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挑灯夜话
军人们就是这样,宁可被酒醉死,决不我喝不下!
冯宝抗不住了,一坛半已经喝下去,也吐过一次了,他感觉自己实在是喝不了了。
眼下,还能坐在那你来我往喝酒的,只剩下刘定远、雷火和刘愣子三个人了,只不过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个眼睛血红血红的,每喝一杯后,都得在那儿歇半天了。
“别、别喝了!我看,差、差不多了。”冯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用晃了晃,继续道:“这、这已经倒好几个了,要喝,明天!明天再喝。”完,他突然大叫道:“石子——,你人呢?”
“来了,来了啊!”话声里,石子和老张头,一人端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石子先拧干一条热毛巾,递给冯宝,接着和老张头又给刘定远他们几个一人一条。
用热毛巾擦过脸后,冯宝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许多,甚至连酒都有些“醒了”,连忙对石子道:“给谢校尉他们几个也擦一下。”
事实上,不用冯宝,石子和老张头已经开始用热毛巾分别给谢岩和林运擦脸了。
“呼——”谢岩被热毛巾“烫”醒了,长长吐出一口酒气,从石子上接过毛巾,自己动擦拭了一下,感觉还不够,又让石子换一条热的来。
再一次擦过脸后,谢岩感觉自己清醒多了,他看了一眼周围,见已经无人再喝酒了,要么趴着、躺着,要么坐那儿用热毛巾在擦拭。
“应该差不多了吧,要不换个地儿,喝喝茶?”谢岩望着刘定远,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思。
刘定远还没来得及,冯宝先了:“对,咱们喝茶去,酒,明天继续。”
“那就明天再喝!”刘定远情知自己也喝不动了,顺水推舟地道:“去喝茶,聊聊天去。”
最终,能自己走出去的,只有谢岩、冯宝、刘定远和雷火四个人,刘愣子倒是没事,他本也想去,却让雷火给叫住,让他去帮石子他们收拾。
接待客人的房间显然让人给收拾过了,椅子一张张靠墙放好,中间的桌子上还放好了一壶沏好的热茶,他们四个人刚进去,王三狗推门而入,先把炉子里的蜂窝煤换了一个,然后给每人面前倒上一杯茶,忙完后才退了出去。
刘定远拿起茶杯,先喝了一口,而后:“你俩不简单啊,区区几百人就拿下了‘安胜关’,难怪先帝要召你们‘返京叙功’,那可是大荣耀啊。”
“别提这个了。”冯宝一肚子不高兴地道:“还不如给我们随便一个地儿待着呢,现在的地儿,那是人家‘右领军卫’的,指不定哪天得还回去呢。”
“此话怎讲?”刘定远看着谢岩问。
谢岩只得把自己等人回到“长安”以后的事情,大致了一下,最后道:“我们是在等陛下哪天想起我们了,才好以后的事,‘叙不叙功’的,真是无所谓,我对当官本就没什么兴趣。”
“这是哪的话啊,有功不赏,岂是大唐风范,定然是陛下太忙,一时忘记了。”
“别光我们呀,那你呢?什么时候回‘陇右道’?我可是听了,对‘西突厥’用兵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不打算参与?”冯宝冲着刘定远问。
“唉,怕是去不成了。”
“怎么了?”冯宝问。
“老头子不想让我再上战场了,他准备亲自去求陛下,把我弄到‘洛阳’去。”刘定远颇为无奈地道。
谢岩有些奇怪,问:“不上战场,回‘长安’就是了,干嘛要去‘洛阳’?”
刘定远看了一眼谢岩,又转首看了下雷火,发现他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略过片刻后,他似乎拿定了主意,这才低声道:“老头子,朝堂上,有大哥在就行了,我去‘洛阳’是为了留个后路,万一”
后面的话,不用他,谢岩和冯宝自然也听得懂,俗话“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老子“夔国公”刘弘基那是贞观老臣,况且现已致仕在家,于朝中并无什么影响力,如今拼着老脸不要,把刘定远弄去“洛阳”,其实也就是给刘家留下一条后路,以防朝廷之中有什么变化,这种事,无论是在封建王朝,还是在后世,其实都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
“还是令尊大人想得周到啊。”谢岩有些感慨地道,他不得不承认,刘弘基安排的很是合理,对于封建大家族来,无论怎么样,也不能有一棵树上吊死的心态。
“唉,可是我不想啊!”刘定远苦笑地道:“除了会打仗,我别的什么也不会,去‘洛阳’干什么呢?”
“什么也别干!”谢岩道:“令尊大人恐怕就是这个意思。”
“混吃等死?当个纨绔?”刘定远瞪着眼睛看向谢岩。
谢岩虽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意思不言而明。
“那不行,好男儿功名马上取,我刘定远又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要我现在就混吃等死,那不如死了拉倒。”刘定远大声道。
“对,男子汉就应该马上取功名!”
此言一出,刘定远、谢岩和冯宝一齐把目光投向雷火身上,因为刚刚那句话,确是这个“睡着”的人叫出来的。
雷火从桌上直起身体,猛地摇了两下脑袋,再道:“我错了吗?”
冯宝看着雷火,又好气又好笑地:“没有,你的很对!”
“那不就对了,总不能和你们俩一样吧,明明有本事,可天天忙活着商贾事,好不容易想出个援助‘波斯’的事,还信誓旦旦地去给陛下上书,现在连个下文也没有,从没见你们放在心上,甚至提都没提过。”
或许是酒后吐真言吧,雷火刚刚那一番话,着实让谢岩和冯宝二人吃了一惊,他们都没有想到,雷火竟然会对那件事会如此上心。
“老雷,你咋会这么想?”冯宝不得不问出来。
“是啊,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当着刘都尉的面直接好了。”谢岩觉得自己也是时候了解一下身边人的想法了。
“那我可就了啊,我是粗人,要是得不对,就当放屁好了。”雷火似乎有些话憋得太久了,起来都顾不上礼仪了。
“都不是外人,你随便好了。”冯宝应道。
雷火不再多想,直接道:“你们两位校尉,出自名门,都是有大才的人,不论将来为将或为相,都是可以预期的,可我们呢?除了上阵厮杀,什么都不会,现在跟在你们后面,吃喝用度都不愁,可是,我也想光宗耀祖,我也想给儿孙挣个出身啊!前段时间,听谢校尉上书陛下,提出援助‘波斯’这事,我和禁兵弟兄们都商量好了,要是真能行,咱们一起去,不就打仗吗?我雷火怕过谁啊?”
雷火一番话,的是豪气干云,令冯宝佩服万分,并击掌而道:“得好!老雷啊,你可真是一条血性汉子!不怪当日警官‘谁敢横刀立马,唯我雷大将军’!”
刘定远是越听越糊涂,他抢在别人话前,赶紧问:“什么援助‘波斯’?上什么书?‘雷大将军’又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又和禁兵扯上关系了?”一连数问,都不知道他问的是谁?
冯宝起身道:“让他们两人回答你吧,我先去方便一下。”
“老雷,还是你来吧。”
既然谢岩不主动,那雷火也就当仁不让地起来差不多将他们来到“长安”以后发生的事情全都了一遍,可以这么吧,除了雷火不知道的,其余的都了。
刘定远听完之后,那是久久不能平静,他是真心没有想到,短短半年时间里,居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隔了好一会儿,刘定远突然问:“警官啊,你,那个什么‘军官使节团’能不能成行?”
谢岩直自己的想法道:“不好,陛下有没有看到奏疏尚不知道,更勿论其它了。”
“我觉得陛下没有看到。”早已回到屋内的冯宝道:“要是陛下看到了,怎么着也会有个法吧。”
刘定远也点了点头,赞同地道:“不错,是这个理儿。”过了一会,他又问道:“要是陛下同意呢?”
“那还有什么的,我雷火第一个去!”
“援助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刘定远似乎对这件事情非常上心,又一次问道。
谢岩考虑一下后道:“要有多大可能性,我还真不敢,不过此事对大唐而言,没有任何风险,即使是‘军官使节团’的军官们,也没什么危险,反正他们又用不着上阵打仗的。”
“我看,少有六成可能。”雷火又一次接过话道:“禁兵军官,还有韩成,加上我,讨论过很多次了,只要‘波斯皇族’人心未失,组织起和‘大食人’对战的军队并不难,加上谢校尉提出的战法,在一段时间里形成对峙状态是必然的,但若是谈到夺回失地,收复国土,恐怕需要很多年才能够作得到,但那个并不是重点,对大唐来,只要那地方不给‘大食人’完全占据,那就是胜利。”
谢岩简直都不敢相信,平日甚少话,大字不识几个的雷火,竟然能够出上述之言,他甚至有些怀疑,雷火是不是在“扮猪吃虎”?
刘定远同样十分震惊地看着雷火,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雷火被他们看的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是自己错了什么呢,还是别的。
“老雷,刚刚那些话都是你想出来的?”冯宝也有些不信地问。
雷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都是讨论的时候他们的。”
三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话不对吗?”雷火奇怪地问道。
“没有,他们的很正确。”冯宝立刻道:“可是陛下看不到,什么都没用。”
“哎,终归还是纸上谈兵啊。”谢岩感慨地
“那也就是只要陛下知道了就事有可为。”刘定远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别人。
“差不多吧。”冯宝随口一。
刘定远忽然道:“那找一个能够见到陛下的人不就行了吗?”
冯宝道:“的轻松,上哪找去啊?”
“我倒是可以试试。”刘定远这话可没有出来,而是在心里对自己的。
“行啦,此事多无益,哪怕是到天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不如想想明天除夕怎么过呢?”谢岩不想再讨论下去了,直接就换了一个话题。
“简单,吃饺子,发红包!”冯宝似乎早有准备,马上道:“警官你弄馅,我来包。”
“饺子是什么?”雷火和刘定远异口同声的问。
冯宝故作神秘地“现在不告诉你们,明天吃了就知道了。”
谢岩也一边凑趣地道:“绝对是好东西,不吃可别后悔哟。”
“又有啥好吃的?”话声中,刘愣子推门而入。
“你子就知道吃!”雷火笑骂道。
“嘿嘿,民以食为天吗!不吃哪成啊。”刘愣子坐下来。
“就你会话。”谢岩着站起来,对刘定远道:“你们先聊,我去巡视一下营地。”
“这么晚还去?”刘定远不解地问。
冯宝道:“每天睡前巡视一遍,都是大伙儿轮着来的事,今天刚好是警官,你就别管他了,我们继续。”
谢岩走出房间,先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下,然后按照往日巡视的惯例,从营房开始,一路巡查下去
大约用了一个多时辰,谢岩将所有地方都走了一遍,确认该有人值守的地方都有人后,这才回到客房,进去一看,只有石子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其他人都不在了,想来应该去睡了。
谢岩唤醒石子,:“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
石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还要给校尉弄热水呢。”
谢岩以命令的口吻道:“不用啦,你快去睡吧。”
等到石子离开之后,他稍作休息,也回到自己房间就寝去了。
所有房间的灯火全部熄灭了,整座军营里非常的安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雪花又一片一片的落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挂在树梢上、停留在一切它可以停留的地方上
有一双纤伸向半空,感受着雪花带来的丝丝清凉,感受着它们化为清水自指缝隙中无声滑落
“唉——”一声极度幽怨的叹息传至夜空,跟着,一声低低的呼唤:“雉奴啊,可曾还记得我吗?”
没有人可以回答,寂静的夜空中,除了偶尔传来的敲击木鱼声音,别无其他任何声响。
良久——
那双芊芊玉,带上窗户,将雪花隔绝在窗外,漆黑的屋内传出一缕幽幽之声:“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