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女帮主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靠近, 夏璎朝预留的门缝看了一眼,看到穿着一身修身黑西装的袁放正迈着长腿往楼上来。
趁凌筱筱正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 夏璎悄悄将摆在台面上首饰盒里的一只钻石耳坠仍进桌缝里,随后惊呼了一声, 道:“凌姐, 这耳环怎么少了一只?”
凌筱筱被她的声音惊醒,忙拿起自己的首饰盒看了看, 随即脸色一变, 瞬间便慌了神, 起身四处查看, “怎么会少了呢?刚刚还在这里的。”
“是不是你刚才转身的时候,被衣服勾到, 带掉在了地上?”夏璎也跟着弯腰在地上找做出一副焦急的样子, “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要是找不到,可就麻烦了。”
凌筱筱脸色变得煞白, 这个钻石耳坠是袁放亲自给她选的,还特意嘱咐她一定要在婚礼上戴,若是耳坠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弄丢了,她都不知该如何跟袁放解释。
她弯着腰在房里四处找, 几乎要急哭,涩着声音道:“我刚才还试戴了一下, 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呢?”
不知不觉, 凌筱筱的脚步靠近了门口, 她的眼角余光在抬起的一瞬无意识地往外带了一眼,却恰好从门缝处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两个男人。
侯钺和袁放面对面站着,一个站的笔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一个斜斜倚在楼梯扶手上。两人似乎在低声着什么话,袁放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看到这一幕,凌筱筱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这两个男人在这个时候碰面,若是侯钺将她的过往都告诉袁放,她的美梦怕是就要到此为止了。
凌筱筱心翼翼地提着婚纱裙摆往门口走,脚步放的极轻,想要凑近一点听清楚两人谈话的内容,可还等她走到门口,便听到夏璎在身后喊道:“凌姐,耳坠找到了。”
夏璎从桌子底下直起身子,朝回过头的凌筱筱摇了摇手中的耳坠,笑道:“原来是掉到桌缝里面去了。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快过来,我帮你带上。”
凌筱筱忐忑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两个男人,可又顾忌到夏璎在,怕引起她的怀疑,只得心情沉重地重新坐回原位。
***
庄严而隆重的交响乐奏响,礼堂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凌筱筱穿着长长的拖尾婚纱,怀着激动的心情,从红地毯那头一步一步朝她梦寐以求的新郎走近。
所有宾客的目光都纷纷集中在美丽的新娘身上,凌筱筱今天的确很漂亮,从今天开始,她的人生将重新开始。
可在夏璎眼里,这却是她最后的谢幕仪式。
袁放风度翩翩地走过去牵起凌筱筱的手,心翼翼地引着她走到神父面前,典礼进行到这里,一切看起来都很附和一场浪漫的婚礼。
神父捧着圣经,神圣的宣读前词:“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在上帝和来宾面前……”
新郎和新娘对视,凌筱筱神情凝望袁放,眼中蓄满了幸福的眼泪,满心期待着开始她的幸福生活。
一大段前词宣读完毕,神父看向凌筱筱,正式道:“新娘,你愿意嫁给你眼前的这位袁先生为妻吗?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你都愿意和他一同承担吗?”
凌筱筱含泪点头,“我愿意。”
神父又看向袁放,“新郎,你愿意娶你面前这位美丽的凌姐为妻吗?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或是疾病,都不离不弃吗?”
袁放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静静地注视着凌筱筱,却是长久的没有回答,他这一沉默,底下的宾客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直到下面开始窃窃私语,凌筱筱着了急,她抬手去握袁放的手,袁放突然一冷笑,丢垃圾般甩开凌筱筱的手,声音冰冷而无情,“我,不愿意。”
音乐骤停,空气仿佛突然凝滞,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大眼瞪眼了一会儿,随之是一片哗然。
凌筱筱整个人如遭雷击,站在原地懵愣了一会儿,眼泪才夺眶而出。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袁放,抱着一丝希望去抓袁放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袁放,你别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你不是很喜欢我的吗?”
袁放嫌弃地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拂掉,冷声道:“我有过喜欢你吗?”他将身子微微弯下,目光逼视着凌筱筱,一字一句道:“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我袁放怎么可能娶你?”
凌筱筱整个身子一抖,身体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支撑,连连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眼泪弄花她脸上精致的妆,嘴中不断重复,“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有你啊。”
可是袁放根本就不听她的话,只是将目光冷冷地投向了侯钺。
底下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污言碎语不断传入她的耳膜,凌筱筱抬头,眼神里满是绝望。
她空洞的目光朝人群无目地扫去,那一道道朝她看来的嘲讽的目光,仿佛一把把剪刀,恨不得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撕碎,让她毫无尊严地曝光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难堪与绝望,几乎令她崩溃,可是她的目光在看到侯钺的那一刻,却又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凌筱筱从地上猛地站起身,也不再估计身上还穿着婚纱,直直扑向坐在前排的侯钺,一边试图去掐侯钺的脖子,一边厉声道:“你为什么要毁了我,你为什么要毁了我?”
侯钺闪身离开座位,将面前的疯女人推到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看不到任何往日的恩情,“你胡什么!”
“我胡?”凌筱筱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笑声凄惨,“除了你,谁还会知道我的过去?我跟你好了两年,你都不肯娶我,如今又来破坏我的幸福。”她从地上爬起来,洁白的婚纱被高跟鞋踩烂,头纱掉落在地上,盘起的头发也散开了一半,形容很是狼狈,用怨毒地目光凝视住侯钺,咬牙切齿道:“侯钺,就算是我要下地狱,我也一定会拉着你一起去!”
侯钺的眸色寒到极致,双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爆现,看向凌筱筱的目光充满了杀意。
看热闹的人已经听出了端倪,纷纷抱着看笑话的心理等待着这狗血剧情的进一步发展。
外界都一直以为,侯钺作为夏老帮主看中的人,早晚会与夏大姐结婚,并接手阎青帮,平时见面时也会多给他几分面子。
可如今当着夏大姐面,侯钺却上演了这样一出抢女人的戏码,想来两人的婚事也会随之告吹,这剧情跌宕起伏,还真真是精彩得很啊!
袁放从台阶下来,瞥了一眼地上的凌筱筱,冲侯钺扯了扯嘴角,道:“侯副帮主,你的女人,我可从头到尾都没碰一下,现在,还给你了。”
完,袁放几不可见地朝夏璎挑了挑眉,甩下满堂的宾客,大踏步潇洒地走出了礼堂。
凌筱筱见袁放走了,随即也跟着跌跌撞撞追了出去。
主角离场,大幕落下,一直冷眼旁观的夏璎从位置上站起身,神情漠然地从侯钺身边擦肩而过。
“回去再。”夏璎的声音听起来无情无绪,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夏璎在众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中离开,侯钺站在原地没动,静静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眼底渐渐生出一抹痛与恨交杂的神色来。
***
回到夏府,夏璎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将后背靠在红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拿起今天的报纸来看。
报纸的头条,还刊登着袁放和凌筱筱结婚的消息,照片上的新娘巧笑盼兮,新郎满目含情。
夏璎摇头感叹,明天的头条又会是另一幅光景…
将报纸丢回茶几上,夏璎捏了一块儿点心送进嘴里,嘴角忍不住扯出一抹弧度来。
侯钺从外面进来,西装外套已经脱掉搭在臂上,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他神色复杂地朝夏璎看了一眼,将外套随手交给丫头,坐在夏璎对面,紧紧盯着夏璎看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知道什么?”夏璎明知故问。
“今天这一切,都是你跟袁放商量好的,是不是?”侯钺继续发问,语气里带着隐忍的怒气。
夏璎从茶杯里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是又怎么样?”
听到夏璎亲口承认,侯钺深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声音道:“难道只是因为我背着你找了别的女人,你就一定要这样逼我吗?”
夏璎忍不住笑出声,将茶杯搁在茶几上,身子放松的靠在沙发上,抬眼看着眼前的人,好笑道:“你在外面找多少女人,我根本就不在乎。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好玩儿而已。”
侯钺愣了一下,随后苦涩一笑,垂下眼眸,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指腹,声音低沉下去,“璎,你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宁愿你告诉我,你是因为恨我背叛了你,才会这样千方百计的对付我,甚至,我还会感到高兴。因为若真的是那样,至少明你心里还有我。可是现在,你连最后的这点念想都不肯给我了。”
“如果非要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你才满意,那我愿意成全你。”侯钺语气越来越压抑,垂下的眼眸暗淡得看不到任何光亮。
侯钺双手撑在膝盖上缓缓站起身,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颓废。他转身背对夏璎,声音低沉又阴冷,“既然你心里对我已经没了爱,那不如,就恨得额骨铭心吧。”
***
自那日以后,侯钺便搬出了夏府,至于睡在哪里,夏璎也懒得去过问,只是偶尔听下人们议论,他又在外面交上了别的女朋友,并且还公然带进了帮会过夜。
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侯钺平时会有的做派,有人他是因为被夏璎扫地出门,所以才会自暴自弃。也有传言,他与夏璎已经彻底决裂,只是在蓄势待发,准备一举从夏璎手中夺下阎青帮帮主的位置。
传言很多,夏璎听到后,也只是一笑置之。
这日袁放派人送来了一张庆春园的戏票,是当做帮忙的酬劳,夏璎看了一眼,便随手放在了桌面上。
方笈急匆匆地从外面赶过来,脸色看起来很是严肃,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夏璎还是头一次看到方笈这副慌张的样子,不等他开口,便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姐,侯钺要反了。”方笈简短地道。
虽然知道迟早会发生,但侯钺的动作却比夏璎预料的要提前了一些,“你发现了什么,慢慢。”
方笈警惕地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朝夏璎走近几步,附在夏璎耳边低语了几句。
夏璎听完,嘴角扯出一抹笑,“不用去管他。”目光正好扫过桌面上的戏票,心下有了算,吩咐袁放道:“明天晚上,袁放约我去庆春园看戏,你帮我安排好车。”
方笈脸上带着担心,想要问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没问出口。
夏璎见他愣着不动,轻轻一笑,又加了一句,“别担心,一切都会有办法解决。”
方笈虽还有疑惑,但见夏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点头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
第二天晚上七点,夏璎乘着一辆黑色的车缓缓驶离了夏府,车刚拐过街口,一个人影突然从角落里冲了出来,伸开双臂拦在车的前面。
司机眼疾手快,忙一脚踩下刹车,将头伸出窗外冲那个人影骂骂咧咧,“不要命了,快滚开。”
夏璎身子随着惯性往前倾去,还好及时用手扶住前面椅背,才没受伤。
她稳了稳身子,微微皱起眉头往外看,这才瞧清楚那个拦车的人竟是凌筱筱。
凌筱筱站在车头前,一张脸被吓得煞白,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车身寻到夏璎所做的位置。
她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也消瘦了许多,与原先那个光彩亮丽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身上那件原本合身的旗袍此时也已经变得宽松,俨然失去了原来的韵味。
凌筱筱神情悲戚,双手紧紧扒在车窗沿上,还未开口话,眼泪已经先掉了下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夏姐,你帮帮我吧。”凌筱筱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乞求,“你去跟袁放,让他再见我一面,只要他肯再见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夏璎看着她,浅浅一笑,“凌姐这又是何必呢?既然袁放不肯见你,以凌姐的条件,何愁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
“不,”眼泪扑簌簌落下,凌筱筱哽咽出声,“我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被袁放当众抛弃,谁还敢要我。”她猛然将眼睛睁大,试图从车窗将手伸进去抓住夏璎,“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工作,没有钱,就算是回去工作,也只会被人更加轻贱。我不想再回去过那种日子,夏姐,求你了,要是现在连你都不肯帮我,我就只能去死了。”
夏璎盯着眼前一败涂地的女人,心中生不出任何怜悯。
即使让她见到又如何,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夏璎沉默了一阵,开门下车。
她垂眸从包里取出一张戏票,递给凌筱筱,“今天晚上八点,袁放约了我去庆春园看戏,你替我去吧。”
凌筱筱眼睛重燃起希望,闪着莹莹亮光,心翼翼地用双手将那张戏票接进手里,朝夏璎不住地点头致谢,又哭又笑,“谢谢你,谢谢你,夏姐,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夏璎开车门,淡淡道:“我的车会送你过去,至于能不能令袁放回心转意,就要靠你自己了。”
***
“当、当、当……”香水店墙壁上的古铜钟表敲响了八点的钟声,夏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待回过神,她将手中试用的香水交还给店员,准备从店里出去。
还没走到门口,迎面便看到方笈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在看到她的一刻,方笈才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夏璎看着方笈问道。
“大姐,”方笈擦了擦头上的汗,调整好气息,“您的车在去庆春园的途中,被人炸了。”
夏璎愣了愣,随即皱眉,“知道是谁干的吗?”
“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是聚盛帮的。”方笈简明道。
夏璎沉默了一刻,沉声道:“去把后事安排好。”