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浴雪之月 沐风之花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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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东两里许。

    一处高大的沙丘上停着一席华丽的香榻,香榻四角各有蟠螭纹爵盛满冰雪,冒着森森寒气,八条精赤着古铜色上身的大汉肃立在榻后,另有一男一女分立榻前,榻中隐约可见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

    一阵热风吹过沙丘,撩起香榻的纱帘,露出侧卧香榻上的女子。

    真是绝代的尤物!

    此刻若有外人在场,定然忍不住发出惊呼。

    香榻上的女子长着白生生、粉嫩嫩的鹅蛋脸,远山黛眉下,一对蓝汪汪的秋水美瞳似能勾魂夺魄,火艳艳的樱桃嘴让人为之心醉。

    最迷人的却是她那副妙曼至极的娇躯:修长的玉颈下,一件以上等轻纱制成的抹胸带着流苏,紧裹身前;裸露在外的纤细腰肢白皙紧凑,往下突然惊心动魄地隆起,修长笔直的双腿,在银白丝绸制成的紧身胡裤的包裹下,展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弧线!

    阎妍与杜玉蝉的样貌身材,已算一流,但与眼前的女子相比,却又大大不如,其间差距犹如一流比之绝顶,难以尽述。

    “好一个吕奉先!好一杆方天戟!”香榻上的绝代尤物轻声叹息,似吴侬软语,透着异样的慵懒气息,极为好听,让人心神荡漾。

    “主上,吕布骁勇,贺兰、慕容久战无功,是否出动陷阵卫相助?”榻前男子冷峻木讷的面目上浮现一丝战意。

    “嗯哼~!”绝代尤物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今日的盟友,未必不是明日的敌!”旁边侍立的女子瞥了木讷男子一眼,眼波流动,“我们虽与鲜卑人联,但到底还是两家人。”

    这女子一袭汉家服饰,身材婀娜,眉目如画,亦算难得的美人,但在榻上的绝代尤物面前,却如夜空皓月掩映下的繁星,黯然失色。

    “此处既不须陷阵卫,高顺请令前去擒下阎氏父女!”木讷男子朝香榻上的绝代尤物抱拳道。

    “高大人这是急着赶去英雄救美哩!”汉服女子笑靥如花,言语中却有掩不住的醋意,“蝉不过受到一点惊吓,对付阎家妹却还不成问题。”

    “貂住口!”绝代尤物娇声喝止汉服女子,蓝汪汪的美目望向高顺,“我若真想对付阎家,此前只需让你领陷阵卫前去即可,何必让蝉与胡轸、宋杨之流联!”

    “请恕属下愚钝!”高顺木讷中带着疑惑。

    “中常侍张让遣金城阎家迎护国伽蓝之事,对汉家朝廷是祸非福。”绝代尤物显然对高顺颇为重视,不惜出言解,“檀石槐虽为鲜卑一代天骄,到底还是不了解当今汉廷格局,貂,你来细。”

    被唤作貂的汉服女子不无得意地瞥了高顺一眼,侃侃而谈,“此事来话长,有汉以来,天子理政,素有外朝、中朝之分,前者为任期固定的职业官吏,后者为世袭的皇亲国戚,以及任职终身的内廷宦官,外朝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三公为首,权力极大,常能决定皇位归属。”

    貂到这里,悄悄瞥了高顺一眼,见他听得认真,心底窃喜。

    “至武帝刘彻时期,为加强皇权,架空丞相,采纳董仲舒天人三策,以儒家宗法治国;又大力扶持外戚,特设大将军一职给卫青,并不断加强尚书台职权,自此中朝得以与外朝抗衡。”貂对汉家历史显然极其熟悉,如数家珍,“王莽新朝时期,进一步分散外朝权力,按古经周礼将三公改名为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又在三公之上增设上公,从礼法上限制三公的实权。”

    她略一停顿,方又继续道,“光武帝中兴炎汉之后,沿袭上公、三公之制,中朝日渐势大,外戚、宦者争权夺利,常有废立天子之举。外朝人数庞大,关系盘根错节,不甘权力失落,一面交结外戚,一面挟儒家宗法、地方民意与天子、宦者相争,致有两次党锢之祸。”

    高顺越听越糊涂,但他生性沉稳,且素知貂见识过人,虽然时有任性,但在大事上绝不含糊,是以面上并无不耐之色。

    “天子、宦者因党人之事,急需新的精神力量与儒家宗法抗争,遂有多次迎佛之举,并在雒阳城外修建白马寺,又暗遣金城阎家前往身毒迎接神佛金身,号为护国伽蓝。”貂罢,顾盼神飞,颇有自矜之色。

    自明帝永平七年(公元64年)起,百余年来,汉天子多有迎佛之举,当今天子更在宫中推行胡化起居。外朝官吏只道刘宏一时荒唐寻乐,少数眼光卓绝者虽然看出端倪,但与权贵兼并土地、异族烧杀掳掠带来的祸害相比,迎佛的威胁并不紧迫,是以佯作不知。

    汉廷中朝、外朝相争,对鲜卑来本是好事。但鲜卑大王檀石槐近年来不知何故,亦十分推崇佛家经义,对护国伽蓝极为上心。

    “高顺受教了!”迎佛之事高顺早有耳闻,只是不知背后还有深层缘故。

    费尽一番口舌,就换来这么一句话,貂不禁白了高顺一眼。美人嗔怪,风情万种,高顺却又沉默了。

    “鲜卑大王那边,对护国伽蓝志在必得,终究还须有个交代。”貂耍完性子,不忘正事,香榻的绝代尤物可以直呼檀石槐之名,她却不能。

    “剑宗行迹已现,邪尊与其决战之期不远,天下大乱将起,这事怕是无须向谁交代了。”绝代尤物嘴角含笑,美眸中似乎藏着无尽的神秘,“我此番前来,不过是在西行之前,想再见吕布一面!”

    “当年在大青山中初见此子,冰轮道心即已出现破绽。”绝代尤物一声叹息,似有抵死缠绵之意,“此关我若不能渡过,此生功力再难寸进!”

    这位绝代的尤物,正是鲜卑八部将中的“吉祥天”沧月,亦是河西三大寇中最神秘的一股势力“大漠之狐”的大当家“银狐”,据传为龟兹国王女。香榻前的两人,却是其麾下的“风狐”司马貂、“骑奴”高顺。

    司马貂出身于河内司马一族旁支,全家受中常侍赵忠势力迫害,被连根拔起,她得贵人相助,孤身逃出,被沧月收留,因熟知天下人物、各地风俗而成为“大漠之狐”的二当家。

    此前与胡轸、宋杨联围攻阎家的杜玉蝉,则是“大漠之狐”的三当家“雪狐”,以长袖善舞、性感多情闻名。

    杜玉蝉出身河东寒门,数年前被河东卫阀一名嫡系恶少看中,要强抢为妾,其青梅竹马的恋人一怒之下,杀死恶少,两人被卫家高追击,在逃亡中失散,杜玉蝉流落羌胡之地,得沧月收留。

    高顺本为并州边地猎户,生母为鲜卑女子。六年前,鲜卑入寇,全家俱为汉军杀良冒功,他孤身一人杀出,逃亡塞外,沦为鲜卑人的奴隶,后被到龙城议事的沧月发现,收为“骑奴”,为其训练“陷阵卫”。

    陷阵卫人数不过三百,但其普通军士也已突破锻体,开始养气,有着大汉边军百人将的实力,且装备精良,每所攻击,无有不破,是“大漠之狐”纵横河西的利刃!

    “吕布胜了!”高顺忽然开口,隐有赞赏之意。

    司马貂放眼望去,只见沙滩上争斗的三人已经罢,相隔数丈站立。

    “似乎是平。”司马貂看不出胜负。

    “是平,但也可以是吕布胜了。”沧月又是一声叹息,慵懒中似有掩饰不住的满足,“传我号令,让蝉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