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平跟在自家先生身后，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自家先生在想些什么，会不会对他发火。

    陈先生也没有话，一路将赵太平送到了家，然后又坐在了他的木床上，才对赵太平道：“把你的伸过来。”

    赵太平微微一愣，不知道自己先生想要做什么，可是他却很听话，将自己的递到了私塾陈先生的面前。

    私塾陈先生用扣着赵太平的脉门，许久之后才将收回，然后叹了口气道：“太平，还记得当日我们跟你的话吗？”

    赵太平微微一愣，随即想起来，道：“当日师父和先生不让我与人争强斗狠。”

    赵太平觉得自己犯了错，这次他与赵四方动，是确实有些火气大了。

    “太平，我们不让你与人动，其实是因为你的身体不允许，这次你与赵四方动的结果也如我们当日所料想的，让你的身体状况更糟了，你这些天的站桩是白费了，你后悔不？”陈先生没有对赵太平隐瞒，因为他的身体本来就是那样。

    赵太平微微叹了口气，然后道：“先生，你不要生气，虽然我这次与赵四方动了致使我这些日子的桩都白站了，甚至还要更糟糕，可是我并不后悔，我不想杀赵四方，但是我也不想让他杀了我，我更不想每次都让先生和师父来救我。”

    赵太平的话得很平静，这也是他此刻心中所想。

    其实早在他与赵四方动的时候，便已经想过结果了，可是他却不能不动，是意气之争也对，是不得已自保也对，他赵太平年龄也不了，不能总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虽然这次他依旧需要陈先生出才能化险为夷，可是他却并不想一直这样下去。

    陈先生看了看赵太平，却并没有生气，只是道：“这次的事不论对与错，我与你师父都不会责罚你，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体会、去领悟，知道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

    赵太平没想到自家先生会这么，稍微有些紧张道：“先生，是不是太平的做法让先生失望了？”

    陈先生摇了摇头，微笑道：“没有什么失望与不失望的，你师父曾经跟我过一句话叫‘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情你觉得是该做的，那就去做，你觉得是不该做的，那就不要做，守住你的心，不要做欺心、昧心之事就好了。”

    赵太平搔搔脑袋，陈先生这些话他似乎都明白，可是又似乎都不明白，但是先生没有继续多，他也没有多问。

    “太平，我要回去了，你还是先站一个时辰的桩再休息吧。”临了陈先生对赵太平嘱咐道。

    赵太平只当是自己的先生在督促自己，却并没有多想，于是道：“我这就出去站桩。”

    陈先生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私塾陈先生完便不再多，起身离开了赵太平的家。

    离开了赵太平的家之后，陈先生却并没有直接回私塾，而是去了李大牛家。

    赵太平也没有多想，陈先生平日里虽然不爱串门儿，但是与镇上的人却还是多有走动的，尤其是那些在私塾读书和在武馆习武的孩子家里。虽然镇上很多人都不理解，陈先生明明是私塾先生，为何还会对武馆的孩子那么有兴趣，但是去没有人多问什么，因为陈先生与黄师傅的关系本来就很密切。

    赵太平站在院落中，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站桩似乎与往常不一样了。首先是累，特别的累，不仅是双腿酸麻的厉害，连头都是昏昏沉沉的；另外就是疼，他觉得浑身上下都疼，这种疼并不是被拳头砸中那种疼，而是全身像数万钢针刺入一样。

    赵太平从吃过不少苦，意志力已经被锻炼得很坚强了，所以他才没有半途而废，放弃继续站桩。

    好在，那种痛苦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太久，到了后半段，他身上的那种刺痛感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事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这一刻，赵太平感觉自己似乎精神多了，而且好像有一股力量充斥着全身。

    他也不知道原委，只是保持着站桩的姿势，就那么一直站着，直到三更天中，才收功回到房间。

    这一夜，赵太平睡得特别踏实，而在他的梦中那条很久没有出现过的龙也再度出现，他就坐在那条龙之上，在空中遨游。

    赵太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更天中了，急匆匆帮家里人准备了早饭，他自己却顾不上吃，便离开家赶往黄师傅的武馆。

    到达武馆的时候，赵太平发现黄师傅正在门口等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低着头走到了黄师傅的身前。

    黄师傅并没有什么，而是直接抓住了赵太平的脉门，许久之后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赵太平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怎么了，忙问道：“师父，我是不是很不好了？”

    黄师傅摇了摇头道：“先不要了，跟我进来吧。”

    赵太平没敢再问，便随着黄师傅进了自己站桩的院儿。

    到了院子中之后，黄师傅让赵太平坐下，他自己则将右放在了赵太平的百会穴上。

    赵太平不明所以，但是却没有反抗，任由黄师傅施为。

    不多时，黄师傅回了右，脸上露出了笑容。

    赵太平不明白自己的师父为什么会笑，于是又开始紧张了。

    黄师傅见赵太平神色紧张，便示意他不必拘谨，道：“你不用那么紧张，虽然昨夜的事儿让你消耗掉了这些日子站桩积累的生命之气，但是祸福相依，你也因为昨夜与赵四方那一战，而在习武一途上真正登堂入室了。”

    赵太平不太明白黄师傅的“登堂入室”究竟是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得出是件好事儿，于是神色也稍微轻松了些，然后才问道：“师父所的‘登堂入室’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一时半会不会死了？”

    对赵太平而言，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生命不够长，能让他高兴的事就是黄师傅告诉他，他又增加了一年的生命，就算不是一年，半年也行，哪怕是一个月，他也觉得划得来的。

    黄师傅听了赵太平的话之后却摇了摇头道：“这无关你的生命，也就是你以后还得依靠习武来吊着那仅剩的半条命，所以你还是不能有放松、偷懒的心思。”

    赵太平听了黄师傅的话之后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却并未显得消沉，对他来生命是最珍贵的，既然生命那么珍贵，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续命成功的，想通了这一点，他也觉得轻松了些，于是道：“既然师父所的不是我的寿命，那这登堂入室又是什么？”

    黄师傅微微一笑道：“我的是你习武的事儿，算是登堂入室了。”

    赵太平还是不解，又问道：“师父，我不是一直在习武站桩吗？难道以前的功夫都白练了？”

    黄师傅哈哈一笑道：“当然不是白练了，不然你以为你这次与赵四方交还能活着？”

    赵太平脸色蜡黄，当然是被黄师傅的话给吓的，直过了许久之后，才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不是在吓我吧，我只出了几拳而已，居然要消耗三年的寿命？”

    黄师傅没好气地撇撇嘴道：“你以为呢？你难道就没想过你家先生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阻止你继续出吗？”

    赵太平听到此处，顿觉脑袋嗡嗡作响，这才知道他每次出都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当然，赵太平更加佩服自己的先生，这位先生居然能够先知先觉到这种地步，还是让赵太平震惊不已。

    黄师傅看着赵太平的反应，已经知道他的想法了，于是便道：“以后跟人动之前还是先想想后果，如果你真的因为这样儿送了命，就真不值得了。”

    赵太平点点头，想到黄师傅所的那种后果，他其实也很后怕。

    但很快赵太平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追问道：“师父，您还没有告诉我，这登堂入室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黄师傅微微一笑道：“我辈习武其实与那些山上人修炼是一样的，也分为不同的阶段，而我们习武的第一个阶段叫聚沙境，意思就是积累打磨身体，你之前的站桩和走桩，都是在为聚沙打基础，而昨夜你与赵四方一战，在缘巧合之下促成了这聚沙的基础，所以你现在算是正式登堂入室了。”

    “聚沙境？”赵太平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儿，但是他却能理解，所谓的聚沙就是将散的东西聚集到一起，但是那东西是什么，他却不知道。

    黄师傅也没想向赵太平解释，只只叫他好好练习站桩和走桩，等时候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赵太平很听话，一上午就在院儿中站桩走桩，直到黄师傅来叫他吃午饭。

    午后，赵太平又如往常一样去了私塾。

    私塾的陈先生见了赵太平之后，做的事情跟武馆的黄师傅一样，到了最后也是啧啧称奇。

    “太平啊，你这次是因祸得福，不过我想黄师傅也告诉你事情的严重性了，那你这次后不后悔啊？”陈先生看着赵太平很和气地问道。

    赵太平认真地思索了许久，然后才道：“先生，若是与赵四方动，我是不后悔的，但是若为此消耗了生命之气，我还是有些后悔的。”

    陈先生没想到赵太平会如此回答，便又问道：“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赵太平点点头道：“当然不同，先我与赵四方动我不后悔，因为那是他招惹我的，我觉得就算人再厉害，也不能不讲道理或者只讲自己想讲的道理，我觉得这件事我占理，所以我不后悔；不过为此要消耗我的生命，我又觉得不值得，所以有些后悔，但是事情总有个先后，如果再让我选择，我还是会那样做的。”

    陈先生微微点了点头，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其实都是矛盾的，有很多人当时做了觉得对的事，事后却又后悔了，不能前者对或者后者对，但需要澄清内心，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