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七章 孤许久未见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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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三月末的巴郡治所江州(后世重庆),已经随处可见绿意在流淌,和花儿在得意的招摇着春意盎然。

    但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这些。

    无论是士人黔首,还是牧民的官僚。

    因为战争的阴云,已经主宰了巴中之地的天空,让空气里弥漫着悲凉与无助,也让人有窒息的感觉。

    太守府内,刘璋的麾下们,同样很悲凉与无助。

    他们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驻守在汉阳郡的老将严颜,让人带来了一封书信,无论如何,他都会以死报效两代刘姓益州牧的恩义。在巴西郡的庞義则是,他的兵力只能抵御汉中张鲁的入寇。

    唯独在永安白帝城驻守的黄权,让人带来的信息不同。

    他写了一封请罪书。

    不是他要投降,而是一直拖到现在,他才将当日狡狐陈恒的话语传达过来:曹军还是期待着,刘璋能够入许昌朝廷当九卿的。

    是的,黄权终于绝望了。

    他一直想着,刘璋军或许能利用各方势力的相互掣肘,能继续维持一方诸侯的局面。然而老天爷却用残酷的现实,击碎了他的幻想。

    也击碎了所有忠于刘璋的臣子们,忠义报效的幻想。

    大势,已不可逆转耳!

    继续抵抗三面夹击的敌人,他们的确能留一段忠义佳话在人间;但是在史书里,也会被附加上“螳臂挡车”的笑话。

    而且,还是用无数巴中子民的血泪,来书写的。

    是故,在刘璋再一次哀叹不忍黔首百姓遭到战乱、再一次归咎自己的时候,费观、董和等人,都保持了沉默。

    他们都不再反对了。

    都不能因为自己的一腔忠义,就让刘璋背上个末路诸侯悲鸣的名声,和断绝了刘璋的未来,还有他们家族子侄的未来。

    不想看到这一幕,那么只能从这三方势力中,挑选一个依附过去,享受着大树底下好乘凉。如此一来,实力最强的曹军就成了首选。

    别的不,刘璋对外声称是应朝廷的征调,回许昌当九卿,名声也会好听许多不是?

    有个遮羞布,总比没有的好不是?

    因此,刘巴再一次变成了使者,匆匆忙忙赶赴去荆州南阳。

    他的脚步,不得不急切。

    春耕已经结束了,已经到了狡狐给的最后期限。

    到时候一旦曹军开始攻城,那么,蜀中的马家军和汉中张鲁,也会发动攻击。饕餮失败者的血肉,演绎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但是呢,狡狐觉得他来得有点早了。

    “刘公为何如此匆忙邪?”

    他是这么的,在刘巴风尘仆仆的赶到南阳郡,才相见的时候。

    刘巴气结。

    来得匆忙,还不是汝个竖子言之凿凿,要春耕后发起攻势?

    更可恨的是,狡狐知道原因后,还来了句,“哈,刘公不曾听闻,兵不厌诈乎?”

    好嘛,差点没把刘巴给气死。

    此狡狐者,端的不当人子也!

    不过呢,他还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回去给刘璋回禀的。就是无论形式,还是过程,都有了些不一样。

    狡狐让他们再坚挺两三个月,再商议投降的事。

    为了表示诚意,还将边界的兵卒,调了一大半回去新城郡驻扎。

    得好像,投降还要挑选个黄道吉日的一样!但刘巴和刘璋等人,对狡狐的这个古怪举动,都心知肚明。

    无非,是在等曹操封王之事,尘埃落定耳!

    试想下,曹操一从魏公变成了魏王,巴中之地就投诚了,是多么值得炫耀的功绩啊!是多么能证明曹操当魏王,是人心所望啊!

    尤其是,刘璋的身份,还是大汉皇室苗裔!

    当然了,这是明面上的原因。在狡狐的心里,还有另一层意思。

    他这是需要时间,来因利导势,给法正等在荆州的嫡系心腹们,安排好掌控权力的位置。为了他以后的再度掌权。

    所以呢,随着一大半曹军兵卒退回新城郡的,还有法正。

    他是唯一知道狡狐计划的人,更是被选择继承狡狐在荆州权力的人,替狡狐维护所有嫡系心腹恩义的人!

    这两个人,在书房里密谋了整整五日后,再三确认没有一丝一毫的纰漏之后,陈恒才让人以八百里军情的速度,给曹老大带去了一封书信。

    就一句话:“恒斗胆,请主公当面授魏国官职!”

    曹老大接到书信的时候,就直接车驾南下,借口是去扬州巡视军情。

    一方面,是马上就四月份了,许昌朝廷百官们已经有了定论,在准备着昭告天下,给他将公的爵位变成王。他从去扬州,刚好能赶上时候。

    另一方面,是他一眼看懂了狡狐的意思。

    狡狐已经有把握,给他当上魏王的时候,献上巴中归顺的大礼。

    但是,此间还有些密筹划,不能假他人之口或在书信上传达,必须要给他当面禀报,征求他的意见。

    谋大事嘛!

    怎么能不谨慎一点呢?

    很善解人意的曹老大,马上也让人八百里给狡狐回复:“善!四月中旬,子初可在谯县等候孤车驾。”

    好吧,狡狐看完,当场就在心里骂娘。

    这信使来回耗费了不少时间,他要赶在四月中旬抵达谯县,得每一天都在马背上,颠簸八九个时辰。连解个出个恭的时间,都是奢侈的。

    哎,为了汲汲营营之心,认命吧!

    此番事了后,还不知道被已经步入暮年的曹老大,雪藏多久呢!到时候,所不定还会感慨髀间生肉,思念征战四方的戎马生涯呢!

    陈恒感慨了几声,便让牛盖带几十个部曲随行护卫,一路风驰电掣的驰骋而去。

    紧赶慢赶的,等到了谯县,陈恒的两股间都被磨去了一层皮。

    下马的时候,还是让人给扶的。但是他依然不能歇一歇,而是强忍着火辣辣的疼,踉踉跄跄的往曹老大的驻地而去。

    嗯,曹老大都是六十出头的人了,赶路的速却度一点都不慢,在昨日就到谯县。

    “恒,见过主公。”

    方进入屋内,陈恒就躬身拱而拜。

    而曹老大呢,很神奇的起身亲自来扶起,细细打量了一番,亲切的来了句:“子初,孤许久未见汝了。”

    那股神态,那个亲切,犹如思念了好久的自家子侄。

    贼让人感动。

    曹魏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