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太医博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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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校尉,此物与上党所产的参的确很不相同,形状也更似‘人’,称其为‘人参’似乎更妥帖一些。”张士道一边将中“人参”放回到木盒里,一边。

    谢岩道:“的确如此,不过我以为按产地区分,称之为“辽参’更加合适。”

    “校尉可知其药性如何?”张士道问。

    谢岩摇首道:“我只知其可以大补元气,其他药效一概不知。”

    “我们今天请太医来,也就是想将此物赠与博士,用于药性之研判。”冯宝于旁边插话道。

    谢岩也道:“若得太医确定药性,此物当可造福于民,实乃一大功德;倘若药性无用,也好让世人知晓,以免误导他人。此事还望博士切勿推辞。”

    谢岩的客气,但是张士道很清楚,纵然对方不能完全明白药性,却也一定不会是一无所知,他之所以那么,其实是等同于把发现一个新药物的名声让给了自己,对于一个大夫来,还有什么事比名载史册更加重要呢?

    然而,张士道心里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是太医啊,他太清楚宫里那些事了,不管什么人,沾上一点都是轻则贬官重要丧命的下场,现如今,在没有弄清楚眼前“谢校尉”到底打什么主意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表明态度的。

    思之再三,张士道觉得还是问明白好,他直言不讳地道:“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谢校尉如果有什么事还是直为好。”

    谢岩一脸诧异地看着张士道,问:“莫非张太医以为我有求于你?”

    “难道不是吗?”张士道反问。

    “当然不是了!”冯宝接过话道:“我们将天大好事交给张太医,无非是听你是医科圣,想要相互学习、相互切磋一下而已,其他别无他求。”

    “相互切磋?”张士道非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无非是我们在军中的时候,无意中弄出来一些包扎术,想要请太医指正一下,看看是否正确,再加上‘人参’此物确实需要明确一下药性,这才找到张太医,若因为此事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我先给太医道一声‘歉’。”谢岩着站起来行了一礼,既算是道歉,又算是解释。

    “果真如此?”张士道似乎还是有点怀疑。

    “确实就是这么简单,若非今日雨大,我必邀请太医前往军中营地,届时一看便知,也无需我在此多了。”谢岩很是诚恳地道。

    张士道用轻轻抚了一下胡须,而后道:“今日雨大,奔波不易,那依校尉之间,何时去军营最为合适呢?”

    “随时可以。”谢岩笑着。

    张士道刚欲开口什么,门外却传来敲门“咚咚”两声。

    “进来”冯宝道。

    门开了,石子走进来问:“午餐已经备好,校尉,是拿来,还是过去吃?”

    “端进来吧。”冯宝还不忘加了一句:“还有拿坛酒。”

    石子走后,张士道忍不住问:“校尉,何为午餐?”

    冯宝回答:“中午吃饭呗。”

    “好好的,中午为何吃饭?”张士道不解的问。

    谢岩道:“昔日在军中,军士们操练十分辛苦,按照一日两餐标准执行,导致许多士兵无法坚持,所以我们自己加了一餐,发现效果很不错,所以一直延续至今。”

    张士道有些想不明白了,如果是自己加餐,粮食从何而来呢?可是他没有问,军中之事,他不想过问。

    很快,石子、王禄各自拎个食盒、抱一坛酒走进来,先将酒放到桌上,再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热菜,总共六样,放置在桌子中央,最后放好杯筷和碗后才退出去。

    六样菜,一盘清蒸鱼,一盘烤羊腿,都很普通,可那四样蔬菜就有点不一般了,张士道发现,蔬菜似乎不是煮出来的,看起来油光锃亮,碧绿异常,他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准备等会再开口询问。

    没等张士道来得及问菜的事,一股浓郁的酒香又将他吸引过去了。

    张士道平日里,除了看书、钻研医术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酒”,差不多世上的美酒他都品尝过,然而,没有任何一种酒,能够散发出眼前的酒香,他有些迫不及待了,拿起酒杯,看了看,再闻一闻,深深地呼吸一下,显得很是满足的样子。

    谢岩道:“此为冯校尉所酿美酒,酒虽好,却性烈如火,是以取名‘烧酒’,美酒虽好,太医可不要贪杯哟。”

    由于事先得到提示,张士道没有如往常饮酒一般大口喝掉,而是酌一口,即便如此,仍然被高度烈酒给“呛”到了。一阵咳嗽过后,他放下酒杯道:“果然性烈如火,‘烧酒’之名不虚传!”

    谢岩道:“可惜酒虽好,却不可多酿,只能以高价售出,以弥补店里支用。”

    “哦,这又是为何?”张士道问。

    冯宝接过来道:“此酒纯粮酿制,极为耗费粮食,酿造过多,会影响到百姓生计,不如少点好。”

    张士道赞同地:“百姓困苦,理当如此。”着,夹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咀嚼几下,咽进肚中,道:“老夫观菜之做法,似乎另有新意,不知两位校尉可否叙一二?”

    “张太医好眼力!”冯宝先称赞一句,再道:“蔬菜乃是炒制而成,非寻常所用的蒸、煮做法,因此口感更好一些。”

    谢岩道:“张太医有所不知,冯校尉精于美食之道,如果张太医感兴趣的话,改日去我营中,一来可以指正包扎之术,二来还可品尝美食,岂不美哉。”

    “可惜啊”张士道叹口气道:“今日天公不作美,否则老夫必定前往。”

    谢岩道:“改日亦无妨。”

    “张太医”冯宝突然插话道:“若是太医无事,可今日随我等去军营,营中房屋众多,歇息一宿绝无问题,明日我再派人送太医回府,不知张太医以为如何?”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谢岩赶紧跟在冯宝后面道:“正所谓改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挺好的。”着,满面希冀地望向张士道。

    平心而论,张士道对谢岩和冯宝的印象非常不错,虽他们都是军人,可在他们身上完全看不到军中粗汉的影子,举止温文尔雅,谈吐间彬彬有礼,加上对于酿酒一事的表述,更是带有“为民”之心,令他颇为赞赏。现在,他们邀请之下,张士道还真是有些盛情难却的意思。

    喝一口酒,吃一口菜,张士道放下筷子,:“老夫确实无事,只是今日来时未和家人起,倘若”

    冯宝马上道:“太医不必担心,此事好办。”完起身,再对谢岩道:“警官,你陪太医多喝两杯,我去安排一下。”

    谢岩没出声,张士道同样没有话,而是等冯宝离开后,才开口问道:“老夫听闻,谢校尉祖上是‘文靖公’?”

    “正是。”谢岩面不改色心不跳地。

    “那冯校尉?”

    “他与我自一起长大,也是同窗。”谢岩解释道。

    “原来二位都是名门之后啊。”张士道似乎有所感叹地道。

    “高门也好,寒门也罢,自身努力才是最为重要。”谢岩坦白地出自己观点。

    “谢校尉的好啊!来,吾等饮胜!”张士道举起酒杯,以敬酒的方式,表达自己对他观点的认同。

    “好,饮胜!”

    两个人同时仰首,饮尽杯中酒。

    不多时,冯宝回到屋内,坐下道:“张太医尽管放心,我已派人通知贵府上,以免贵府上下担心。”

    “多谢”张士道举杯一饮,以示谢意。

    冯宝同样回敬一杯酒,这才坐下。

    三个人一起边饮边吃边聊,宾主之间气氛极为融洽

    大约未时,石子进来回报道:“已经通知过张太医府上,并且雇请的两辆马车,也已经到门口。”

    既然车已到,自然没必要多待了,谢岩马上招呼冯宝和张太医先上车,他自己却对石子道:“你去把王三狗和老张头一起叫回来,然后骑快马跟上,我们一起回营地。”

    安排好这件事情后,谢岩上了冯宝的马车,在车夫的吆喝声里,马车缓缓启动,向城西出发。

    雨势此刻了不少,却仍然可以算得上是大雨,路边低洼一点的地方全部都是积水,一些水沟、水渠之类的,纷纷有水向路面涌出,很明显,雨量太大,水太多了。大有暴雨成灾的架势。

    幸好营地所在地势颇高,又距离渭水不远,多余的水基本都流入渭水之中,未有什么积水现象出现。

    为了预防万一,谢岩回到营地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四处巡视,更派出两人前往渭水河堤查看,以免意外发生。

    直到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谢岩才放心的前去“客厅”。

    营地里面的“客厅”其实就是用来接待来客的一间屋,里面除了一张大桌外,也就只有贴墙放置的十余张椅子。

    冯宝、林运还有韩成三个人围坐桌边,和张士道有有笑地聊着

    看见谢岩进屋,韩成往边上挪了个位子,示意给他坐。

    谢岩将雨伞放到墙角,坐下道:“营中还好,没有什么大患。”

    林运笑道:“你是太喜欢操心了,刚下一天的雨水,怎么可能会出现大问题呢?”

    谢岩端起茶杯,先饮一口热茶,再道:“心一些,总归无大错啊。”完,又对冯宝问道:“你叫人来示范包扎没?”

    冯宝:“老雷去叫了,应该快来了吧。”

    话音未落,门又开了,雷火领着两名老兵走进屋内。

    “这不来了吗?”冯宝笑着。

    谢岩对那两名老兵道:“今天我请张太医过来,就是为了看看那套‘战地包扎’术是否实用,现在请你们做个示范。”

    两老兵此前已经听雷火过,所以他们把全套的包扎用品都带来了,诸如绷带、消毒布片、夹板等。

    张士道自一开始就以为谢岩他们提出“战地包扎”术只是为了让自己来一趟,所以他压根儿从来没把这个当一回事,现在看到老兵从封好的布袋里拿出一件件治伤专用的工具后,他脸色也变得极为慎重起来。

    张士道是大夫,而且是太医,他在“太医署”里主要教授的虽然是内科和妇科,但是对于伤科,他同样有很深的认识,是以他一眼便看出,那些包扎工具,不仅专业,而且和他日常见到的还有很大不同。

    他不敢再有觑的心思,认认真真地看完老兵的每一步演示,每看完一项,心里之震惊简直无以言表,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谢岩这个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的书生,怎么能够想到如此实用的“战场包扎”法。

    从止血到伤口处理,再到固定和包扎,每一步骤都非常合理,而且,他还发现,处理伤口的时候,老兵们用的竟然是“烧酒”,他本想出言询问,林运却主动告诉他:“那是酒精,不能直接喝,真要是馋了,兑水后马马虎虎还行,不过不宜多,对人有害。”

    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两名老兵才将所学“战地包扎”术完全展示一遍,中间还回答了张士道提出的一些问题,比如,绷带事先如何预备,夹板又是什么材料制成等等。

    全部看完以后,张士道由衷赞道:“谢校尉对医道研究之深,远在老夫之上,老夫钦佩万分!以此法传于军中,可令我朝将士损伤大为降低,校尉因何并不外传呢?”

    谢岩道:“张太医所看到的,仅是一半。”

    “一半?”张士道非常诧异地问。

    “是的!”谢岩很肯定地。

    “那另外一半又是什么?”张士道问完就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这应该是人家的不传之秘,自己贸然发问,明显有窥伺之嫌。

    谢岩哪知道张士道在想什么啊,他直接就道:“战场之上,包扎仅仅是一个方面,还需要配合救治、护理等多个方面,才能真正发挥作用,仅仅一个‘战地包扎’,坦白地,作用不是很大的。”

    张士道不太明白谢岩的是客气话,还是事实,毕竟打造一个完整的军事医疗体系,已经超越了他的认识范围。

    冯宝这时道:“其实没他的那么复杂,我们现在只是在做一些摸索,倘若下次有战事发生的话,在战争中建立并检验,才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他这一句话,得到在座所有人的认可,不管怎么,只有真正在战争使用,才能知晓到底有没有用,又能有多大用。

    很快又到了晚饭时间,在“武平堡”军一众官员的陪同下,张士道喝的那叫一个尽兴,喝到最后话都不周全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雷火和刘愣子两人,对饮三大杯后,直接就醉了;谢岩本就酒量一般,陪同张士道连饮两杯后,便找个地方吐去了;其他几个人略好一些,不过也只是意识清醒而已,话也不是很流利了

    这一通饮宴,快到半夜才算结束。

    谢岩亲自扶着张士道前往一间临时命人收拾好的客房,待张士道坐下后,谢岩道:“张太医请稍候,热水马上有人送来。”

    “谢校尉,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校尉直。”张士道酒后原本略有呆滞和浑浊的双眼,突然间变得清亮起来,话音也清楚许多。

    谢岩眼看张士道这一番变化,心里暗暗好笑,自己本也没搞什么“鸿门宴”,老家伙居然还是耍起了心眼儿。

    当下装作什么没看见,问:“张太医有事尽管问,我当知无不言。”

    张士道:“今日承蒙校尉款待,老夫既见识了‘人参’,又目睹了‘战地包扎’,收获不可谓不大,可是老夫始终觉得,校尉应当还有事情没,现在无人在侧,校尉可否直呢?”

    “俗话‘姜还是老的辣’,张太医果然明察秋毫!”谢岩佯装一副被人发现心事的样子叹道:“唉,事实上还真有一件事情。”

    张士道:“愿闻其详。”

    “家姑母生前好友日前来找,托我想想办法,看是否能够寻得一位太医,好替她女儿把一把脉,她女儿年少时曾患重症,虽然医治恢复,但每年入冬前需要有良医复诊,以免病情反复。”谢岩一面睁着眼睛瞎话,一面看着张士道反应。

    “什么病如此奇怪?”张士道眉头一皱,似乎是自言自语。

    “具体是何病症,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她女儿眼下所在的地方非常不一般,非太医不得入内。”

    “莫非是在宫中?”张士道双目一瞪,盯着谢岩问。

    谢岩摇了摇头,却没有直。

    “那是在哪里?又非太医不可?”张士道奇怪地问。

    “她女儿原是先帝才人,现在‘感业寺’中。”谢岩出答案后,看着张士道。

    “感业寺?”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张士道预料,他思虑片刻后问:“仅仅是把脉?”

    “不错,就是把脉,若是病发,神仙也救不了,其母也就是图个心安而已。”谢岩毫不犹豫地道。

    张士道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谢岩也不再,他知道,必须要给张士道一个考虑斟酌的时间。

    这时,门外传来石子声音:“热水好了,的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谢岩话的同时,起身向张士道告辞:“时候不早了,张太医还请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也好,校尉请。”张士道很客气地了一句。

    他们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及刚刚所之事,权当没有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