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花间久伫岁月暖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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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天山支脉的天格尔峰,终年积雪,冰川遍布。在车师土语中,天格尔峰意为天王峰,该峰在车师、焉耆等国地位崇高,仅次于祖峰博格达。

    天格尔峰冰雪融化,至山腰汇聚成河,沿北坡峡谷蜿蜒而下,流经后车师国王廷所在的务涂谷。盖因此故,坡名南山,水名务涂河。

    南山中一处山岭林深草密,被务涂河三面环绕,河谷两岸,悬崖对峙,只露一线青天,形成长达数十里的峡谷,石门林立,山回水转,故名照壁山。

    照壁山深处,山林悬崖之间,藏有一处沟谷,南北长六七里,东西宽两三里。沟谷之间,土地平旷,多有良田散布;屋舍错落,约有百十人家。谷底高处两眼清泉终年不竭,汇聚成塘,西侧空地上建有一片祠堂,东侧一株紫叶古桃高逾数丈,枝干遒劲,沟谷因此得名紫桃沟。

    正值谷雨时节,雨过天晴,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气息。

    “浩子,还不快些跟上!”伴着一道清脆甜美的童声,从农家院里跑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女,梳着一对羊角辫,看模样有十岁左右。

    “雨点,你慢一些,要照顾好大弟才是!”一名四十来许的美貌农妇追到院门,右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垂髫男童。

    “知道的啦,娘亲!”少女嘟起嘴,牵过男童胖乎乎的。

    两个的身影拉着,一路蹦蹦跳跳,穿行在田地阡陌之间。

    “雨姐,今天可不可以不抓野兔兔?”男童奶声奶气地问。

    “当然要抓,谁让它们偷吃地里的胡萝卜哩!”少女一张脸恬美迷人,神气中却透着一股子西北人的倔强。

    “可是,野兔兔那么可爱!”男童一双天真的眼睛瞪得老大。

    “浩子!”少女摸了摸男童的脑袋,新月似的眼眸中闪着灵光,“雨姐问你,烤兔肉好不好吃呢?”

    “好吃!”男童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还抓不抓野兔兔呢?”少女循循善诱。

    “抓!”想到烤兔肉的美味,男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在他幼的心灵里,可爱比胡萝卜重要,但好吃又比可爱更重要。

    “真乖!”少女脸上满是笑意,双眸弯成月牙。

    姐弟俩一路上闹闹,不知不觉来到沟口,道路两侧,是大片绿油油的菜地,菜地边缘围着半人高的木栅栏,栅栏往外,古树参天,灌木丛生。

    “浩子,乖乖呆在这儿哩!”少女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雨姐去菜地里看看昨晚的收获。”

    木栅栏挡得住大一些的野兽,却挡不住灵巧的野兔。野兔警狡黠,且奔速极快,直接抓是抓不到的,但少女早沿着栅栏在菜地里布下了陷阱,每日午间只需来此查获猎物,并修复损坏的陷阱即可。

    她担心男童不心踩上陷阱,是以总是单独一人进去。

    沟口的沙土显然非常适宜胡萝卜的生长,绿油油的茎叶足有三尺高下,已到少女的颈项,她走出大半块菜地,一路上的陷阱全都空空如也,心情开始变得不大美妙。

    要知道,她可是软磨硬泡了好久,才从专司狩猎的叔祖韩虔那里学会制作这种陷阱,这些天试身,每次总有一些猎物,哪像今日这般一无所获。

    “噫~!”少女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前方木栅栏倒塌一片,附近菜地凌乱不堪,地上布满两趾的脚印。少女自生活在山里,一眼看出造成这种动静的野兽体格绝不会,她人虽不大,胆量却很足,毫不犹疑地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悄悄靠上前去。

    前面有哼唧声响传来,少女伸拨开茎叶,一张尖长的豕脸出现在眼前。

    “啊~!”少女发出一阵高亢的尖叫声,出自本能地往前一挥短刀。

    嗷嗷~!

    对面的野豕被短刀划过尖唇,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转身就跑,在菜地里碾出一道笔直的痕迹。

    “浩子快跑!”少女一向胆大心细,很快缓过神来,看野豕奔逃的方向正是男童所在的位置,知道不妙,一边追赶过去,一边挥呼叫,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一头巨型野豕。

    六七岁的男童对陌生的危险还不敏感,见姐姐在菜地和从没见过的家伙前后追逐,以为是甚么好玩的事儿,笑嘻嘻地站在原地,挥动胖回应。

    受伤的野豕冲出菜地,眼看就要撞上男童,旁边忽然横过一道高挑的身影,一把抱起男童,抬腿一脚,将野豕踢飞丈许。

    “花姐!”少女显然认识来人,脸露出惊喜。

    嗷嗷嗷~!

    一阵震耳欲聋的凄厉叫声从后方响起,少女惊恐回头,正看见一头壮若牛犊的巨型野豕呲着獠牙,踏地而来,势不可挡。

    “完蛋!”少女闭目待死,但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她感觉自己身子一轻,来到一个强壮温暖的怀里,鼓起勇气睁开双眼,正看见一柄大剑从空中拍下,狠狠砸在那张凶残的巨型尖脸上。

    嗷~!

    巨型野豕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前脸首先着地,连翻几个跟斗,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随后不再动弹。

    少女扭头一望,一张阳光、英俊的男子脸庞近在咫尺,忍不住怦然心动,脸上发热。女子大多早熟,十来岁的年纪,已经开始怀春了。

    “我是韩雨。”少女十分勇敢,主动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叫陆翊,别名土贼。”珞伽不知甚么时候来到附近,瞪了陆翊一眼,“你要抱到甚么时候,还不将她放下!”

    陆翊将少女放回地面,感觉挺有趣,一个珞花,一个韩雨,看起来互相还挺熟悉,真是再巧不过了。

    “多谢陆大哥救命之恩。”韩雨道了个万福,努力扮作一副大人的样子。

    嗷~!

    地上那头巨豕忽地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嚎,韩雨猝不及防,吓得原地蹦起尺许,紧紧抱住陆翊的胳膊。

    “还敢装死!”珞伽一戟刺死巨豕,颇有深意地看着两人,“这一大一两头豕猪,带回村里,够大伙儿吃上好些顿了。”

    那头成年野豕,足有一千余斤,凉州大马难以驮动,作为场上唯一的男子,陆翊毫不犹疑地抓住野豕四蹄,扛在自己肩上。

    被珞伽一脚踢死的野豕幼崽,不过百十来斤,和降龙剑一起,稳稳地驮在马背上;韩雨、韩浩姐弟俩惊魂未定,共骑另一匹马。

    “还真是土贼呢!”珞伽牵着缰绳走在前面,偶然回头,看到陆翊肩扛野豕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沟口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沟里的男女老少,在族长韩琦、族老韩虔的带领下,持刀叉棍棒,匆忙往外赶来。

    两拨人马在途中相遇,众人与珞伽显然早就认识,当下又惊又喜。韩雨生性外向,主动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大家听了连呼侥幸;韩琦更是严厉呵斥女儿,让她今后不得再置身险地。

    毕竟两个孩有惊无险,两头豕猪的意外收获,让韩家沟老老少少喜笑颜开,族老韩虔亲自动,整治出十几桌可口的菜肴,为珞伽、陆翊两人接风洗尘,宾主尽欢,直到酉时才渐渐散去。

    紫桃沟虽不算穷,但也不上富裕,过的还是一日两餐的生活,酉时一到,大多数人家就熄灯入眠了。

    作为贵客,珞伽、陆翊被安置在韩氏祖祠歇息,紧邻紫叶古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