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各显神通 迎君北邙山 上
嘉德门外,袁术怡然靠在门海铜缸之上;数百心腹虎贲卫士,执刀盾长矛,散布四周,静候他的指令。
何进在门内急声呼救,袁术自然早就听见,只是恍若未闻,目中更是难掩喜悦之色。今日之事,汝南袁氏已经准备得太久了!
袁氏四世三公之路,源于祖上袁安。袁安继承家学,精习孟氏易,断狱公平,曾整肃京师。
元和三年(公元6年),袁安升任司空。其后百来年间,子袁敞任司空,孙袁汤为太尉,曾孙袁逢、袁隗分别担任司空、司徒,袁隗更在刘辩登基之后,出任上公太傅。
但袁氏真正成为关东豪门,却始自延熹二年(公元59年)。
当时大将军梁冀专权,与其妻孙寿横行无忌,无论勋戚权贵、名士高官,稍不合意,即杀人抄家。
后来因姓氏之争,竟派杀刺杀新晋皇后梁猛的生母宣氏,被同住延熹里的中常侍袁赦撞破揭发。
宣氏入宫上告天子刘志,成为压倒骆驼梁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桓帝大怒之下,令光禄勋袁盱、司隶校尉张彪、尚书令尹勋带兵突袭大将军府,梁冀、孙寿夫妇措不及,自杀身亡,余党尽数被诛。
经此一事,桓帝罢设大将军之职,以免权柄外落,又增设秘书监,加强中朝,散骑常侍等宦官权力大增,从此成为外朝官员的主要抨击对象。
在事后的赏赐名单中,袁氏虽未升官,却发了大财。
大将军梁冀一门,家产以百亿计数,经洛阳令袁腾之拍卖,缩水到三十亿上下,余者去向如何,可想而知。
在少数知情人之间,有“梁家跌倒,袁家吃饱”的法,并非空穴来风。
有了这些巨额财富的支撑,汝南袁氏完全无需盘剥民脂民膏,却有充足的财物结交勋戚权贵,资助无业士子,圈养门客死士,优容养望,从而一举跃为关东门阀之首。
袁氏数代积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海内声望一时无二。
多番历经深宫势力倾轧、目睹朝堂权柄交迭之后,因孟氏易、春秋谶等图谶经学诱发的野心种子,很快开始在袁氏一族萌芽。
按照五德姓氏之,汝南袁氏,正属于土德,可取代火德。
伴随着野心的萌芽,汝南袁氏也因主见不同,分为两派。袁术与袁绍虽然不和,却都属于坚定不移要“取刘氏而代之”的一派。
就在袁术陷入回忆之间,吴匡、张璋率大队人马从却非门那边赶将过来。
“袁公路,大将军安在?”吴匡怒容满面,言语不善。
“吴将军何故此问?”袁术佯作无事,讶然道,“大将军仍在嘉德殿内,与太后、天子议事!”
“哼~!”吴匡未曾识破袁术的伪装,怒声道,“袁公路,我等俱都被奸宦骗了!你看看那是甚么?”
袁术顺着吴匡指望去,只见旁边张璋打开一块布巾,露出一个血迹斑斑的人头,双目圆睁,犹有惊恐、悔恨交织之色。
看面相,正是大将军何进!
“甚么?!”袁术佯作大惊失色。
“适才,张让派人自鸿德门诏告当值尚书,欲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吴匡怒气未消,沉声道。
“尚书心有疑虑,让对方请出大将军共议,宣诏的中黄门掷出人头,言大将军谋反,已被诛杀!”
“奸宦鼠辈,欺我袁公路太甚!”袁术暴跳如雷,大喝道,“儿郎们,还不给我攻下此门!”
他一声令下,数百虎贲蜂拥而上,轰然斫门。
“尔等犹豫甚么?”吴匡目视身后众多士卒,“还不上去帮忙!”
众军大声应命,围上前去。
“杀!”墙阁之上忽地冒出许多身影,持弓弩,往下疾射。
------------
次日午间;门内嘉德殿前。
“启禀张侯,那袁术久攻不下,竟火烧青琐门!”尚方监渠穆匆匆赶来,向张让禀道,“对方不断有援军赶来,还请张侯早做打算!”
此时消息早已传到宫外,袁绍等何进心腹纷纷带兵行动起来,宫门被破,不过早晚之事。
“赵侯那边,有何动静?”张让临危不乱,转头问负责联络的郭胜。
郭胜刚从永乐宫过来不久,见张让问起,恭声道,“那史阿中了赵侯调虎离山之计,太后、天子与陈留王,俱在赵侯、段珪掌握之中!”
“此地已非久留之地,你去通知赵侯,速引太后三人过来,挟同省内官属,从复道一起撤往北宫,再作打算!”张让白眉一挑,断然道。
永乐宫、南宫之间的阁道上,中常侍段珪断后,前方十数名内侍簇拥着何太后,缓缓西行。
前方赵忠等人挟着刘辩、刘协兄弟,早已进入南宫。何太后虽然被挟持,却仍不忘保持天家威仪,众人也不敢用强,是以远远落在后方。
“阉贼,安敢挟持太后,还不束就擒!”阁道下忽地传来一道大喝,有如洪钟大吕,震人心魄。
段珪闻声望去,面色一变,“怎地此人来了!”
楼下那人身材高大,执长戈,正气凛然,正是尚书卢植。
轰~!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阁道顶部猛地裂开,一道剑气破空而来,浩浩荡荡,沛不可挡。
“史仲陵!”段珪神色大变,功力瞬间运转到极致,抽身急退。
此前史阿消失无踪,赵忠、段珪俱都以为他已退到宫外,不想仍藏身宫内,尾随至此。段珪自知远非史阿敌,当然不会留下来送死。
剑光爆射,惨呼声中,十余名内侍纷纷倒跌开去,立毙当场。
“太后,得罪了!”史阿轻喝一声。
何后还不曾反应过来,已被史阿一把揽住腰肢,恍若腾云驾雾一般,转眼从阁道落到下方平地之上。
“子干兄,太后就交给你了!”史阿冲卢植一声叮嘱,身形一动,早已跃回数丈高的阁道,转眼消失在远处。
------------
北宫,朱雀门。
张让、赵忠等人挟持天子、陈留王、省内官属,与门外袁绍、何苗所率大军遥相对峙。
“樊陵、许相已被我与车骑斩杀!”袁绍大义凛然,朗声喝道,“尔等外援已绝,何不束就擒,或可留得全尸!”
何苗,字叔达,时任车骑将军。
袁绍此言,看似劝降,实则逼迫张让等人死战。
“袁儿居心叵测!”张让功力运转,声音全场可闻,“何车骑,你可知何大将军死时,袁公路竟然率众束旁观?”
他此言一出,何苗面上顿有疑色。
袁绍见状,沉声道,“车骑不可听信张让挑拨之言!”
“赵忠,可敢与我单独一战?”场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人,正是史阿。
他此前在宫中被赵忠算计,致使何太后等人落入对方中,当时对方人多势众,史阿并无把握,此时却又不同。
“呃呵呵~!”赵忠眼角一扬,发出一阵不男不女的笑声,“史仲陵,你在京师多年,怎地还会如此天真,有若稚子?”
他言下之意,自是不屑阵前单挑,并非怕了史阿。
就在此时,赵忠忽觉心底一悸,不及提聚真气,腰间已有一股大力袭来,直透肺腑,高挑的身躯被击得飞起,跌下门楼。
“大胆!”张让一声怒喝,左掌泛起黑红色光芒,拍向尚方监渠穆。
渠穆似乎早有预料,回身一拳击出,土黄色光芒一闪而逝。
轰~!
拳掌相交,劲气澎湃,四周众人立足不稳,纷纷倒跌丈许。
“‘上师’于吉!”张让冷声喝道,显然认出对方的真实身份。
“渠穆”嘿然一笑,却不搭话,瞥了下方史阿一言,身形一动,已然掠下宫门,往东方疾驰而去。
史阿猛一听到于吉之名,不由拔足追上前去,忽地念及刘辩、刘协兄弟安危,强行止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