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何必相曾相识2
赢勾只得保持沉默,不回答两人的问题。而后,发狂了的包子双眼布满鬼气,吼道:“黄泉国主让我们喝下孟婆汤忘却一切,真是为了让我们回归冥界?还是为了庇护那个畜生?怕我姐弟俩联宰了他?”
赢勾一愣,回道:“也许,两者皆有吧!”
此时,记忆开始复苏的大包子,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颤声道:“在三生石旁已经等了九年而不肯投胎的,那个烧成焦炭的鬼魂,莫非莫非是我的、我的花火?那这九年,她等的,一直都是我?”
赢勾无奈地点点头。
大包子尖叫一声,怒道:“是星月杀了她,将她烧成那样的,是不是?”
而后,不等赢勾回复,她便已经冲向忘川河畔,众目睽睽下,将囚困在三生石结界内的鬼魂放了出来,以自己的神力修复了她的魂魄。
片刻后,看着眼前这个干干净净,聚成人形后长得十分讨喜的年轻女子,大包子的心隐隐抽痛着,下一秒,那女子已经一把抱住如今只是个少女形态的郁垒,痛哭失声道:“妃玲,终于等到你了,我一直都相信着,总有一天你会记起我来,你看,才短短数年,你就回来了,回到我身边了妃玲,我的妃玲”
那一刻,沉寂了数秒后,郁垒脑中关于花火的记忆井喷般的渗出,她终于埋首在花火的怀里,放声大哭道:“花火,我的花火,对不起,让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孤魂野鬼,对不起,让你在三生石旁等了整整九年,对不起”
花火抱着她的,美丽又可爱的身躯,又哭又笑道:“没事,没事的,在人界,我在你的棺椁前都守了二十年了,不过是这区区九年的等待。妃玲,即便是再等个九十年,九百年我都愿意,只要能像这般再次遇到你,你让我付出一切,我都愿意,我的妃玲,妃玲”
“你个傻瓜,大傻瓜!为何不肯投胎转世去?明明你的来世,幸福安康,衣食无忧,你却杵在三生石的结界内杵成个孤魂野鬼”茜妃玲哭得肝肠寸断,紧抱着花火不敢松。
花火也是,轻吻去她的眼泪,回道:“你便是我的幸福安康,我不要什么再世为人,衣食无忧,我只要守着你一人,生生世世,足亦”
“好,花火,往后,跟我一起住在冥界,我会守着你,护着你,再也不让你流连颠沛,孤苦无依,你我二人,永不分离”
分分合合半个多世纪,两人历经两世磨难,更是一度生死相隔。如今重逢的两人,脸上洋溢难以抑制的喜悦感与失而复得的幸福感。茜妃玲与花火十指相扣,紧紧地拥吻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而身后的另三人,目睹着眼前的这一切后,赢勾与优昙露出欣慰的表情,只有茜妃雅,气呼呼地鼓着一张的包子脸,恨声道:“难怪我这看到这死鬼,就不舒服,原来又是她!这一世,又从我中抢走姐姐!可恶,早知道,什么也要将她踢入六道轮回去”
而后,他神情沮丧地道:“赢勾有优昙哥哥,妃玲有了那只臭老鼠,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无人问津,也不知道在人间,还有没有记挂着我的人”
这次,赢勾笃定地道:“有,当然有,唯有这一点,你义兄,绝不骗你!”
不管赢勾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至少包子的内心,好受了不少。孩子脾气的他,转瞬间就释怀起来,一把扯住优昙的臂,缠着他腻歪道:“反正,我还有我的优昙哥哥疼我”
鬼王顿觉不妙,果然,包子接下去道:“喂,赢勾,今天晚上,我还要和优昙哥哥挤一起睡,你最近回来的晚,优昙哥哥一人多寂寞,还好有我陪着他!”
赢勾抑制着自己的火气,按着额上突突直跳的青筋,咬牙道:“你子可真敢啊!占着本王的床铺不肯让,害得本王已经打了三个月的地铺了!你到底有完没完?”
包子不以为然地道:“不想睡地铺?那往后你早点回来啊!每次都是在夜游神敲过更后再归家!不知道你忙于公务的,还以为你在哪寻花问柳呢!对吧,优昙哥哥!”
在这大冥界,无日、无月、无星辰,终日灰蒙蒙一片,自然是无日夜之分。黄泉回归后,过惯了人界夜卧早起的生活的她,便命日游神和夜游神按人间的十二时辰制将冥界分为日夜两界。这些年来,两位鬼差恪尽职守地日夜轮值,并四方巡视着,缉拿犯事的冥界居民以及自地狱中出逃的恶鬼。
此时,气不打一处的赢勾,早已忍无可忍,他屏住了劲向包子鬼吼道:“今晚,给我滚回去!不许再坏我们俩的好事!”而后,伸去就要去拎包子的耳朵。
赢勾这么一吼,优昙美人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包子哼了一声,轻巧躲过赢勾的大掌,对着赢勾做了个鬼脸后,拉着优昙就跑远了。心想着,拆掉一对是一对,毁了一双是一双!迟早要把黄泉国主与星月那一对也给拆了!
之后,赢勾将断头厉鬼的魂魄带到黄泉那儿,将星月是祸世杀星替身的事实如实上报,以及当年为防止真正的祸世杀星降临人世,某天神与刚逃出冥界的大、包子做下约定后,那天神为他们重塑肉身并建造整个凌云天宫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出。
次日,黄泉召来郁垒和神荼,两人将三百年前的往事一并道出,所之事与前日赢勾的推断出入不大。但当问及那天神是何人时,两人却噤若寒蝉,不敢多发一言。
身后的优昙风清云淡地道:“可是持国天王?”
此言一出,令郁垒和神荼脸色大变,两人嗫嚅道:“优昙哥哥,你、你怎么知道的?”
优昙笑笑,回道:“仙儿生性凶残多疑,能将狡诈的他诱入红山,镇压在凌云天宫三百年的神祉,除了仙儿最为信任的主子持国天王外,我再也想不到第二人。”
众人点了点头,而星月,白着张脸,寒声道:“我、我不过是个替身,我并非是真正的祸世杀星,那么三百年前,我的命格,是被谁篡改的?那我自年幼时,所承受的磨难与痛苦,究竟算什么?”
他再也无力站直身子,缓缓地滑了下去,将的自己蜷成一圈,愤怒、憎恨、委屈、痛苦各种情绪汇集在一起,令他不住地颤抖起来。
众人一片沉默,都知道他自年幼时,就被仙魔两界的杀伏击着,又是如何被自己深爱的母亲一次一次地虐杀后,死无全尸地被抛尸在乱石堆中。一时间,众人虽对他咬牙切齿,却又觉得此人着实是可怜,都不知道该如何谴责他。原本,想冲过去找他拼命的郁垒和神荼,此时,也缓下了脚步,恨恨地盯着他,不发一言。
黄泉挥挥,道:“此事,我知道了,除了赢勾外,其他人,都退下吧!”
待众人走光后,黄泉凝神思考片刻后,仿佛下定决心了一般,对鬼王赢勾道:“我大冥界,虽不会主动与天界开战,但也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天帝欺压,赢勾,找到流放在人界的阿修罗王,是与他联的时候了!”
赢勾惊讶数秒后,脸色即刻恢复如初,他回道:“阿修罗王在二千多年前战败后,被天帝削去神格,打入人界永世遭受轮回之苦,他早已成为一个不知转世了多少回的凡人了,如今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黄泉打断赢勾的话语,她嘴角上扬半分,神色冷峻道:“你与他,在人界时早已见过数面,若非是他有意藏起自己的身份,你早已认出此人了!”
“哦?”这次鬼王的表情再也不平静了,他冷笑道:“居然还有人能骗过我赢勾,有意思,本王倒还真想会会此人!”
黄泉摊开中,自掌心中缓缓升出一个黑色的结界,并从中取出一只琉璃宝盒,对赢勾道:“当年他的神格,被天帝削去后分为三份,交由三位上古神祉封印及镇守,这一份,便是被先代阎魔大帝镇压在冥界最深处的碎片之一。”
赢勾眼中金色流光一闪,即刻明白黄泉的意图,向她行下一礼事,道:“此事,本王自会办妥,国主大人请放心。”罢,他与黄泉一番密谈后,离开永寂岭。
赢勾刚走,郁垒就回到白骨王座下,对着座上的黄泉长跪不起。她向着黄泉匍匐而下,跪求道:“国主大人,请允许我将花火的魂魄留在身边,我相让她成为死者之国的永久居民,我不愿再让她离开我的身边。”
黄泉那双漆黑的美目,凝视着郁垒和她肩膀上那朵绛紫色的魂火,摇头道:“她在人界尚有多世宿命,你岂可擅自了断她的命格,将她永世困在这死者之国内与你长相厮守?”
郁垒一个头重重磕下,苦苦哀求道:“花火上一世生而为人,因我的缘故受尽苦难,死无全尸,如今我与她在冥界好不容易相聚,只求国主能成全我与她!”
见黄泉神情凝重,不肯允下此事,郁垒不甘心地继续苦求着:“国主大人,若您同意将花火留在冥界,我愿意摒弃与祸世杀星之间的深仇大恨,助赢勾渡化我逻些城的三万子民,让他们放弃仇恨,早日转世为人”
黄泉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后,拂袖离去,留下不肯放弃的郁垒,一直长跪在永寂岭外,等着冥界之主的黄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而她肩上的魂火,也与她相偎着,不愿离开她半步。
郁垒这一跪,足足半月余,半个月后,她弟弟神荼虽然心中万般不待见花火,却也不忍心看他姐姐为了保住心上人,甘愿受此委屈,便也陪着她一起跪向黄泉求情。二十天后,向来与郁垒、神荼交好的冥界使者优昙也来到姐弟俩身边,一同跪在永寂岭外,三人华丽丽地跪成一排,令黄泉国主头痛不已。
一牵扯到优昙,鬼王赢勾可就不淡定了,大、包子他可以视而不见,可自家媳妇没日没夜地跟着这两人一起跪在永寂岭外,两只白嫩嫩的膝盖都给跪肿了,这可把赢勾心疼坏了!
最后,还是他使得阴招,将星月骗了出来,一顿狠揍外加恐吓和威胁,逼迫他出面向黄泉求情,原本这两人,就是被水月君杀害的,如今,也不过是让他把自己惹出来的局面收拾回来而已。
于是,此事在星月的哀求下,以及、大包子现出真身,渡化那三万快要化为厉鬼的逻些城子民后,黄泉才勉强同意花火留在这冥界,并为她重塑鬼躯,此事,总算告一段落,落下一个大圆满的结局。
那一日,孟婆在六道往生外开了个专场,一大早,郁垒和神荼将三万逻些城子民一一送上六道轮回,众鬼魂们一排排地跪向大、茜王,与他们告别后,含泪喝下孟婆汤,哭哭啼啼地与曾经的主子永别,而后,跟着大、茜王“一起”跳入六道轮回中再返人世,开始他们一下场的人生之旅。
赢勾和优昙一直到次日午后,才送走这三万逻些城子民,圆满地化解了这场冥界危。被孟婆将使了个障眼法藏在六道轮回后面的大、茜王,红着眼睛目送着曾经舍弃一切却依旧没有守护到的逻些城子民们,纷纷离开冥界往生为人时,早已捂着嘴巴哭成了两个的泪人儿。
现如今,一众人的眼前只剩下最后一人:断头鬼的剑牙。它惭愧于放出真正的祸世杀星,而自愿留在死者之国,并参加了次年的冥界阴兵入试大选。在赢勾的放水下,它顺利通过测试,成为冥界成千上万的鬼差阴兵中的一员,重新效忠于郁垒和神荼。
时间流逝的飞快,尤其是在这无日、无月、无星辰的大冥界。
一年后,永寂岭的白骨王座下,高高在上的国主黄泉面前,无声无息地出现一高大帅气的年轻人。他双交叉怀在胸前,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黄泉国主,一开口,便是满嘴的不正经:
“哎哟,我黄泉丫头,你让赢勾找了我大半年,是啥意思啊?话你什么时候识破我的真身的?没理由啊,这天底下,连我自己都已经忘了我曾经的身份,你又是怎么发觉的!”
“不得对国主无礼!”白骨王座下的一对漂亮的孪生少女与少年齐齐向这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且骨子里就透着一股风流气的年轻人喝止道。
鬼王赢勾的声音在年轻人的身后冷冷地响起,道:“没想到,你居然就是当年与天帝争夺天界的斗神阿修罗王!好本事,居然能连本王都一并骗过了!”
年轻人依旧笑笑,回头对赢勾耸耸肩,哂笑道:“这话清楚,我可不是存心骗你们!也不想想我被贬到这人界多少年了,这么多次的轮回转世,我早就将我的身份忘得精光了”
转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又沉痛的神情,轻声低喃道:“若非这一世我遇到了我的莲我心爱的莲只怕,我至今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谁”
黄泉国主的唇边,露出森寒的一抹笑容,她猩红的长指甲托着白玉般美丽的下巴,冰冷地嘲讽道:“所以十年前的那场所终局之战,所有人都以为你在躲着你的师叔祖们不敢现身,实则”
鬼王赢勾接话道:“实则,你真正躲着的,是复活后的国主本人,只因在场这一众人中,只有幼年时的国主殿下见过你的真身,记得你的真容!”
年轻人无所谓地笑笑,此时,他迅速转移话题,盯着一旁正愣愣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苦思冥想的优昙美人后,夸张地惊呼起来。
他直冲到优昙面前,举止轻佻地怀住优昙,搂着他的肩膀叫道:“哎呀,师弟,你果然是跟着这魔王一起死到冥界啊!”
“哎哟,师弟,你可知道你死后,你哥哥有多伤心吗?”
“我师弟啊,你也太狠心了吧!这么多年了,连梦也不托一个,亏你哥哥在你生前这两世,这般疼爱你”
“师弟啊师弟哟”
年轻人还在神情亲昵地搂着优昙美人喋喋不休着,一旁的赢勾恼火地拉开贴着自家媳妇的此人,将优昙一把藏在他身后,吼道:“传闻中,阿修罗王风流成性,妻妾成群,如今在这人界转世了这么多遭,可这荒唐性子,半分不见收敛!还愈演愈烈!”
年轻人充耳未闻,只是惊讶地盯着优昙,捧着自己的心脏故做作伤心状:“不会吧,师弟,你连我都忘了吗?哎呀,师兄的心都要碎了,我们几个,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又看着你舍弃性命跟着这魔头而去,你怎么舍得忘掉我和你哥哥呢?”
优昙在赢勾的背后探出一个脑袋,歉意地道:“按照这冥界的要求,我、我得忘干净了前世的事情后,才能成为死者之国的一员,哥哥我一直都记挂着的,可这位大哥,您、您叫什么来着?”
此时,身后黄泉再次发出那优美动听却毫无生气的声音,道:“优昙来这冥界后,赢勾灌了他两大碗加量的孟婆汤,他如今,两世生而为人之事已经全部忘得彻底”
“我呢,师弟的性子那是最为亲和,怎么会这般无情无义地忘了我呢,原来是赢勾这子干得好事!”
年轻人转向鬼王,恨恨道:“真有你的啊!我刚路过三生石旁,怎么瞅见师弟旁那后卿的名字被划了?那两世,他曾对后卿这么死心塌地,怎么就莫名奇妙跟你结为双修,还舍弃人界的一切甘心跟着你来到这死者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