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外乡客
赵德高的婆娘刘阿娇就是个泼辣货,浑横不讲理,连镇上德高望重的私塾先生也不放在眼里,其实在她心中,镇上的私塾先生就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郎当货色,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人们才会对他客气而已。
“好个泼辣货,早听你这人蛮横无理,没想到居然还敢对陈先生无理,我可不是陈先生那么好话的人,我数到三,你们两个如果不快点在我面前消失,我就打断你们这雌雄一对的狗腿。”私塾陈先生被赵德高的婆娘刘阿娇羞辱之际,泥龙巷口又来了一个人,这人一身劲装,身长九尺挂零,长得非常精壮,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嘿嘿,原来是黄师傅,我们不对,是我们错了,我们这就走。”赵德高看见来人,立刻就蔫了,这人他认识,正是镇上唯一一家武官的馆主,人人都叫他黄师傅。
在镇上,一般不被直呼名姓的人,都与常人有些不太一样,比如私塾的陈先生,还有这位武馆的黄师傅。
今日这两个人能出现在泥龙巷,并不是偶然,其实两个人一早就在泥龙巷口了,也正是他们拜托泥龙巷赵太平家的邻居胖婶到去做客的。
只可惜,胖婶儿这次又失败了,陈先生和黄师傅的心情也有些阴郁。
赶巧这时候,赵德高和他的泼辣婆娘来找赵太平母子的麻烦,所以两个人才从巷口出来。
两个人出来的顺序其实是非常有讲究的,私塾陈先生先出来晓之以理,道理讲不通了,武馆的黄师傅才出来,这叫做先礼后兵。
赵德高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见到私塾陈先生的时候是一副嘴脸,见到武馆黄师傅后,他可就不敢了。
“你这个软蛋,怕他们干啥?老娘才不怕!”赵德高的婆娘刘阿娇不管不顾,依旧不肯让步。
赵德高平时管不住自己的婆娘,可这次他真的发威了,直接拽住自己的婆娘刘阿娇,硬拖着离开了赵太平的家。
“赵德高,你就不是个男人,你拽我干啥,有本事你去把那个寡妇赶走。”刘阿娇被拽走还不依不饶。
赵德高也不理会自己的婆娘,依旧低着头拽着往家里走。
“姓陈的、姓黄的,你们两个多管闲事的,你们与那寡妇是不是有一腿,不然为什么总是护着她们家,你们两个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一肚子都是”刘阿娇还要更难听的话,这次连赵德高都听不下去了,直接伸堵住了自己婆娘的嘴。
刘阿娇的泼辣劲儿上来了,又恨自己男人不争气,直接张开嘴咬在了赵德高的上。
“啊!”
赵德高被自己的婆娘咬着,疼得惨叫连连,可是却硬是不撒。
赵德高可不是傻子,他分明看到了私塾陈先生和武馆黄师傅眼中的怒火,尤其是那武馆的黄师傅的,看起来就身强体壮,也许他不会出打女人,但是真的惹出真火来,他赵德高恐怕是难逃一顿胖揍的。
赵德高拖着自己泼辣的婆娘到了自家门口,也不回头,直接就进了里间屋,然后快速闩上了房门。
回到自家之后的刘阿娇也不安生,与自己男人赵德高吵闹起来。
私塾的陈先生和武馆的黄师傅相互看了一眼,充满了玩味之意。
“我老陈,你那套已经过时了,现在这个世道,还是我这一套管用!”武官的黄师傅与私塾的陈先生似是早就认识,在赵德高和他的婆娘刘阿娇走了之后,他便与私塾的陈先生聊了起来。
私塾的陈先生沉着脸道:“圣人有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那舞枪弄棒的把戏只能吓退那些欺软怕硬的人,却下不退真君子,只有圣贤书才是治世大道,才能让更多的人成为君子。”
武馆的黄师傅听了私塾陈先生的论调后,摇了摇头道:“你的是对上等根性的人,你老陈来这铸鼎镇已经有不少时日了,蒙童稚子也教了不少,甚至还有不少为人父母的学生,可教出一个君子来了?现下这个世道,对那些下等根性的人,必须要用让他们害怕的办法才行。”
私塾陈先生依旧不服气,道:“你这是以暴制暴,根本就不能让那些品性差的人改变心性,只是让他们表面惧怕而已。”
武馆的黄师傅道:“你看不上我的以暴制暴,但今天却多亏了我的法子,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了半天,还不是没有解决任何的问题?”
私塾的陈先生道:“你快不要胡了,此处不背人,你别把我那学生的心性给染黑了。”
武官的黄师傅听完私塾陈先生的话之后,哈哈大笑道:“哈哈,你这个老不羞,还亏得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人家娃娃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学生了,他的娘亲同意了吗?”
私塾陈先生一瞪眼道:“他时候经常到了私塾外听我讲书,虽然他娘没同意,可是却也是我的学生了。”
武馆的黄师傅道:“你得了吧,这算什么?你不是常‘天地君亲师’吗?这个师不是还排在亲的后面吗?你想要这个学生,还得他娘同意才行。”
“我你这后辈废话真多,娃娃虽然没有正式成为我的学生,难道他就成了你的弟子了?还不是跟我一样,娃娃他娘也没同意让孩子跟你学。”私塾的陈先生不悦道。
武官的黄师傅闻言冷哼道:“要不是你这个老家伙从中作梗,我早就将这娃儿和他娘亲绑到我的武馆了,哪里会在这里受人欺负。”
私塾的陈先生道:“你这个人的脾气啊,就不能改改吗?都多少年了,还这么暴力。”
武馆的黄师傅道:“改不了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倒是你这老家伙,还不是一样固执。”
私塾的陈先生和武官的黄师傅只是在赵太平家宅子外面闲聊了一会,便各自离去了,并没有进入赵太平家,其实他们对那个辣嘴的刘阿娇也有顾虑,那一张嘴真是什么都敢,偏偏却又是人言可畏,所以私塾的陈先生和武官的黄师傅虽然不怕她,却怕影响了赵太平母子,也只得过其门而不入了。
私塾的陈先生和武官的黄师傅闲聊了一会,便离开了泥龙巷,这让在外间屋里烧火的赵太平有些失落,但他却不敢表现出来,怕自己的娘伤心。
其实赵太平至今也不知道,镇上后来的这位私塾陈先生和武馆黄师傅为什么会看上自己。赵太平自认他读书应该并不聪明,听私塾陈先生讲课都要听许多遍才能记住,而他也不是什么习武的奇才,武官黄师傅家里教的学生个个都把把式耍的很好了,他却连一个起势都摆不出来。
赵太平的母亲听不到外面私塾陈先生和武官黄师傅的声音了,才微微松了口气。透过门帘看着外间屋烧火发呆的赵太平,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但随后又露出了会心的笑意,那双眼睛在此刻似乎也多了几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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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是半个月,已经到了雨水节气。在铸鼎镇,每年的这一天,都会下雨,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年复一年都是如此。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镇上会逐渐出现许多生面孔,男女老幼都有,他们会在这里待上一个月的时间,等到了春分时节,便又都会离开铸鼎镇,从此不会踏足。
赵太平从记事起便非常期待雨水这一天,因为这一天之后,镇上会变得比平时热闹得多,在街头巷尾,也能听到这些外乡人,用他听着很费劲的话,讲着镇之外的故事。
赵太平最大的心愿,就是等自己长大了,走出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不容易,因为他娘不会同意。
赵太平听私塾的陈先生过一些话,有句话他的印象很深,叫“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他后来专门找那些上了私塾的人打听了意思,虽然那些蒙童稚子得有些片面,但是赵太平却还是记在心里了。
自那以后,赵太平就更企盼每年的雨水时节了。
今年雨水这天,铸鼎镇下的雨比往年都大,这天一早便有人撑着伞,从赵太平没见过的远方,来到了铸鼎镇。
铸鼎镇自此会很热闹,这对很多人来,都是一次会。镇上会有一些少年人随着那些从远方来的人离去,到他们向往已久的外面世界。也有一些人将雨水到春分的这段时间,视作最适合求财的日子,除了镇仅有的几家客栈会住满人,普通人家地方宽裕的也会有人租住,这些从远方来的外来人出基本都很阔绰,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他们好像都是大财主。
除了上述,这些外来人来镇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看鼎和买鼎,镇并不是家家铸鼎,也不是人人都能铸鼎,镇上只有九个铸鼎坊,每个铸鼎坊铸的鼎都不一样,如果有哪家鼎坊铸的鼎被这些外来人看中了,他们就会花大价钱来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