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似我心2
梅若雪天都峰的那架古琴,名为“春雷”,是当朝一等一的神品,出自前唐蜀中九雷的雷威之。琴师雷威一生所斫琴中,“春雷”最为得意,当下梅若雪中的琴,是苍王昨晚差人重金购下的,可是与神品“春雷”一比,还是逊色不少。
梅若雪那双冰蓝色的美目“看”向苍王所在之处,问道:“苍王可有想要听的?除了广陵散这琴弹起来有些勉强外,其他曲目皆可。”
“好,我想听你弹‘阳春白雪’,之前在梅林上听你弹过,那时,便觉得比起广陵散,此曲也逊色不了多少。”
梅若雪轻笑了几声,道:“广陵散早已失传,如今此曲是我从古书中复原出来的,虽不及原曲,但也差不了多少!二公子总是这样,自己喜欢的曲子,就是最好的,其他的都比不上。”
话正着,思绪却飞到当初他以秦川海的模样,在梅林上对自己百般迁就,呵护照顾时的光景,如今,眼前之人却是对自己冷冷淡淡,不愿亲近,心中不免惆怅。
而苍王的内心,却也在心绪翻飞中,他很想告诉他:你在我心中,也是最好的,我的眼中除了你,谁也容不下,可是我在你的眼中,却不是唯一。
梅若雪发现自己无意间,又叫了他二公子了,不免有些惶恐,好在他眼前之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在意。他舒了口气,轻捋双袖,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只是黝黑的镣铐扣在他白玉般的腕上不免刺目了些。
他轻轻挑起一根琴弦,顿时古朴悠扬的琴音在这铁牢内回荡,一番按、颤、揉、拨,行云流水般浅浅低低的旋律自他中的古琴中发出,飘飘扬扬似北风吹雪,温温柔柔如春风润物。
苍王坐在他的面前,迎面扑来这清雅脱俗的天籁之声,如同一听场觉的盛宴。他不禁闭上了眼睛,细细地聆听着这美妙绝伦的仙乐,陷入“清、微、淡、远”的至高声乐之境中。
梅若雪信拔弹,从容典雅,一首阳春白雪,弹尽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姿态,又流露出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意境。世间略懂琴艺者尽知,此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其弹奏技巧越是复杂晦涩,琴曲便愈发的高贵雅致。自梅若雪中弹出的阳春白雪,似春雪消融,清泉细流,又如傲梅凌霜,独自候春,只叫人听得如痴如碎。
一曲毕,梅若雪看向苍王,苍王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好像随着他的音符,思绪作了一翻飘荡游历,他由衷地拍着道:“梅若仙师的琴艺,只怕世间无人可及。”
梅若雪见他今天心情不错,便举起双道:“苍王殿下,可否将我上的镣铐去掉,弹琴时实在是不方便。”
“好!”苍王答应地爽快,“咔嚓”两声,他腕上的铁链就掉了下来,上一轻,可接着,又是“咔嚓”两声,苍王居然把铁链套在了他脚上。
梅若雪惊讶地“盯”着苍王,苍王冷艳地道:“你的脚不用弹琴吧?梅若仙师,有点人质的自觉好不好?这可是大牢!我总不能将你和上面的这些囚犯区别对待吧!”
梅若雪心想着,这话是给我听呢?还是给你自己听?你对我,已经够区别对待了吧!有新衣服、新被褥,还有古琴、热水浴和精致的一日三餐,他可是听到楼上的那群重刑犯天天被皮鞭抽得嗷嗷叫,而自己却在这儿怡然自得地弹琴练曲。
梅若雪侧头思考了片刻,略有为难地道:“苍王,我还是第一次坐牢,坐牢的礼数不是太清楚,若冒犯了您,还请不要怪罪。”
苍王内心骇然,想着他果然是把坐牢当成了做客,做牢还有什么礼数,若非是他舍不得,他早该把他锁在墙上肆意凌虐他了,做上各种各样逾越之事,还是自己对他狠不下心,太客气了。
此时,牢门外,悄声无息地出现了铃兰和铃郎,两人向他行礼后,看到他身后的梅若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苍王道:“无妨,有事就。”
铃兰回复着:“刑天司的弟子半月前就出现在兴安府结界外,这几天,九天玄宵派的弟子也出现了。”
“哦?是九天玄宵派哪个宗门的?”苍王问道。
“回苍王殿下,是砺剑宗的弟子。”铃郎答道。
“我知道了,让雪婆婆开启雪国迷阵,你们先下去吧!”苍王摆道。
“是!”铃兰与铃郎如一阵烟雾般消失得无踪影。
苍王转身向梅若雪道:“你那好师兄秦川海,看来这几天就要过来砸场子救人了,你,我该如何‘款待’他?”
梅若雪蹙眉道:“秦师兄也是您的哥哥,苍王殿下,为何你几次三番都要对他不利?刑天司时,你也是一心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苍王双拳攥地“嘎吱”声,克制着胸口漫上的仇恨和火气,咬牙道:“他们秦家每个人都欠我一条命!尤其是秦川海,我恨不得亲将他碎尸万段!”
梅若雪心中一惊,到底他们兄弟俩当年发生了什么?会导致两人如此反目成仇?少年时两人虽然感情不好,但也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他不禁失声问道:“二公子,师兄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你?你恨他恨至要取他性命的地步?少年时,他确实待你过分了些,但我以为,已经过去百年了,早已物是人非,你也该谈忘了。”
“忘?我怎么能忘得掉?”逐出家门之痛,自己被杀死后抛尸寒潭之恨,他如何忘得掉?
他双突然搭在梅若雪的肩膀上,十指紧紧地扣住他的双肩抠得他发痛。苍王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他,你会恨我吗?”
梅若雪心中一颤,道:“二公子,我绝不会让一这天来临的,你与我师兄,都是我重要之人,我不想看到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有任何闪失!”
苍王冷哼道:“如果我们当中只能活一个,你希望活下来的,是谁?”
梅若雪看着他,口气坚定地道:“我一个都不会让你们死!所以,二公子,请你不要再有杀了师兄的念头了,就算你与他无法和好,也请放下要置他于死地的念头。”
苍王凑近他的耳边,恶狠狠地道:“我偏不如你的意,梅若雪,你觉得秦川海重要是吗?好,我就杀给你看!”
罢,愤然甩袖离去,梅若雪听到他远去的脚步声和铁门的上锁声,心中一片凄凉,一个他视为亲哥哥,另一个,是他寻找了百年的心爱之人,两人中让他选一个,他该如何取舍?为何这两人间,会到这副势不两立的地步?为何他师兄也好,苍王也好,都不肯告诉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腔忧虑无处可排解,只得咽入腹中。
苍王一连七、八天都没有来看他,想来自己是已经惹怒他了,也不知道苍王还要生气多久,明明在两人同在一个兴安府,他都肯委屈自己关在这大牢内了,他的二公子,待他却依旧若即若离,心中不免苦涩。
可他并不知道的是,每晚他入睡后,苍王都会站在他的铁门外,凝视着屏风后面安睡的人影,一站就是数个时辰。明明他爱他如此之深,却不敢开口告诉他,只能深埋心底,他只怕他的心中只有秦川海,没有他秦沧浪。这份沉淀了百年的感情,实在太过沉重,承受不了半点失望和心伤,两人只有这一道铁门相隔着,却好像隔了千万重山般难以接近。
这日,秦川海带着砺剑宗的一群弟子,共二十来人御剑来到这北国,在东金山的半山腰上,遇到雪婆婆自空中布下的迷阵,只得下了剑步行,众人转了一整天了,都没找到出口。
秦川海对林翘楚和莲华怒道:“这路不是刑天司的弟子和你们都探过了吗?怎么还会困在此处?”
莲华向秦川海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师父,前几次来探路的时候,并没有这迷阵,只怕这阵法是新布置上的,专门用来防范我们救人的。”
林翘楚则油嘴滑舌地道:“师父,回去的路我记着呢,要不这次就算了,下次请星轨师叔祖一起过来?”话语落刚,就被莲华用肘狠狠地撞了一下。
果然,秦川海更加恼火道:“都已经到这个地方了,岂有退回去之?莲华,把所有走过的地方都做上标志!”
“是!弟子遵命!”莲华行礼后,走在一群人的最前端,在沿路的每一颗雪松上都用“月影”做上标志。又走了数个时辰,莲华停了下来,检查一旁的标记,道:“师父,我们一直在此地打圈,已经转了有五圈了。”
“此话怎讲?”秦川海问道:“这儿的风景看起来并不相同啊?”
莲华却指着其中的一颗树道:“这颗树上,已经有我刻下的五道剑痕了,虽然身边的景物一直在变,但实际上,我们已经在相同的地方绕行了五圈了。”
秦川海点点头,不愧是自己最靠谱、最聪明的二弟子莲华,整个砺剑宗,若非莲华撑着,帮他处理掉宗门内的大大所有事务,要是靠这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弟子,这砺剑宗早就倒闭了。
秦川海问道:“可有方法突破这迷阵?”
莲华迟疑片刻道:“师父,你身上可带有师叔的‘破界符’?我试一下,但没有把握。”
秦川海取出“破界符”递给莲华,道:“但试无妨!”
莲华接过符箓,在周围走了数圈,仔细辨别一番后,找到第五个标记和第六个标记中间之处,双结印,身上浮现淡蓝色清澈如水的灵力,缓缓萦绕在全身。他抛出符箓,大喝一声:“破!”
只见一阵巨大的朔风平地而起向周围爆炸般散开,扬起漫天冰雪,莲华大叫一声:“快从迷阵出口出去!”
破界符炸开了一个两人高的透明空间碎裂口,正在自我修复中,那裂口缓缓闭合中,众人赶紧鱼贯而出,最后一个人出去后不久,那迷阵的缺口就恢复如初。
林翘楚和一群师弟们赞道:“二师兄太厉害了!真是靠谱!”连一旁的秦川海也目露赞许之色。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莲华指向远处隐隐出现的兴安府道:“大家快点抓紧时间,兴安府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玄武印!”众人听闻,赶紧跟上秦川海和莲华的步伐,向兴安府直冲而去。
兴安府内,迷阵被炸破的一瞬间,雪婆婆就禀报了苍王,苍王带着一行四、五十人,冲出兴安府结界,在秦川海尚未接近山顶时,就将他们二十人截下。
两人再次见面,已有一月半多,秦川海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苍王,想起刑天司之战时,他将梅若雪打成重伤,又将自己刺死后埋在魔物之森。天都峰之战时,再次将梅若雪差点打死,还从他中抢走了他,不禁怒不可遏,吼道:“你把阿雪藏哪儿去了?快将他还回来!”
苍王冷眼扫了他一眼,讥笑道:“就凭你带着的这些杂兵?也想要回阿雪?我呸!今日你和你的弟子们,一个都别想离开这这儿!”罢,持“霸业”向秦川海扑去。
秦川海则召出“和曦”迎战,一时间,两人缠斗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解,杀气腾腾,都恨不得刃了对方。
而雪婆婆以金丹后期的修为,一人对战莲华和林翘楚两人,三人居然战成平。雪婆婆看到倾城绝色的美人莲华后,笑得口水都流了下来,边打边调戏着:“可是仙魔美人录上排行第五,‘月下观莲’的莲华美人?果真是清丽雅致,绝色无双啊!呵呵,我老婆子甚是满意,美人,不如跟了我,如何?”
林翘楚直接爆出粗口,骂道:“莲师弟是我砺剑宗的人,你一个快要入土的丑老太婆,也敢打他主意?”
雪婆婆撤下无相**,露出娇艳风骚的真面目,她闪躲避过林翘楚的长剑,一扣住他持剑的腕,另一攀上他的腰,一个“不心”下,整个人便全贴在林翘楚的身躯上了,她卖力地边揩着林大帅哥的油,边嗲声问道:“怎么样?姐姐换个模样,你和你师弟都跟着姐姐可好?”
莲华看着林翘楚尴尬的表情后,迁怒道:“师兄,现在是你打情骂俏的时候吗?你给我专心些!”罢,一剑刺向林翘楚怀中的雪女。
雪女却像条滑溜的美人蛇般游走到了林翘楚的后背,蹭着林翘楚对他上下其着,媚笑着:“弟弟,姐姐一定将你们两师兄弟伺候得舒舒服服!”
莲华见到雪女简直像块膏药般地粘着林翘楚不放,心中怒火中烧,其中又夹杂着几丝酸溜溜的涩味,一向好修养的他也忍不住向雪女骂道:“无耻!无耻之极!”
边边扬剑再次向林翘楚背后的雪女刺去,雪女一把将林翘楚往前一推,莲华怕误伤到他,赶紧收剑。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林翘楚真得收不住脚步,他直接撞向莲华,将他压倒在地,一路上居然抱着他在雪地里滚了起来。
另一边的砺剑宗弟子十七、八人,个个都是宗门内的精英,人数虽少却与苍王带来的灰甲魔兵打了个平,双方人马打得热火朝天,林翘楚抱着莲华一路滚得也热火朝天,一直滚落下一旁大雪覆盖的矮坡才停了下来。
莲华红着脸一把推开林翘楚,道:“你摸够了没!摸够了就把给我拿开!”
林翘楚这才发现自己的两只,一紧紧地圈着莲华纤细的腰肢,另一贴在他后背上。他皮厚地笑道:“这不是怕把师弟给撞到吗,便护得紧了些,师弟莫见怪啊!”
话完了,还是没有要放的样子,莲华忍无可忍,一巴掌向他扇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纵身跃出矮坡,重返战场。
林翘楚自从六年前从甘启德中救下被得差点自尽的莲华后,自此得知了自己真正的心意。从此风流多情,夜夜流连在烟花之地,三日不碰女人就会死的林大害虫,患上了不举症,这六年,对女人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刚才被狐媚尤物的雪女这般上下其,又是抱胸又是贴腰,他依旧是毫无反应,心中正泪流不止时,被雪女推向了莲华。他抱着美人莲师弟滚了一路后,果然这不举症又痊愈了,这下他的内心,泪水再次如绝提的洪水般奔腾不止。
想他林翘楚费尽心思,死缠烂打磨着莲美人都六年了,依旧是毫无进展,他这辈子,得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想当年,他一个勾魂桃花眼,上至八十岁的老妇人,下至八岁的女娃,哪个不是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怎么唯独他的莲师弟,多年如一日,对他依旧一副冷淡厌烦的模样,连正眼也不瞧他一下,这真是天大的报应啊!
林翘楚将发热的脑袋和身子浸在雪地里,凉了半晌后,起身,追着莲华而去。他刚加入战局,就看到师父秦川海和苍王打得难分上下,两人各自受到了对方的数道剑伤,而他的莲师弟,没有了他的援,以一人之力与雪女单打独斗,被雪女毛毛脚,上下调戏,向来端庄雅正,如清莲般不染俗尘的莲华美人羞愧得快要发疯了。
林翘楚瞧见,雪女刚躲过莲华的剑招,莲华便快速一个转身抬掌向她拍去时,雪女不躲不闪,挺起傲人的半裸向莲华的掌心送去,惊得莲美人赶紧收掌,雪女却趁将莲华打了出去。
林翘楚飞身接住被雪女打伤的莲华,将他紧揽在怀内,双脚落地后,立刻喂他服下伤药。他平生最喜欢地就是雪女这一款,如今他却恨声大骂道:“老妖婆!你尽然敢如此羞辱我师弟!我定要你不得好死!”罢,将莲华放置在一边,提剑欲向她冲去。
莲华却拉住他道:“我没事,还能战。”
美人莲华不屈不饶地站了起来,林翘楚突然抬,怜惜地擦去他唇边的血丝,温和道:“有我在,没人能伤你!”罢,率先向雪女冲动。
莲华愣了一愣,抚上他指刚停留的地方,心中一暖,扬剑跟在他身后,两人配合默契,将砺剑宗的四海剑法使得排江倒海,气势如虹,一时间,雪女占不到半点好处,反倒是呈现败势。
此时,兴安府内的灰甲魔兵源源不断地涌出,砺剑宗的弟子不敌这车轮战,体力不支,好几个师弟都受了伤,挂了彩。
其中刘以泰在人群中对秦川海喊道:“师父,魔兵的人数太多了,我们快撑不住了,先撤吧!”
苍王冷笑道:“怎么?秦川海,打不过就逃,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成了缩头乌龟了?”
秦川海大吼一声:“秦沧浪!你是什么东西!你这个魔族余孽!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杀我?”苍王一剑劈向秦川海,秦川海横剑架住,两剑互拼内力,相持不动中,他接着道:“阿雪已经服下我的血蛊,我若死了,他绝活不了!”
罢,他得意得一阵狂笑,补充道:“他早已是我的人了,秦川海,你省省吧,你的阿雪,回不了九天玄宵派了!”
“秦沧浪,少年时我就该杀了你!不该让你对阿雪存了这种心思这么多年!”秦川海气红着眼睛吼道。
苍王厉声道:“别再叫我这个名字,他早已被你们秦家的人杀了!我现在是北宫沧浪,魔界的十二王,当年那个受尽你们秦府欺凌的秦沧浪,他早就死了!”
两人被各自汹涌的灵力、魔气震开后,再次挥剑打到了一起。秦川海的四海归一剑法对上苍王的北境剑诀,两人都是元婴的修为,剑气激荡,内力互拼,震得众人站立不稳,气血翻飞,修为差的几个弟子和部分魔兵直接被欣翻在了雪地上。好在地此已经是东金山的最高处了,否则非召来雪崩不可。
魔兵越来越多,几乎已经将砺剑宗的弟子密密麻麻包围,莲华大喊一声:“师傅,再不走,师叔没救到,宗门的弟子全折在这儿!”
正在与苍王打地两败俱伤的秦川海,犹豫片刻,咬牙喝道:“都给我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