备如何下？”

    强道：“六哥出面邀约红石堡主暗谈，由我潜入庄中，杀掉林元晖，事后查证，他们决不会疑心到六哥头上，对黑衣少女却可以顺利交差，岂非两全其美？”

    皇甫轩听了，微微一笑，道：“强，你这样做，是想过杀人的瘾呢？还是为了那无穷财富和如花美女？”

    强忙道：“不不不！我只是只是想帮六哥解决困难”

    皇甫轩道：“这是真心话？”

    强道：“当然是真话，我对六哥难道还有异心。”

    皇甫轩笑道：“如果你真有别的目的，我倒不便什么，如果你只是想帮我的忙，我却要劝你，趁早别做这种傻事。”

    强道：“为什么？”

    皇甫轩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不愿做的事，怎能让你去做？何况，你这样做非仅无法帮助我，反而更增加我的内疚，你也是人，莫非你就不怕受良心的谴责吗？”

    强道：“可是，我——”

    皇甫轩道：“你年纪太轻，也许你还没有领略过‘悔恨终生’的滋味，六哥却是过来人了。”

    着，伸去取酒杯，不料“砰”的一声，竟将杯子推落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