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将族丑习 重男轻女
龙泉楼大门边的石柱上刻着“三尺龙泉万卷书,上天生我意何如?”,有幸来此作客的江湖人中,就曾有人言仅凭此句话便能将城中家子气的翡翠楼彰得豪气云干,不过那时秦家家主并不在家,否则也没谁敢这么开玩笑了。
沈庆文光是走进这封闭的楼室就感到寒气肆意,不敢想象竟有人在此长期居住。生平不好动的儒生气喘吁吁地爬着扶梯,第一次感到自己受的罪比这辈子还多,现在还得去找那旁人避之不及的秦将军,糟心啊!
幽暗的阁楼满是奇门遁甲之暗道,神兵利器之所藏,最底层有三千兵甲,此后依次递减,光排仗就把不喜杀斗的儒生看得眼花缭乱,不过好在论奇门遁甲,天底下能出其右之人恐怕黄土都快埋到脖子上了。
死命爬到龙泉楼最顶层的将军主卧,这一层刹那间断了寒气,与楼下绝非同种境地。沈庆文一番走马观花,竟没见着半个男人,向将军主房守门的两名白衣丫鬟打探情况,那其中一名丫鬟见驸马爷张口,毕恭毕敬道:“秦老爷已经半年没有回家了”,书生不肯罢休又问秦家夫人,这位端庄的女子脸色有些难堪,慌张看向一旁被秦将军戏称“我见犹怜”的伶俐丫头,只因少爷秦淮关过,这家里只有一个夫人!
平时爱耍滑头的丫鬟支支吾吾道:“大夫人在少爷六岁时病死了另外两个夫人在去年立秋,老爷前脚去边境震慑西域,后脚就被少爷赶走”出另外两个夫人后,白衣襦裙的背中间已然湿透,沈庆文只得作罢,独自凭栏深思。
看着湖中春意盎然,远处藏青山尽收眼底,突然诗兴大发的沈庆文寻求笔墨后写道“清泽紫云晓峰间,雨竹秀色乱侵天,春气撩人冻肥草,凭栏新添纸一篇”笔意婉转却藏峰护尾,大家风范尽览无疑。
书生越写越起劲,正经事忘了,反而问起两个丫鬟姓名,她们只自己姓孙便不再下去,沈庆文洞察力何等了得,忍俊不禁时见她们掩面暴露出的细指,就大致猜测出武侠身份,是皮糙肉厚也不然,只是动作让他想起早晨捻着石子击倒山贼的秦鸠。
少年秦淮关在龙泉楼背面的湖水中踏起涟漪,一纵跳上二楼四楼六楼,须弥间翻过窗台擒住儒生,身旁伶俐的丫鬟吓坏了,躲在端庄女子丰满的胸怀,心里不停鼓捣:“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少年提着书生到湖中大庭详谈:“他不在?嗯,想来是这样”,俊俏少年将这柔弱儿甩向亭中,坐在木椅上翘腿道“你以为我姐的一身武艺是怎么学的?”
沈庆文被摔得屁股吃疼,理所当然道:“难道不是练武学来的?”
少年瞥了一眼这白痴,摇头长叹道:“我姐其实不是家里第一个女儿,最早出生的大姐两岁时夭折了,他甚至没回来送葬,后来鸠儿姐出世被他训练成武道高,仅仅是因为女儿身,便不管其死活,日夜操练,一个玉石点睛不心失,硬是重练了万遍!”
总与自己唱反调的潇洒少年黯然神伤,他凭强劲的力道拉住沈庆文的衣襟:“奶娘直到我出生时,那人刻薄的脸上才生出难得的笑容,后来对姐姐的折磨也轻了许多,她学了诗画,你房间那副百峰山就是她的作品”
沈庆文耸耸肩,被少年放开后拍了拍素衣,淡然笑道:
“我娶她就是了”
二人在亭中吃起苦杏仁,一旁青衣丫鬟服侍着两位大人,少年谈起这女子,称其修为不弱于姐姐秦鸠,半年前刺杀秦止戈,执龙泉剑令其血溅三尺,可惜被金戈插断琵琶骨,至今未愈。秦淮关从衣襟中取出一纸书,上面写着“沈兄启”三个大字。
“你前脚刚走,就有只信鸽掠过,我看它往杏花村方向飞去,就顺抓住了”少年淡然道
“咋抓住的?”沈庆文愣愣看着少年,随接过纸书。
“准确是鹅石击中的”
“”
慈京末年,盗贼群起闹事,大的贼伙多达数千人,数群体也要用百计,为剿灭叛乱,皇上李昭渊派使者持虎符节仗,令军进行镇压。
四海万邦你放唱罢我登场,没个尽头,位居通政使司的燕青在沈庆文出京时上书的疏患四十八策基础上,建立“沈命法”其中规定:“贼盗起而不觉,觉而不捕,捕而漏之,两千石以下至吏皆死。”这道踔厉的政策强行把同期榜眼燕青与探花沈庆文绑在一条方舟,四面树敌。
沈庆文翻完秦淮关带来的纸书后倚在亭中苦笑,他捏捏高峻的鼻梁骨,叹道:“你燕青是铁了心非得和我同甘共苦?爷爷在青州军阀中势力拔高,家住朝歌中央,银两无数,跑来跟我这个穷光蛋搭肩作甚,得找蒋公琰啊!”
秦淮关望向湖中,咳嗽一声,装作士子吟诗的样子,深奥道:“旧第开朱门,朝歌城中央,第中无一物,万卷书满堂,家集二百编,上下驰皇王。”
沈庆文啧道:“不错嘛,还知道燕青的成名作”
少年屁股扭捏一下,站起来舒展蜀锦,拍拍衣服,洋气道:“可不是!”
“这首诗我家旁边私塾的孩子都会背!”
“你!”
“圣人云,得天之道,其声若自然,失天之道,虽立不安,我们这位皇上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惜被红粉骷髅迷住心窍啦”
秦淮关托着下巴,一本正经的忧国忧民:“这个我知道,皇上确实过分了”
“算了,再陪我去藏青山一趟吧”沈庆文洒脱笑道
“不去!”
“不去?那我去找你姐了”
“你个无赖!”秦淮关呸了一声。
书生毫无顾忌,刚想起身拍拍长衫儒衣,又意识到自己出门太急,忘了穿上那一身行头,扭头就走,少年只好乖乖跟上。
“先好,你得对我姐好点”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