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有辱家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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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常,历史上的曹魏名将,与同郡人文聘齐名。

    文聘领江夏太守、吕常领襄阳太守抵御东吴孙权、蜀汉关羽。两人在有生之年,数次让敌军铩羽而归,都不曾失去一寸土地。

    陈恒想起来这号人了。

    吕常在历史上的评价是:正身帅下,俭以足用,食不贰膳,坐不重席,厩无食粟之马,出无副车之从,可谓良大夫也!

    所以当温恢完后,他便将军中事务都扔给各个部将,自己则带着十几个部曲马蹄北去雉县。

    雉县,位于南阳郡北部,与司州被天息山相隔,被淯水贯穿,土地肥沃,因境内有雉衡山多雉鸟而得名。

    陈恒到了雉县,并没有直接去官署表明身份,而是让让偷偷打听了吕常的行踪,打算隐藏身份去看看。

    镇守地方,想要有所作为,在这个时代是离不开当地人的相助的。而吕常就是南阳郡人。陈恒想观看其人的德行,看能否引为助力。

    快三月份的南阳,早就冰雪融化,也是开始忙碌的日子。

    陈恒看到吕常之时,他正在与百姓一起忙碌着给麦田疏通沟渠。

    老实,若不是部曲信誓旦旦的,这群光着脚丫在泥土里折腾、衣服都打满补丁的人里面绝对有一个是吕常,陈恒都以为找错了地方。

    “敢问各位,吕县令在否?”

    驻马在边上细细观看了一会儿,陈恒放弃了从一群都不带冠的百姓中分辨出吕常来,只好驱马向前拱出声。

    “某就是吕常,不知阁下何人?”

    百姓人群中,一位稍微有点壮实的人越众而出,甩了甩中的泥土,回了个礼。

    应该是经常在阳光下劳作的关系,他长得有点黑。约摸三十出头,国字脸,茂密的胡须之上,两道法令纹深深的刻在脸上。

    没有类似程昱那种刚戾的苛刻,而是严于律己的面相。

    “在下乃太守府书佐,姓陈,奉命巡望各县。得知吕县令在此,便冒昧前来打声招呼,还望莫怪。”

    陈恒露出了个微笑,跃下马匹,“这几日在雉县听闻吕县令为官清简,深得民心,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吕常听到太守府姓陈的书佐,脸色就顿了下。又看了看陈恒身后跟着的部曲,便挥示意百姓继续忙碌,穿上鞋子整理衣服。

    “此乃谬赞也。陈书佐既然为公务而来,不如随某回官署细细详谈。”

    这吕常眼力劲倒是不错!

    暗自赞了句,陈恒将马缰绳递给部曲,与吕常并肩步行。

    好吧,因为吕常一身农夫打扮,身边连个随从不,更没有马匹代步。

    所以陈恒对他兴趣更大了,还很厚脸皮的问道,“吕县令,要不去汝家中一坐?晌午时分了,某如今已经腹中空空矣。嗯,某这些随从自行安顿去。”

    “哈哈,只求陈书佐莫嫌弃某家中简陋就是。”

    吕常虽然任职县令好些年了,却没有安置私人住宅,妻儿几口人都挤在雉县的官署里。

    等陈恒跟来,刚步入吕常居住的逼仄内厅里,直接就顿足眼睛一凝。很严肃的整理衣冠后,撩起衣摆便跪拜在了地上,冲着桌子磕了好几个头。

    此刻,陈恒想起了在儿时读书时,陈太公曾经告诫过的话。

    “恒儿,汝大父曾任南阳郡太守。在任期间以清廉著称,刚正不阿,不畏权贵,让好多黔首都立了长生牌。我儿日后若出仕了,可要再续陈家两百年清誉啊!”

    是的,吕常在内厅桌上,就是供着陈恒大父的牌位!

    陈恒绝对不会搞错!

    时候跟着陈太公祭祖的时候,他就记住了陈家历代先祖的名讳。他大父的字是望之,故去后就称为:故南阳太守望之公。

    他的作态也让吕常有些不解。

    正常人就算听过故太守的名声,一般也就拱个表示敬佩而已,哪有直接就大礼&p;p;b的!

    “陈书佐,汝这是为何?”

    “唉,此乃某大父之牌位耳。”

    礼毕后陈恒起身,带着感慨对着吕常作揖表示谢意,“不知吕县令为何供奉于此?”

    “望之公乃陈书佐的大父?”

    先是诧异了下,吕常便露出惊喜的笑容,还一把抓住了他的。

    “然。某乃陈留己吾人,名恒字子初。”

    好嘛,吕常直接松开了,还后退两步拱作礼。

    “雉县县令吕常,见过太守。”

    他没见过陈恒,然而新任太守的名字还是知道的。陈恒也不再隐瞒身份,挥示意后,便再度问起牌位之事来。

    原来是南阳郡作为帝乡,功勋权贵极多。光云台二十八将中就有十一人出自南阳郡。后来的大将军何进,也是南阳宛人。

    权贵多了,百姓的日子肯定就不会好过。

    无论哪个地方都是一样的。

    吕常家世清寒,世代居住在博望县,就是如此。

    父辈时,被权贵巧立名目强取豪夺了田亩,而博望县令不敢奉公执法,耕读传家的自耕农就此沦为佃户。

    他的祖父,因气不过而又理无门,活活给忧愤死的。

    恰好那时候,陈恒的大父来南阳任职。

    听闻这个事情后,直接按律法上表朝廷将那名县令赶回了老家,还把夺人田亩的权贵给拿了。连其在都城为官的家人情都不顾,让吕家又变成了自耕农。

    所以陈恒大父的长生牌,在吕常父辈的时候就立下了。类似的事情,在南阳郡还不少,因为陈恒的大父在任期间都在打击权贵了

    在这样氛围长大的吕常,出仕了以后,就将陈恒大父的牌位带在身边,以此激励自己为官当清廉克己。

    “太守名声,常也有所耳闻。弱冠从军,所战皆克。今迁为南阳太守,望之公泉下有知,定欣慰不已!”

    吕常叙述完了以后,又夸了一句,眼中丝毫都不掩盖赞赏之意。

    所以呢,陈恒暗自汗颜不已。

    他大父是以吏治与德行著称于世,而他自己在曹营众人眼里,得到的一致评价是:此子狡诈!

    怎么感觉,我像是有辱家声了呢

    心里嘀咕了句,陈恒打了个哈哈揭过话题,又扯起了其他。

    一直等到两人用过只有一碗菘菜汤、几个麦饼的午食后,陈恒才扔出了目的。

    “子都,某此来,原本是因为雉县政绩位列南阳之首。想着看看汝之才学与为人,是否堪任郡主薄。然而,某现今改变主意了。并非子都不堪重用,而是区区一郡主薄耳,不足以施展汝才学耳!”

    额,来考教我的

    吕常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起身拱恭声询问,“不知太守有何事,欲让常效力?”

    而陈恒则是眯起了眼睛。

    两根指在餐几上敲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问道:“子都,汝畏死乎?敢置家人性命于险地乎?”

    吕常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